◆ 余 怒
沒有一種表情可以描述我們。塑像、畫像和
明星代言(端莊矜持的形象大使),別錯認為
是我們。(你捕捉水中魚,總抓不住。兩種
透明介質間的折射率騙了你。它不在那兒。)
雙重生活帶給我們困惑。雙關語。文學隱喻。
出于禮貌的寒暄。客服對你的回答或機器人
的自動回復。尤其是那些漂亮話(拯救世界、
神圣使命、無私奉獻,等等)。我們假裝
吃飯睡覺工作,與人握手交談接吻;擺姿勢,
讓人拍照。由我們扮演我們,當然很像啰。
得益于人與人之間話語的力量——爆發力和
表現力,“說”和行為上的默契。而一旦
察覺到唇舌失語,我們會發現,還有紙上文字
可用。咬破手指,在情書末尾留下一枚鮮紅的
指印(就按在你謙卑、親昵的自稱上)。請嘉賓
在留言簿上簽名,引導他們留下幾句友愛、雅致、
雖有些夸張但合乎場合的贈言——他們會配合的。
(選自本刊2022年第六期“詩高原”欄目)
桑克點評:
一開始就是判斷:“沒有一種表情可以描述我們”。我完全贊同。“我們”究竟擁有多少種表情?詩人用排除法,表明“我們”不是“塑像、畫像和/明星代言”。這三個名詞的詞義,讀者必須從頭至尾弄清楚。只有弄清楚詞的真正含義,你才能明白詩人的表達是什么(精確地理解詞語始終都是理解余怒的關鍵鑰匙之一)。隨后,詩人在括弧里對排除進行議論。陳述的同時又對陳述進行分析,這種方式或會伴隨詩人一生。緊接著,詩人縮小范圍,從“雙重生活”下手,一路延展而去,把生活的虛假性剝離出來給你看,并且自嘲,“由我們扮演我們,當然很像啰”。最后探討話語與失語。嘉賓贈言“雖有些夸張但合乎場合”,但“他們會配合的”。這種批判與前面的自嘲構成了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