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文斌
秋雨灑落在尚有余溫的黃土地上
試圖洗滌蒙在果實表層的塵。
候鳥從北方的遷徙,叩響
初秋厚實的屋門。老農手持鐮刀
收割麥田里豐腴的氣味,堆砌麥粒
累積的高度,是筑起的糧食壁壘。
梧桐葉落了滿地,像秋日里下起的
掛念熱土的一場雪。葉群攜帶重量
被樹梢的微顫抖落了些許,輕盈的身姿
似乎更有年歲的韌勁。飛鳥銜濕潤的泥土
跨越南下雨季的屏障,悉心圍成
嚴密而避寒的巢穴。風拂動泛黃的草尖
如同在草木構成的自然界中,無意翻開
一本歷經四季輪回的記事冊。
胡枝子把秋天作為花季,從葉腋處傾散的花錘
仿佛是沉淀春夏后墜落的瀑布。桃金娘拿秋
當作結果期,黑色的漿果掛滿枝頭
甜不是它味道的主旋律,輕微的澀苦才是
刺激生活味蕾的重頭戲。
我想,秋的盛宴也會伴隨我們的呼吸
喚醒你我體內在春日里埋下的秋果。
索居在北方樹林的候鳥,窺探著
一場大遷徙的悸動。豐腴的詞匯
從候鳥微張的喙中傾吐。
麥穗被收割的新口,是收成后
氣息不透聲張的彌散。麥田與我
袒露腹地,細訴秋輪番豐收時
刈麥重疊的割口。
雨褪去厚重感,砸向密長草苕的
我的園地,麻雀挑食我不經意間
滾落的谷物。果皮日漸沉重
枝丫垂下的幅度貼近地表。作為交易
我以體內生長的密紋換來
彼岸花開合的次數。樹身橫長成
春天在秋季埋下的形狀。
嗅覺的色調自遷徙那天起,變得濃郁。
密林松懈一段秋收的復軋
碾軋過的葉鱗,在秋日第一場雨過后
幻化成魚的肉身,往落日的山脈游去。
時間如麻繩般,緊捆容在我體內的葉脈。
道路的兩旁,梧桐高舉的雙手掛滿成熟
每片梧桐葉的下落都是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