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普適之善

2023-04-12 00:00:00[美]大衛·赫爾翻譯/梁美思
科幻世界·譯文版 2023年4期

本文是大衛·赫爾創作的“魔法治安官”系列,主角是槍手查爾斯·杜克。杜克被異世界的巫師施咒劫走,從1879年的得克薩斯州拉雷多市,來到一個遙遠的魔幻世界,成了一名獵魔人。后來,為了攢錢請巫師拉斯卡萊施咒送他回來時的故鄉,他又來到一座衰落的工礦小鎮,當起了治安官。然而,拉斯卡萊卻言而無信,沒有依約施放魔咒。杜克只得另尋回家之路。

杜克離開了那座工礦小鎮,將神詆的尸身也拋諸腦后——那是他執行公務時所弒之神。他迎著夕陽縱馬騎行三日后,只見前方有名女子正揮劍招架一眾匪徒。

杜克勒住了坐騎布恩的韁繩。布恩是一匹脾氣暴躁的騸馬,嘴饞貪吃、性子乖戾。此時,布恩伸出舌頭將馬嚼子頂到一邊,開始在這片紫色草地上大快朵頤。

那名女子瞥見杜克,趕緊央求道:“先生,求求您,救救我吧。”

盡管她說的話既不是美國人、墨西哥人或阿帕奇人1的語言,也沒有菲律賓人或中國人的口音2,但杜克卻能聽懂。從格蘭德河畔劫走他的魔咒,不僅將他從1879年的得克薩斯州拉雷多帶來這個世界,還賦予了他通曉當地語言的能力。

那幫匪徒順著女子的哀求聲,發現了杜克。于是,他們丟開女子,轉而向杜克撲了過來。

他們當中有三名人類,兩名變異雜交物種,還有一個則是純種魔怪。杜克自忖,用那把綽號“和平締造者”的柯爾特M1873單動式左輪手槍就能將這群家伙一舉殲滅。可這樣一來會浪費六顆子彈,而在這個沒有槍、只有巫術的世界,他還不知去哪補充彈藥。

杜克心想,不行,還是用“老伙計”夏普斯雙管霰彈槍吧。于是,他扳下擊錘。

“行了,朋友,站那兒別動。”杜克對這群狂徒發出警告,但對方充耳不聞,反而繼續朝他逼近。他們慣于使劍施咒,對杜克手中這根棍狀物體的致命威力卻一無所知。

這可怪不了杜克,只能怪他們自己有眼無珠。

此時,那名女子也朝杜克奔來,手中高舉長劍。

“快走開,女士,”他叫道。此時女子出現在射擊范圍內,讓杜克無法瞄準那幫匪徒。“這里就交給我和我的搭檔吧。”

他所說的搭檔,指的是那把“老伙計”霰彈槍。可布恩卻莫名其妙地以為是在叫自己,于是它抬眼一看,卻正好見到那幫匪徒圍攻上來。布恩驚得一陣嘶鳴,弓背尥蹄,一跳三丈高。

杜克的屁股被馬鞍狠狠撞了一下,手中的霰彈槍不由飛了出去,砸在地上,剛好撞得左槍管開槍走火。

幸好槍口朝著與杜克相反的方向,而那個貂嘴兔耳的變異怪物則不幸中槍,另一個長著復眼的丑八怪也未能幸免。剩下幾人紛紛落荒而逃。脫離險境的女子臉上沒有露出喜色,反而在死去的匪徒身旁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此時,杜克已經恍然大悟,同時又為自己輕易上當而懊惱不已——雖然這個誘餌確實挺有迷惑性。杜克從地上撿起“老伙計”,將彈藥裝入后膛,然后把槍頂在女子的太陽穴上。

“給我個不殺你的理由,不然我就送你下去跟你同伙相會。”杜克命令道。

“我知道你要找什么。”女子回道,“你就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治安官,我認得你使的魔法。”

“這里人人都知道我在找什么,女士。”杜克說道。他和巫師拉斯卡萊之間的約定早已不是秘密。那個紫眼無賴原本承諾要送杜克回得克薩斯,后來卻出爾反爾。不過他不久之后便命喪黃泉了。

“沒錯。但我可以帶你去找卡明力場叉。”

“這是什么?”

“一件擁有神力的寶器。”

女子堅持為死去的同伴舉行葬禮儀式——她將遺體一一肢解,然后把尸塊懸掛在樹枝上。分尸儀式結束后,二人離開了這里。杜克說道,“你跟我具體講講卡明力場叉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作用,”他又禮貌地加了個稱呼,“吉特爾。”

其實她名字的準確發音并不是吉特爾。她的名字中有一個倒吸氣音,很難發音。不過“吉特爾”已經很接近正確讀音。杜克仍然提防吉特爾,不愿讓她一起坐在馬上,只讓她在布恩身旁步行跟隨。他已經收繳了吉特爾的長劍,但覺得她肯定還有其他秘密武器,就藏在身上或者濃密的古銅色卷發中。

不可能是短筒手槍,這個世界沒有這種東西。倒有可能是匕首。

“我們幾個都是盜墓公會的成員。”吉特爾說著,怨恨地瞥了杜克一眼。“上次去盜墓時,我們挖出了一把卡明力場叉。那是三百萬年前的器物,由一群通曉量子知識的工匠鑄造而成。”

“沒聽說過這東西。”杜克說道。他覺得吉特爾說的應該是量子礦石,相當于一種礦物。這倒也合理,畢竟在這個世界里,真正的黃金賤如塵土;而從河床中一塊塊兒淘出的“善”——即神性之精粹,在這里反而金貴無比。

“看來你真如傳聞所說,愚昧無知。”吉特爾說道,“只有來自史前人類文明的人,才對時空微海一無所知。我們日常生活表面之下就是暗流涌動的時空微海。這片微觀海域中的每一滴海水代表著一處現實時空,而這些時空水滴彼此緊密相連,”她繼續道,“如果你能穿越這片時空微海,就能在眨眼之間穿梭宇宙,抵達想去的任何時空。”

“你是想說,借助卡明力場叉就能穿越時空微海。”杜克猜測道。

吉特爾點點頭,“沒錯。”

腳下的林間小路漸漸開闊,眼前出現了層巒疊嶂的山峰。再度前行了數英里1,他們來到一座壁壘森嚴的城市。城門之上停棲著一只口水橫流的石像鬼。

“來者何人?”石像鬼出聲詢問。

“福爾姆斯,你丑就算了,難道眼睛也瞎了?”吉特爾問,“你不認識我?”

石像鬼瞇縫著眼打量她。“噢,吉特爾,原來是你!”它說道,“這對舊眼珠確實不怎么管用了。我想換對新眼珠,但沒遇上合適的。我想要那種淡藍中帶抹淡褐色的。要是有特別合適的,我愿意出大價錢。”

“行,”吉特爾回道,“我替你留個心眼。”

福爾姆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吉特爾這話是一語雙關——“心眼”即“新眼”。它口涎橫飛地哈哈大笑,搞得布恩一陣惡心,連忙退后閃避。

“吉特爾,你可太逗了!”福爾姆斯道,“下次我辦聚會,你一定要來!把你的朋友也叫上——特別是倫奇巴爾。有他在可特別好玩。”

吉特爾冷冷地瞥了一眼杜克。“我只能獨自來,”她說,“倫奇巴爾已經死了。”

“不會吧!你別騙我啊?!”滴水嘴獸福爾姆斯難以置信地問,“到底怎么回事?”

“他被人殺害了,兇手就是這位先生——查爾斯·杜克。”

杜克心想,吉特爾這樣嚴格來說不算違約,但她也確實算是在打擦邊球。

“我聽過這個名字。”福爾姆斯說,“你是從古代來的寵物犬美容師。”

“我是生意人。”杜克低聲咕噥,隨即又揚起嗓門,“福爾姆斯先生,恕我直言,倫奇巴爾算是罪有應得。是他先動的手,他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惡棍!”

“倫奇巴爾的確是惡棍中的楷模,”福爾姆斯贊同道,“他可是位職業騙徒。”

“這職業選得可算不上好,”杜克說著,雙手滑向那把“和平締造者”。不過他暗自忖度,槍彈恐怕難以對付面前這個龐然大物。他冷眼凝視著石像鬼,希望能靠嘴皮子混過去——畢竟若此時動武,他并無勝算。杜克便問:“聽著,福爾姆斯。能讓我進城嗎?”

“我倒是想把你大卸八塊,”福爾姆斯說道,“可惜我是公職人員,受市政官的妖咒管束,不能肆意妄為。只要繳納通行費,你就可以進去。”

聽了這話,杜克并未放松警惕。此事只怕另有蹊蹺,說不定是個陷阱。

“通行費是多少?”他問道。

“一磅1,”福爾姆斯說著,垂著眼端詳自己的腳趾,仿佛第一次見到這么不同凡響的趾頭。

“一磅什么?”杜克追問。

“一磅肉。”福爾姆斯說。

“只要一磅?”杜克問道,裝作迷惑不解的樣子,“不要兩磅、三磅?你確定?”

“市里的規定很明確。”福爾姆斯回答道,“按照章程,付一磅即可。”

“這價格挺公道。”杜克說著,伸出鞋尖踢了踢吉特爾的后腰。“就用這女人的肉抵我倆的通行費。”杜克解釋道,“來吧,福爾姆斯。你來割肉吧。”

“別割我的!”吉特爾抗議道,“我已經向市政官交過什一稅2了。”

杜克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吉特爾小姐,希望您別介意我這么說,”他說,“可您體形如此豐腴,我想這么點肉對您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不過,我猜,除了我這身皮包骨之外,還有別的東西能讓福爾姆斯你滿意,我說得對嗎?”

福爾姆斯像被打了一記悶棍,有些垂頭喪氣。

“好吧,你說對了。”它只得承認。

“‘善’也可以抵通行費?”

它點點頭。

“我就說嘛。”杜克說。對于魔怪而言,善無異于毒藥。他曾聽聞,只需少許善就能毒死魔怪。然而,善也如同酒精鴉片,在很多地方都是硬通貨;那些上了癮的可憐蟲為了換取一點善,不惜一擲千金。杜克取出自己為雇傭巫師拉斯卡萊而攢下的善石。

“咱們趕緊把正事辦了吧。“杜克說道。

進入城內,狹窄的街巷密如蛛網,街道兩旁擠滿了磚砌樓房。古老的太陽灑下的微弱橙光,漫溢在鵝卵石街面,如同摻了水的淡金色烈酒。

吉特爾帶著杜克來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建筑前。與之相比,周圍其他樓房都顯得相形見絀。

“這里是第17區仁愛之心竊賊、暴徒與盜墓公會的總部。”吉特爾介紹道,“我把你引薦給公會首領沃米蒂斯·普萊,我們就算兩清了。”

“等我拿到卡明叉,才算兩清。”杜克反駁道,“這是我們說好的。”

“隨便你。”吉特爾無所謂地說。她領著杜克走進大廳后,便跟門房攀談起來。看門的是一名一絲不掛的小魔怪,他坐在高凳上,面前是一張高高的桌案。小魔怪扯過一根傳話筒湊到嘴邊,指著一旁的走廊。

“普萊正在等你,”小魔怪嘟囔道。“他在四樓左手邊。”

自從被劫來這個古怪的世界,杜克已經見識過不少丑陋不堪的生靈,這些丑狀深深刻印在他腦海中,烙下了永生難忘的記憶。

然而,即使在這面目可憎的怪物堆里,沃米蒂斯·普萊的丑也是無可匹敵的。他的軀干四肢平平無奇,但卻長著一顆蒼蠅腦袋。

杜克等人進來時,普萊正在享用午餐,吸食一具橫陳綢緞之上的尸體。看到來客后,普萊收回口器,打了個嗝,拿起餐巾輕輕擦了擦,然后開口道:

“這些破落戶確實很美味,但吃了老是脹氣。”

“我聽說孤兒要好消化一些。”杜克建議道。

“倒是不錯,”普萊表示贊同,“但得先把那些小雜種關上一個月,養肥了才好吃。散養的小孩肉質太柴了。”

閑聊幾句后,普萊問道:“找我有什么事?”

杜克把自己想買卡明叉的事告訴了他。“希望你能開個合適的價錢,把卡明叉賣給我。”他最后說道,“我可以用善石支付。”

普萊哼了一聲。“那東西寶貝著呢,恐怕你買不起。”他說,“不過,你要是替我辦件事,我可以把卡明叉給你。”

“這東西這么貴重啊。”杜克說道。

“查爾斯·杜克,你向來惡行昭彰,我也有所耳聞。”魔怪普萊繼續說,“我知道你絕非凡物,你乃弒神者。”

“先生,我只是個生意人。”杜克回道。

“沒錯,”沃米蒂斯·普萊表示認同,“我來開個條件吧。首先,你得下一趟地獄。”

杜克從未費心琢磨過地獄的模樣。他總覺得自己遲早要下地獄,到時候自然會親身體驗。

不過,在這個世界,地獄卻不再是卑劣之徒的靈魂歸宿,而是一處真實的地方。

只聽沃米蒂斯·普萊娓娓道來:“幾年前,我將自己的心給了一位女子——就是阿布賽莎——她卻再也沒有還給我。阿布賽莎將我的心據為己有,經常用她的螫針在我心上猛戳,讓我痛不欲生。我想你應該猜得出來,我和她分手時鬧得很不愉快。”

杜克同情地點點頭,評價道:“您的情人還挺會記仇。”

“怨毒是她最迷人的地方。”沃米蒂斯·普萊贊同道。

“你想讓我怎么做?”杜克問道。

“幫我帶封信給阿布賽莎。說不定她會按照信上寫的做。”

“如果她不愿意呢?”

“你的首要任務是取回我的心。當然,如果能順便讓阿布賽莎一命歸西,我也不會介意;要是死前能來點嚴刑拷打、五馬分尸,那更好不過。”

“到時候看情況。”杜克不置可否,“你剛才說的是地獄?”

“阿布賽莎的宅邸與地獄最近的入口隔著幾百里格1。我會給你通行證,助你暢通無阻。另外,你還需要一名向導。”

“是嗎?”杜克問道。雖然他十五歲就輟學,扛著槍奔向了加利福尼亞,但在那之前也曾看過幾本有意思的書;此時他就想起其中一本。“我只聽說過一位叫維吉爾2的向導,他是位古代詩人。不過,我猜他應該不在這個世界。”

“去地獄的路我熟。”吉特爾自告奮勇,“只要你答應把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我就帶你去。”

第二日,杜克二人前往市中心,與一支在此集結的商隊會合。杜克以馬代步,吉特爾則在商隊的一輛四輪車里找了個座位;拉車的是長著兩條腿的魚頭牛身怪。商隊首領是名兇惡之徒,他長著兩撇八字髭,軀干以下與他的坐騎詭異地連在一起。隨著首領一聲尖嘯,歪歪扭扭的篷車隊伍便在牛身怪的牽引下啟程趕往地獄。

商隊在一個又一個山洞里穿行數英里后,眼前豁然開朗,只見灰蒙蒙的天空下籠罩著連綿的平原。此時,迎面來了一幫魔怪,揮舞皮鞭驅趕著一群游魂。商隊只得停下避讓。重新上路后沒多久,他們又不得不停下來。這回遇上的是三名搖搖晃晃的巡邏官,都佩戴著飾有尼祿十字架3的臂章。盡管沃米蒂斯·普萊提供的通行證理論上可保暢行無阻,但在巡邏官查驗證件時,杜克仍雙手靠近“和平締造者”,以防不測。擔心的事并未發生,他總算松了口氣。只不過,交回他手上的證件沾了點污泥。

商隊終于在一座黑色的湖畔停了下來。車夫們將牛身怪從車上解開,讓它們走進淺灘進食水蟲。商隊的廚子架起自助餐臺,供旅人用餐,但提供的菜肴實在難以下咽,價格還頗為昂貴。吉特爾從座位起身時身體有些僵硬;她走下車,慢慢活動四肢。杜克在一旁欣賞著她的身姿,一面不忘給布恩喂水,然后又生起一堆火。他雙手放在噼啪作響的火堆上烤火取暖,一邊開口道:

“地獄里竟然這么潮濕。”

“這里是哀傷無風帶1,出了名的潮濕。”吉特爾說著,對杜克的無知感到無可奈何。她披上披肩,將一頭卷發掖進帽兜。“地獄里處處環境惡劣,但又各有不同。除了這種潮濕地帶,地獄里還有沙漠、冰原。我走過了地獄的五個轄區,還從未見過風和日麗的好地方。”

“這還用說嗎,”杜克說道,“難道地獄里還有什么好地方?那豈不是自相矛盾?”

“你說得對。”吉特爾說著,在杜克面前第一次大笑起來。杜克喜歡她的笑聲——聲音響亮爽朗,不是那種嬌滴滴的笑聲。杜克覺得,很多女性之所以那樣吃吃地笑,多半是受到誤導,以為男人就喜歡穿著純白襯裙的無知少女。

杜克就沒這種癖好。

至少他對女人內衣是什么顏色一點興趣也沒有。

商隊在路上行進了一天又一天。地獄的晨昏并無太大分別,夜里也只是比白日略暗。隊伍從平整的道路漸漸走到碎石小路,再后來腳下只剩一片泥濘。路途中,商隊在一片草地上扎營休息。隊伍中原本就結伴同行的人抱團聚在一起,其他大部分人則各自獨坐,用兜帽將頭裹得嚴嚴實實。布恩一反常態地警惕起來,一面站著打盹,一面豎著耳朵探聽周圍的動靜。

布恩的警覺果然沒有白費。

它突然睜開雙眼,緊張地輕聲叫喚起來。此時,草叢里傳來一陣嘶嘶聲。吉特爾倒吸一口冷氣。

“準備戰斗,”她對杜克說道,“血蟲來了!”

商隊首領又以詭異的姿勢連上坐騎的骨盆處,然后騎行到各輛牛車旁,提醒牛車護衛提高警惕。地上的草叢來回晃動。就在此時,大片草莖倒伏下來,直直地對準商隊的營地。

“血蟲很難殺滅,”吉特爾提醒道,“要想殺死它們,務必要把它們碎尸萬段。”

“碎尸萬段。”杜克喃喃道,“知道了。”

看來槍是不管用了。杜克明白,自己只剩一樣武器可選。是時候讓他的老朋友上場了。

這位老朋友就是鮑伊刀2。

這把刃長12英寸3的鮑伊刀掛在腰帶上很沉,頗為礙事,因此平時杜克將它收在馬鞍袋里,與裝彈藥的袋子靠在一起。不過,這把刀握在手中卻剛好合適,輕盈靈便,可用于近攻,同時又十分堅固,削鐵如泥。

杜克手握這柄閃著兇光的鮑伊刀,站在吉特爾身旁靜靜等待。

草地里竄出一群血蟲。它們形似巨大的螞蟥,圓形的嘴里密布著數圈牙齒。領頭的血蟲撲到一名護衛身上瘋狂蠕動,貪婪地吸食著護衛的血,自己的身體也隨之不斷膨脹。

就在此時,杜克也突遭攻擊。一只血蟲嘴巴大張,昂頭沖了過來。

此時,杜克已將吉特爾的囑咐拋在腦后——他本能地揮刀刺向血蟲。可正如吉特爾所說,一刀刺下去對血蟲毫無作用。只見它屈身前沖,整個身體都貼到了杜克的手指上。

吉特爾一劍砍下,將血蟲攔腰斬斷。

“查爾斯·杜克,你得這樣。”她說。

“多謝賜教。”杜克回道。看著吉特爾手起刀落、正中要害,他不由肅然起敬。

片刻之后,又一只血蟲攻了上來,杜克立即現學現用。與此同時,其他旅人在血蟲攻擊之下,紛紛施放咒語和靈物抵擋,一時間光焰沖天。沒過多久,杜克的鮑伊刀已染滿鮮血,胳膊手肘也遍是血污。不斷廝殺之下,吉特爾的圓盾上也掛滿了尸屑血跡,但她仍呼吸自如、游刃有余。然而,其他人卻戰況慘烈。失陷之處被十幾個血蟲軍團所占領。杜克思忖,這支血蟲大軍很快就會涌入車里。吉特爾的看法也一樣。

“已經守不住了,”她說道,“備好你的馬,我倆趕緊逃吧。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

“我也正有此意。”杜克認同道,“不過,這些血蟲快如閃電,而布恩年事已高,大不如前。別說兩個人,就算只馱著我一人,恐怕也跑不了多遠就會被血蟲追上。

“兩個人?”吉特爾反問道,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慷慨,“可你自己一個人跑,會更有勝算。”

杜克聳聳肩道:“這不是我的行事風格。”

而且,他有了個主意,說不定能一舉擊潰血蟲。

既然這些血蟲長得酷似螞蟥,攻擊手段也類似螞蟥,那它們很可能也有和螞蟥一樣的弱點。杜克常年浪跡于荒郊野外,常在寒冷刺骨的溪流中跋涉,自認熟諳如何對付螞蟥,而這些體形龐大的血蟲也一樣不在話下。

他從馬鞍袋深處掏出一個紙盒,里面是半盒子彈。這是一年前他自己裝進去的,當時他接下了一單生意,前往阿比林1送個口信。口信內容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會讓他送命。

“我有個主意。”杜克騎在馬上,把他的計劃向吉特爾和盤托出,然后掏出那把“老伙計”霰彈槍,把子彈裝入兩支槍管。

霰彈槍的子彈通常是在紙質彈殼里填入底火、黑火藥、填料,以及鉛制彈丸——有些是鳥彈2,有些是鹿彈3。但這盒子彈里裝填的卻并非金屬彈丸。

“這主意真不怎么樣,”吉特爾反駁道,“簡直是個餿主意。”

“恕我直言,”杜克說,“我希望你錯了。”

杜克對吉特爾的異議無動于衷,驅策著布恩來到開闊處。終日陰云密布的天空下,血蟲們四處蠕動,大肆屠戮后,正紛紛踏上歸途。

“走穩了。”杜克提醒布恩。他驅馬朝著一大群血蟲而去,一面抬起“老伙計”對準目標,心里祈禱著,但愿自己這孤注一擲不是以卵擊石、毫無勝算。一陣掃射后,兩根槍管里的子彈盡數打完。

這些子彈里裝填的是巖鹽。

一發鹽彈能讓人踉蹌倒地,但遠距離并不會致死,可對血蟲、螞蟥這樣的生物而言卻足以致命。大量的血蟲猶如燒開的水壺一樣尖叫起來,不斷劇烈嘔吐,最后慢慢化成一攤又一攤惡臭的血水。

“真刺激。”杜克喃喃自語,興高采烈地欣賞著眼前血肉模糊的慘狀,“這才是我的風格。”

與商隊分道揚鑣后,杜克二人轉而踏上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穿行在泥濘的荒地中。盡管杜克心知吉特爾衣服里肯定藏有致命的武器,但他還是讓吉特爾上馬坐在自己身后。畢竟吉特爾之前有大把機會殺他,但卻并未下手。

而且,她坐在后面還能擋擋風。

三日之后,他們就能抵達目的地斯肯尼阿特勒斯莊園——沃米蒂斯·普萊的前女友阿布賽莎就住在那里。

穿過連綿的荒地后,道路兩旁出現了由普通白色籬笆圍起的農田。眼前的景象讓杜克想起南北戰爭前,他去阿拉巴馬和密西西比1討生意時見過的種植園。這時,他又見農田里一群群男女在一幫尖喙怪物的監督下,正愁云滿面地辛勤耕作。這一幕讓他心中似曾相識的感覺愈加強烈。

抵達莊園前的最后一夜,杜克煎了些肉,還撒上最后一點辣椒調味——這些辣椒是他被當成大救星擄到這個世界之前,在圣安東尼奧采摘的。這頓晚飯很寒磣,但吉特爾卻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后對杜克的態度也和善起來。

“別指望阿布賽莎會熱情相迎,”吉特爾提醒道,“地獄那邊,斬殺信使是家常便飯。”

“這我倒是不意外。”杜克說。

“沃米蒂斯·普萊也沒安好心,”吉特爾繼續道,“他讓你轉交的信,可能就是處決你的通知書。”

“一點也不意外。”杜克說著掏出那封信,端詳起羊皮紙信封,尤其是封口處。信封的封口并無動過的跡象,用于封緘的火漆印也沒有融化的痕跡。他可是費盡心思將刀尖加熱到恰到好處,才能剛好撬松火漆印,但又不至于讓其融化。他又用水蒸氣熏蒸信封,剛好把封口處的膠熏開,又不致弄皺信封。杜克心想,沒人能看出他已讀過里面的信,也沒人知道他在這封信里加了點自己的小心思——他在里面放了兩顆善石。

“別以為你有那根魔棍就能安然無憂,”吉特爾說的“魔棍”應該是指“老伙計”霰彈槍,“阿布賽莎麾下有大軍助陣,你的反抗起不了什么作用”

“別替我擔心,”杜克說道,“我能對付阿布賽莎。”

“是嗎,”吉特爾半信半疑地問,“你打算怎么對付她?”

杜克笑道:“很簡單,我打算引她向善。”

聽見這話,吉特爾毫不掩飾地嗤之以鼻。

“你這是對牛彈琴。”她說,“顧名思義,魔怪絕無可能懷有半點善念。阿布賽莎只會一口一口吃掉你,讓你頭疼欲裂,痛不欲生。”

杜克又笑了。“這種女人我挺喜歡。”他說道。這倒也不全是戲言。

吉特爾聽這話有些不滿。她故意用力收劍回鞘,顯出對這番輕佻言語的不滿。二人不再說話。篝火漸漸熄滅,地獄陷入沉沉夜色中。

杜克二人憑通行證進入了斯肯尼阿特勒斯莊園。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片田地,地里全是被木樁釘在地上的男男女女。他們正被一群巨型鼩鼱所啃食。由于木樁的尖頭從口中貫穿而出,這些可憐人在劇痛之下也叫不出聲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鼩鼱啃咬他們的四肢,伸出彎曲的灰色舌頭舔舐他們的淚水。再往前走,前方出現一池散發著惡臭的污水,水中漂浮著無數裝著尸體的袋子,這些尸身已剔去骨頭,只剩下腐肉和驚恐的眼睛。腐肉里寄生著大量的魔蛆,它們不斷啃噬的咀嚼聲,一路都縈繞在杜克和吉特爾耳邊。隨后,他們又來到一處苗圃,只見一群駝背侏儒正揮舞著釘耙,像挖土豆一樣從地下挖出一具具殘破不堪的軀殼。侏儒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哼哧哼哧地用釘耙叉起這些無法動彈的身體,拋入一個形似榨汁機的巨大金屬容器。隨后,他們不斷擰緊金屬容器的蓋子。隨著容器內傳出的哀號,這些飽經磨難的人類逐漸被壓榨成一股股黏稠的殘液,通過金屬容器底部的孔洞滴到一個個桶里。這些桶裝滿人類殘液后,便會被運走裝瓶。

這座莊園的房屋均由人類頭骨筑成,以黑色黏稠分泌物黏合固定。長著一張貓頭鷹臉的莊園總管查驗了杜克二人的通行證。“斯里斯立!”總管咕咕叫了一聲,喚來一名長著老鼠胡須和粉色尾巴的仆人,“你送這兩位……貴客去見阿布賽莎。她這會兒在育嬰房。”

“是,總管。”斯里斯立吱吱叫了兩聲,一對小眼睛目光炯炯地看了眼杜克和吉特爾。隨后,它領著二人穿過迷宮般的套房,進入一間擺滿搖籃的房間。房間里,阿布賽莎身邊圍著一群由變異怪物組成的侍臣。她正如母親般細心拍打著搖籃里的枕頭。與惡形惡相的沃米蒂斯·普萊不同,她遠遠看上去就像一名普通的中年婦女。

然而,近看之下會發現,阿布賽莎的外貌其實并不尋常,帶著一種詭異的違和感,讓杜克看了只覺寒毛倒豎。也許是因為她眼距過寬,又或許是因為她面部皮膚極為松弛,嘴唇卻又十分紅潤,甚至比拉雷多街上的年輕女子更為艷麗。種種微妙的異樣,顯現出阿布賽莎的魔性本色。

“這位查爾斯·杜克先生要我帶他來斯肯尼阿特勒斯莊園。”吉特爾解釋道,“他替沃米蒂斯·普萊給您捎了封信。”

“查爾斯·杜克,”阿布賽莎說道,“我聽過你的名字,你就是那個養豬的遠古人類。”

“我是個生意人,女士。”杜克無力地回應道。他從外套口袋里抽出那封信,說道:“我受普萊所托給您送信,并取回他的心臟。”

阿布賽莎并不相信這番說辭。“普萊是雇你來殺我的吧。”她說道。

“可我跟普萊先生說了,到時候看情況再說。”杜克說道,“你也聽到了吧,吉特爾?”

吉特爾點點頭。“我確實聽到你這么說的。”

“我也把我的想法告訴了吉特爾。”他轉而催促吉特爾,“把我跟你說的都告訴阿布賽莎吧。”

“好,請說。”女魔頭阿布賽莎說道。

“查爾斯·杜克說,他打算引你向善。”吉特爾故意平靜地說道。

一陣沉默。隨后,吉特爾和阿布賽莎都放聲大笑起來,阿布賽莎甚至笑出了朱紅色的眼淚。“引我向善,”她笑得喘不過氣,“這可真是……別出心裁。我猜你是不是還想……用善念殺死我。”

“可以這么說。”杜克承認道。

阿布賽莎總算恢復了平靜。“我很久沒這么開心了。上次笑成這樣,還是斯里斯立跌進衣櫥那回,當時他一路啃一路爬才逃出來。”阿布賽莎說著,又招手示意杜克,“把沃米蒂斯的信給我吧。”

阿布賽莎拆掉信封上的火漆印,裁開封口。她看完第一頁信紙后,伸出彎彎曲曲的舌頭舔了下拇指,用沾上口水的拇指捻開信紙,翻到第二頁。“沒錯,說得對。”阿布賽莎喃喃自語,“當然是你的錯,沃米蒂斯。不,我不會原諒你。什么?嗨……你這個惡魔真夠淘氣的。”

她抬起雙眼說道:“下一段內容跟你有關,查爾斯·杜克。”

“不會吧。”杜克故作驚訝地說。雖然他熟知信中內容,但并不清楚這封摻了點“善”的信,會對阿布賽莎造成怎樣的影響。也許他之前聽來的傳說是錯的,也許作為人類高尚品質的善,對于魔怪的危害并沒有那么大。

“‘親愛的,’”阿布賽莎念著信里的內容,“‘這個男人是我送給你的禮物,請務必收下。查爾斯·杜克是個遠古人類,他是人類這個大糞坑里最低賤的渣滓敗類。我敢保證,你肯定會覺得他……很美味。殷切期盼你來自地獄的愛撫……’啊,沃米蒂斯話可真多。”

杜克用眼角余光瞥見吉特爾撅起了嘴,她那一臉不耐煩的怪相意思很明顯:我早就告訴你了。

杜克無視吉特爾的責備神色,一門心思裝作對阿布賽莎的話興趣盎然。他既不知道沾在信紙上的“善”究竟要多久才會起效,也不清楚這兩顆碾成粉末的善是否足以致死。

“不管怎么說,”阿布賽莎繼續道,“沃米蒂斯還是很體貼的。現在又到了一月一次的發情期,為了輔助排卵,我需要享用一頓豐盛的活血大餐。你的體液如此珍貴,一定是極品美味!”

她從下到上打量著杜克,目光從他腳上的靴子一路流轉到頭上那頂牛仔帽,仿佛在檢視一頭集市上拍賣的種牛。

“再多備幾張嬰兒床!”阿布賽莎對一旁卑躬屈膝的侍從下令道,“我已精氣充盈,隨時都能孕育后代!”

“夫人,請聽我說。”趁著一幫侍從去執行阿布賽莎的命令之際,杜克辯白道,“您別誤會,我并不想冒犯您這樣健美如牛的女子,可我確實無意成家立業、生兒育女,無論對方有多么……精氣充盈。”

作為職業槍手,杜克平時習慣用熱兵器解決問題,對于化學之術卻并不熟練。根據他有限的毒藥知識,砷中毒會引發身體顫抖、全身皮疹、唇部水泡等癥狀,而番木鱉堿則會導致抽搐痙攣乃至窒息。可惜他并不知道“善”在魔怪身上效果如何。

可眼下情況不妙——阿布賽莎仍是一臉母性的光輝,毫無異樣。她朝吉特爾招招手,轉過身說道:“幫我脫一下束身馬甲。我夠不到綁帶,你幫我解開,我要穿得舒服一點。”

她的意思是要一絲不掛。

卸去衣衫束縛的阿布賽莎,顯露出超凡脫俗的曼妙身姿。杜克明知她會一口一口啃食他,直到他在痛楚中咽下最后一口氣,但仍感到心動不已。盡管她和普通女人不同,身上長有六個乳頭,在他眼里卻十分誘人。他瞥見阿布賽莎的臀部翹起了一根滴著毒液的駭人之物,但此情此景仍然無法澆滅他內心的火焰。

也許這是她的螫針。沒錯,肯定是螫針。

杜克向來欣賞危險的女人。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對邪惡之物頗有偏好。此時危險已經迫在眼前,而杜克仍在盡力拖延。他開口道:“不要輕舉妄動,夫人!這是我最后的警告!”

阿布賽莎看穿他的虛張聲勢,洋洋得意地款步向前。

杜克平時用來扣動扳機的手指已蠢蠢欲動,但他知道此刻絕不能拿槍出來。他得讓阿布賽莎看上去像是自然死亡,否則那些阿諛奉承的侍從立刻就會撲過來。

“查爾斯·杜克,你對我的愛慕真是含蓄!”阿布賽莎說道,“按住他!”

一群侍從將杜克團團圍住,把他按倒在地上。此時,女魔頭阿布賽莎低語道:“親愛的,我會溫柔待你。一開始可能有點刺痛,后面你就會飄飄欲仙了。”

“當然,然后你會吸干我的血來滋養你的幼體。”杜克回應道。

“好吧,你說得沒錯。”阿布賽莎承認道。

她抬起臀部,準備將螫針刺入他的身體。更糟糕的是,有什么東西正不斷膨脹,戳著他的腰帶扣。杜克拼命扭動,總算掙脫了束縛。剛一站穩,他就抬起嬰兒床,一張接一張擲向那群尖牙利齒的侍從,又扔向女魔頭。然而,這群渾身長滿疙瘩的怪物也立即發起反攻。杜克心知自己只是在拖延時間,最后的結局仍無可避免。

他的計劃已失敗。善根本沒起作用。

“這下我要下地獄了。”他嘟囔道,全然忘了自己已然身處地獄。此時他已別無選擇,只能抽出那把左輪手槍瘋狂掃射。

就在他雙手伸向“和平締造者”之際,卻突然發現阿布賽莎兩眼放空,一臉迷茫。

“這是怎么了?”她說道,“我為何有種異樣的感覺。”

聽了她的話,那群猙獰的侍從都呆住了,一時之間紛紛匍匐在她腳下。杜克審視著阿布賽莎,尋找著身體衰竭的跡象——可她看起來卻健壯如牛,容光煥發,就連面容也變得和諧悅目。

“天吶,我的惡之魂,”她哀嘆道,“我至高無上的惡之魂正漸漸消散……消失不見了!”她哭喊著,歇斯底里地不停轉圈,最后昏倒在地上。

這時杜克才恍然大悟。

既然足量的善可以將人變為神,自然也能化魔為人。阿布賽莎接觸到善之后并未受傷,而是變成了一名人類女性。

他可以理解,從地獄的角度來看,善無異于毒藥。

阿布賽莎容貌的變化,讓她的仆從驚恐不已。這些丑陋的家伙紛紛奪門而出。吉特爾給昏迷不醒的阿布賽莎搭上一件長袍,開口說道:

“讓阿布賽莎感染上‘善’的確是個妙招。查爾斯·杜克,你還真是用善念殺死了她。你如此詭計多端,與真正的惡魔相比也是不遑多讓。”

“吉特爾小姐,你怎么這么客氣,我都要懷疑你對我有意思了。”杜克回應道。

吉特爾哼了一聲。“我們得走了,”她說道,“阿布賽莎的護衛很快就會重整旗鼓,掉過頭來攻擊我們,甚至還會攻擊阿布賽莎本人——畢竟她現在已經是人類了。杜克,快把她抬起來,我們得趕緊撤離。”

“別著急,”杜克說道,“我要拿到普萊的心再走。”

“不可能。”吉特爾回道,“普萊的心在她身上。”

杜克聞言,立刻搜遍阿布賽莎全身,卻并未在她的薄衫內或身體上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你搜的地方都不對。”吉特爾提示他。

“好吧,”杜克說,“那你告訴我應該搜哪里?”

吉特爾神秘地一笑。

“不如你來告訴我,”她說道,“無論人神鬼怪,所有女性是不是都會把戀人的心藏在同樣的地方?”

她話中之意已十分明顯。杜克停止搜查,將阿布賽莎扛到肩上,跟在吉特爾身后離開了斯肯尼阿特勒斯莊園。

三周之后,杜克三人從地獄里穿過一座迷宮般的黑石山洞。走出山洞,眼前就是人間。他們在山洞口扎營休息起來。

一路上,吉特爾和阿布賽莎在馬上共騎,杜克則在一旁步行。他倒并不覺得自己吃虧。每到夜里,二女其中一人總會替他緩解腳疼,有時甚至二人一起照顧他;穿著不適合走路的靴子在崎嶇道路上長途跋涉的艱辛,也因此煙消云散。

杜克心里十分滿足,一點都沒覺得在受苦。對于男人而言,舒服的腳部按摩是最能讓人忘記煩惱的。

此時,吉特爾正替布恩擦洗身子,阿布賽莎則將粘在布恩鬃毛上的蕁麻葉子一一刮下來。這匹脾氣暴躁的老馬安靜地任由她倆擺弄,既不撕咬也不踢鬧。無論是杜克還是其他馬夫,可都沒受過這種禮遇。

杜克隱隱有些嫉妒,他彎腰向前,撫摸著布恩身上的斑點和背部的肥膘,一面盤算著該如何對付沃米蒂斯·普萊。毫無疑問,這個惡棍一定會再坑他一次。

杜克倒也不怕。被生意伙伴出賣是意料之中的事——生意場上,背叛總是在所難免。

可想來想去,他還是想不出對策。所有情況都對他不利。

過了一會兒,他拿起兩塊鍍錫鐵盤咣咣碰了兩下,喚來兩位同伴。

“公會總部是普萊的地盤,”在她倆狼吞虎咽地嚼著豆子之時,杜克說道,“那里戒備森嚴。之前我數了一下,里面有五十個匪徒。但實際人數可能有十倍之多。總而言之,無論是正面還是背面,我都沒法開槍對付他。我得想個有把握的法子。你們有什么建議嗎?”

阿布賽莎難掩興奮之情。“我有辦法!”她叫道。

“說來聽聽。”杜克說道。

“你先閉上眼睛。”阿布賽莎命令道,“吉特爾,你也閉眼。不許偷看。”

杜克和吉特爾一同照做。只聽一陣衣服窸窸窣窣的聲音,跟著又是幾聲喘息——聽起來像是在費力伸胳膊。最后,阿布賽莎開口道:

“你們可以睜眼了。”

只見她手心躺著一顆衰弱而干癟的黑色心臟,正一下一下緩慢跳動。

“我們越折磨沃米蒂斯的心臟,他就會變得越軟弱。”阿布賽莎解釋道,“我在地獄深處玩弄他心臟時,都能聽到他的慘叫。”她長呼一口氣。不過,在離開斯肯尼阿特勒斯莊園的路途上,這顆惹來諸多事端的心臟已逐漸萎縮,就像阿布賽莎原本曼妙無比的乳溝一樣——這道乳溝也已縮小成一道淺淺的溝壑,不復女魔頭時期的魅惑。

“我可以把刀借給你。”吉特爾熱情地伸出援手。

“謝謝。”阿布賽莎接過那把刀。就在她打算一刀刺向那顆心臟時,杜克卻抓住她的手。

“莎莎1小姐,以暴制暴不是上策。”他勸道,“沒錯,我們是可以傷害折磨普萊,但這樣一來勢必招致他的怨恨。拷打折磨最容易點燃復仇之火。”

“那要不直接殺了他吧。”阿布賽莎的提議彰顯出她身上最迷人的特質之一:怨毒。

杜克遺憾地聳聳肩。“不行,殺人也不是解決辦法。只要沃米蒂斯一斷氣,他的衛兵就會立刻把我們五花大綁。我們得另想辦法。”

“我有個法子。”吉特爾說道。

“不會吧……你真有辦法?”杜克裝作吃驚地問道。其實他明知吉特爾從不羞于直抒己見,但他就是喜歡惹她生氣。

“你身上還有善石嗎?”她問道。

“有,多的是。大概還有一百顆。”他說,“怎么了?”

“你還沒明白嗎?”吉特爾問道。

“明白什么?”他反問。

吉特爾沒有直接回答,因為她也喜歡看他生氣。吉特爾搖搖頭,說道:“真正的查爾斯·杜克不需要我說,自己就能想明白。你到底是誰?我最喜愛的亡命之徒,那個來自無盡時空深淵的亡命徒去哪了?”

“我就是個生意人而已,小姐。”杜克說完,這才恍然大悟吉特爾的意思。

既然善能讓女魔頭阿布賽莎變成女人,那也許也能讓普萊變成男人。

這樣一來,杜克就有把握取勝了。

“你真是冰雪聰明。”他對吉特爾說道,“我怎么就沒想到這一點。俗語有云:‘對雌鵝有用的,對雄鵝也適用’2。”

吉特爾和阿布賽莎都一臉不解地看著杜克。

“什么是雄鵝?”阿布賽莎問道。

“雌鵝又是什么?”吉特爾也問道。

由于杜克身中的魔咒具有翻譯功能,平常他與這個世界的人都能用當地語言交談。但在說起他家鄉特有的俗語時,這魔咒就不管用了。他知道,這兩位女士完全聽不懂這句話。

“這不重要。”杜克說道,“需要多少善石?”

“一顆。”吉特爾回道。

杜克抖落出一顆奇光異彩的寶石,問道:“你能告訴我,為什么人飛升成神需要九十萬顆善,而化魔為人卻只需要一顆?”

“這還用問嗎?”吉特爾反問。杜克的懵懂無知讓她目瞪口呆。“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她繼續道,“化魔為人需要的‘善’要少得多,是因為魔與人之間的差異,遠遠小于人與神的差別。”

杜克沉思片刻,然后點點頭。

“有道理。”他說。

吉特爾將善石捏碎,把這撮神性之屑撒入男魔頭普萊的左心室。隨后,她與阿布賽莎雙雙靠近杜克,一起等著善在這顆心臟上起效,然后再以某種鬼魅的方式傳遞到遙遠的沃米蒂斯·普萊身上。

杜克、吉特爾和阿布賽莎三人到達公會大廳,只見一只滿臉長著痤瘡的小魔怪蹲坐在禮賓臺后。下午昏暗慘淡的日光穿過狹窄的窗戶,斜斜地照進大廳。

“你有什么事?”看門的小魔怪唐突地問道。

“我們和沃米蒂斯·普萊有約。”吉特爾說道。

“你們見不到他了。”小魔怪說,“普賴大人已經死了。”

“怎么會這樣!”阿布賽莎驚道,“我是打算親手殺死他的。”

“出了什么事?”杜克問道。

“昨天普萊大人患上了人類綜合征。”小魔怪說道,“他有了人性后,痛苦不堪,最后選擇了自殺。他的自殺現場還是我去收拾的。”

一瞬間,杜克感到拉雷多是如此遙遠,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遙不可及。

無論是牛仔還是養牛場大地主,總有計劃落空的時候。而這一次,杜克明白一切責任都在自己。他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那現任公會首領是誰?”他問,“我要和首領談談。”

根據小魔怪的指引,他們來到了第17區仁愛之心竊賊暴徒盜墓公會前任首領沃米蒂斯·普萊曾經的辦公室。新任首領是個一臉冷漠的侏儒,他開口問道:“有何貴干?”

杜克從阿布賽莎手里接過裝著普萊心臟的皮革包裹,將包裹遞了過去。“沃米蒂斯·普萊和我有個約定,”他說,“他讓我用這顆心來交換卡明力場叉。你把卡明叉給我,我們就兩清了。”

侏儒首領大笑起來。

“你和普萊之間的交易口說無憑,關我什么事?”它反問道,“你們之間的約定是私人事務,并非公事。不過,卡明叉確實在這里,公會正在公開出售。價格相當低廉,你只需支付五量滴的毒茄參胚珠或者一萬顆善石即可。”

一萬顆善石大概是杜克所持善石的百倍之多。侏儒首領拒絕討價還價。

五分鐘后,杜克三人兩手空空地被請出公會大廳。他們悶悶不樂地走到附近的茶館,在一把褪色的遮陽傘下靠桌坐下。等待上茶的間隙,阿布賽莎輕撫杜克的肩膀,說道:“真替你難過。我明白你的感受。”

“原本我想靠卡明叉離開這里。”他陰郁地說道,“有時候,我覺得我永遠也回不到得克薩斯了。

“留在這里就這么慘嗎?”吉特爾問。她揉捏著杜克的另一邊肩膀,用多年練劍的力道為他放松緊繃的肌肉。

“也許也沒那么慘。”杜克承認道。

“這樣想才對嘛!”阿布賽莎說道,“這里人人都知道你,查爾斯·杜克。你的大名在地獄里也如雷貫耳。我人脈很廣,可以幫你進入各種合適的圈子。”

杜克也試著去想好的一面。他說道:“莎莎,你應該是在開拓新業務吧。精明的商人確實應該抓住機遇,求變求新。”

杜克望向街邊,看著熙熙攘攘的魔怪和人類,還有各種猙獰可怖的惡行。這里處處可見乞討斗毆,癮君子和潑皮無賴遍地都是,教唆犯罪、告密構陷、盜墓掘尸更是屢見不鮮——人人都在互相欺詐、互相愚弄。貪婪與欲望的腥氣四處滿溢,濃得化不開。

眼前骯臟不堪的罪惡,讓杜克想到了拉雷多。也許正是這種似曾相識,讓他總有一種親切感。

杜克轉向吉特爾,問:“你耍小刀的水平還挺不錯。我覺得你應該會是個好幫手。你愿意來給我幫忙嗎?

這回他是真惹惱了吉特爾。

“小刀!”吉特爾氣得語無倫次,“幫手!我看你說的是正式合伙人吧,查爾斯·杜克。我們每人占的份額都應該一樣。你說對吧,莎莎?”

“沒錯。不然我們以后都不給你按腳了。”

精明的商人也知道何時該退讓。杜克伸出手,與兩位女士一一正式握手。

“我們是合伙人了。”他說。

“合伙人。”兩位女士重復道。

片刻間,夜幕降臨,烏云遮住了太陽本就幽微暗淡的光芒——這顆遲暮的恒星早已不復過去的光芒萬丈。人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蒼老的陽光重回大地的一刻。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總有一天太陽將徹底黯淡下去。

不過至少這次,它還會重現于蒼穹之上。

責任編輯:龍 飛

1"1英里約等于1.6公里。

11磅約等于453克。

2指歐洲中世紀時期,教會向成年教徒征收的宗教捐稅。

1古代歐洲、拉丁美洲的長度單位,在各地代表的長度各不相同;以英國為例,1里格約等于4.8公里(陸地)或5.6公里(海洋)。

2但丁的長詩《神曲:地獄篇》中引領主角(但丁)穿越地獄跟煉獄的古羅馬詩人。

3原文Broken"Cross又稱Neronic"Cross(尼祿十字架),代表撒旦、反基督等意象。

1原文Mournful"Doldrums是作者杜撰的地獄中的一個區域。doldrums原指赤道無風帶,是熱帶輻合帶中的一類——季風輻合帶的俗稱。赤道無風帶往往氣候炎熱潮濕、無風、多雷暴,不利船只航行。

2由十九世紀的吉姆·鮑伊及其兄弟雷津·鮑伊等人設計制作。

3"1英寸約等于2.5厘米。

1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座城市。

2用于射擊小型動物的霰彈槍彈丸。

3用于射擊大型動物的霰彈槍彈丸。

1在美國南北戰爭前,阿拉巴馬州和密西西比州是蓄奴州。

1杜克和吉特爾對阿布賽莎的昵稱。

2英語習語“what's"sauce"for"the"goose"is"good"for"the"gander”字面意思為:對雌鵝有益的,同樣對雄鵝也有益。引申意義為:適用于此者也應適用于彼。

主站蜘蛛池模板: 欧美区一区| 国产美女免费| 欧美精品一区在线看| 成人亚洲视频| 免费无码又爽又黄又刺激网站| 久久中文字幕2021精品| 中字无码av在线电影| 日韩国产一区二区三区无码| 亚洲无码91视频| 高清码无在线看| 国产爽歪歪免费视频在线观看| 91蝌蚪视频在线观看| 亚洲狼网站狼狼鲁亚洲下载| 超碰91免费人妻| 亚洲色无码专线精品观看| 无码啪啪精品天堂浪潮av| 91在线一9|永久视频在线| 国产白浆视频| 久久亚洲精少妇毛片午夜无码 | 欧美成人影院亚洲综合图| 久久国产乱子伦视频无卡顿| 熟妇人妻无乱码中文字幕真矢织江 | 欧美h在线观看| 国产在线一区视频| 国产欧美日韩一区二区视频在线| 日本成人在线不卡视频| 福利国产微拍广场一区视频在线| 久久成人免费| 激情无码视频在线看| 精品亚洲欧美中文字幕在线看| 久久人体视频| 99久久国产精品无码| 国产91导航| 国产91无码福利在线| 国产成人精品综合| 欧美亚洲另类在线观看| 国产成人福利在线视老湿机| 国产精品妖精视频| 一级毛片免费观看不卡视频| 精品伊人久久久大香线蕉欧美 | 国产区在线观看视频| 国产尤物在线播放| 91九色最新地址| 麻豆精品视频在线原创| 国产精品爽爽va在线无码观看| 欧美色视频日本| 国产精品亚洲αv天堂无码| 综合色88| 97成人在线视频| 色AV色 综合网站| 青青青视频蜜桃一区二区| 久久永久免费人妻精品| 97视频免费看| 国产精品第一区在线观看| 亚洲女同一区二区| 国产在线第二页| 全免费a级毛片免费看不卡| 综合网天天| 日本影院一区| 99这里精品| 国产一区二区免费播放| 国产一二三区视频| 国产成人综合亚洲欧美在| 国产97视频在线观看| 成人年鲁鲁在线观看视频| 美臀人妻中出中文字幕在线| 国产在线观看精品| 国产精品一区二区在线播放| 亚洲av片在线免费观看| 欧美日韩亚洲综合在线观看| 国产亚洲欧美在线专区| 日韩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大桥未久| 亚洲无码熟妇人妻AV在线| 国产精品白浆无码流出在线看| 免费一级毛片| 不卡无码网| 久久久91人妻无码精品蜜桃HD| 国产乱人免费视频| 国产精品尤物在线| 国产欧美日韩综合在线第一| 无码一区二区波多野结衣播放搜索| 久久人人爽人人爽人人片aV东京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