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成年人保護視角思考離婚冷靜期條款

自2021年1月1日起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以下簡稱《民法典》）針對婚姻家庭出臺了新的規定，其中第一千零七十七條提出了離婚冷靜期，該條款自實施以來大大降低了我國的離婚率，減少了夫妻間因草率沖動而離婚的情況。但該條款在我國只是初露身形，其法律制度理論體系并不完善，尤其是針對未成年子女在離婚冷靜期間各項權益的保護尚無具體規定。筆者從未成年子女保護的角度出發，探討了離婚冷靜期條款的不足與完善建議。

一、離婚冷靜期條款概述

（一）概念

《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七條規定：“自婚姻登記機關收到離婚登記申請之日起三十日內，任何一方不愿意離婚的，可以向婚姻登記機關撤回離婚登記申請。前款規定期限屆滿后三十日內，雙方應當親自到婚姻登記機關申請發給離婚證；未申請的，視為撤回離婚登記申請。”

離婚冷靜期是在婚姻自由原則的基礎上，夫妻雙方提出了自愿離婚的申請，在婚姻登記機關接到申請之日后的一段時間內，任意一方都可以撤回離婚登記申請，結束登記離婚程序的期限。根據《民法典》的規定，夫妻雙方必須在離婚冷靜期屆滿后，在法定期間再次親自到登記機關登記離婚，否則視為放棄離婚。

（二）特征

根據我國離婚冷靜期的法律規定，離婚冷靜期具有以下特征。

第一，離婚冷靜期只適用于登記離婚。離婚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登記離婚（或協議離婚），一種是訴訟離婚。其中訴訟離婚需要經過調解，且持續時間長達幾個月，不額外設置冷靜期。因此，只有登記離婚的情況才適用離婚冷靜期。

第二，離婚冷靜期依然尊重婚姻自由。一旦度過冷靜期，夫妻雙方仍然決定離婚，可以繼續向登記機關提出申請，登記機關不作任何實質性審查，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婚姻的自由。

第三，離婚冷靜期為不變期間。根據《民法典》規定，自婚姻登記機關收到離婚登記申請之日起三十日內，雙方享有撤回離婚登記申請的權利，該期限結束后，權利自然消除，法律沒有規定中止、中斷和延長的情形。

（三）功能定位

1.法學角度。通過相關法律規定，可以看出離婚冷靜期實際包括兩個階段：一是夫妻雙方首次到婚姻登記機關遞交離婚登記申請之日起的三十日；二是前述期間屆滿后的三十日。也就是說，要想成功協議登記離婚，在第一個階段，雙方必須以不作為的方式保持遞請離婚申請的持續狀態，任何一方的撤回都將導致協議登記離婚的失敗；在第二個階段，雙方必須以積極作為的方式，在冷靜期屆滿后，親自到婚姻登記機關申請發放離婚證，再次確認協議離婚。

2.社會學角度。從社會學角度看，婚姻是男女兩性關系之間的一種升華，通過人際間親屬關系的社會結合構筑起社會的基本細胞——家庭。人以家庭為生活單位，一個個家庭又構建起社會框架。和諧穩定的婚姻家庭關系有利于社會形成安定祥和的風氣，有利于保障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長。近年來，頒布的多個婚姻家庭方面的法律制度，其終極目的都是維護家庭和諧，促進社會穩定。夫妻離婚帶來的負面影響是不容忽視的，因婚姻構建起來的人際親屬關系網絡破裂，未成年子女的權益將面對難以保障的危機。設置離婚冷靜期的目的在于降低離婚率，避免夫妻雙方輕率離婚、沖動離婚，在個人自由和社會穩定中尋找平衡。離婚冷靜期條款也有利于人們思考婚姻的意義及在社會生活中應該承擔的責任，提高家庭的幸福感。

二、我國離婚冷靜期條款在未成年子女權益保障方面存在的不足

盡管離婚冷靜期條款的設置大大降低了離婚率，但在實踐和應用中也表現出諸多不足，如在對未成年子女的權益保障上缺少規定。未成年子女作為國家的未來力量，其權益能否得到保障顯得尤為重要。目前，關于離婚冷靜期的適用規定沒有體現對未成年子女的權益保障。筆者認為，離婚冷靜期在未成年子女權益保障方面存在以下不足之處。

（一）冷靜期區間長度單一絕對

我國規定的離婚冷靜期條款長度是自婚姻登記機關收到離婚登記申請之日起三十日，且對其適用無其他特別規定，該規定沒有對夫妻是否有未成年子女進行區分，一律適用相同的冷靜期長度。這種“一刀切”式的做法沒有考慮到未成年子女的利益。筆者認為，對于有未成年子女的夫妻雙方，在離婚時應當充分考慮未成年子女的撫養問題，三十日的冷靜期在一定程度上不足以讓夫妻雙方在冷靜思考婚姻是否繼續的同時，充分考慮未成年子女的利益。

（二）沒有規定相應的輔助措施

筆者認為，離婚冷靜期雖然大大減少了因沖動而離婚的情況，但決意離婚的夫妻雙方在該期間內可能會由于離婚手續及財產分配等事宜，忽略了未成年子女的感受。未成年人的心理較為脆弱，不和諧的家庭環境很大程度上會影響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因此，未成年子女需要時間接受父母分開的事實。同時，離婚夫妻對未成年子女在離婚冷靜期的心理疏通和情緒安撫必不可少，必要時對未成年子女進行心理疏導或尋求法律幫助。同理，離婚是人生之大事，決意離婚的夫妻雙方也需要相應的心理咨詢和法律援助，而我國現行的離婚冷靜期條款缺乏該方面的配套輔助措施。

（三）未落實兒童利益最大化原則

未成年人作為國家的新生力量，象征著國家的未來，對于有未成年子女的夫妻離婚，應當優先考慮其未成年子女的利益，以良好圓滿的家庭環境作為未成年人成長生活的心理保障。即使夫妻離婚，也應當以保障未成年子女利益為前提條件。但我國并未將兒童利益最大化原則應用于離婚冷靜期，沒有規定如何利用離婚冷靜期對子女的權益進行

保障。

三、我國離婚冷靜期條款就未成年子女權益保障方面的完善建議

（一）科學設置離婚冷靜期

離婚冷靜期長度的設置存在“一刀切”式的做法，不區分夫妻雙方是否有未成年子女的情況，該規定在一定程度上會造成對未成年子女利益的忽視和對社會資源的浪費，因此科學設置離婚冷靜期顯得尤為重要。

筆者建議，對于無未成年子女的夫妻，離婚冷靜期可以設置為一個月，讓夫妻雙方深入考慮，避免沖動離婚。而對于有未成年子女的夫妻雙方，離婚冷靜期應適當延長，控制在六個月以內，讓夫妻雙方有更多的時間妥善思考和處理婚姻、家庭及未成年子女的利益，更好地保護未成年子女的利益不受侵害。

（二）設置相關輔助措施

離婚冷靜期是夫妻婚姻關系存續的尷尬時期，更是其子女在心理上容易受到傷害的時期。如果缺乏相應的輔助措施和心理疏導，很容易導致未成年人留下心理陰影。極端情況下，父母之間的矛盾激化甚至可能導致未成年人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因此在離婚冷靜期內，對于未成年子女的心理疏導顯得尤為重要。筆者認為，應該設置以下相關輔助措施。

首先，為夫妻雙方和未成年人子女提供心理咨詢和法律援助。秉持調和夫妻雙方矛盾點的觀念和原則，筆者認為政府應成立專門的咨詢機構，對離婚冷靜期間的夫妻雙方進行指導和建議，以協調夫妻感情為重心，維護家庭和睦，在最大程度上挽回雙方感情。例如，自登記離婚之日起安排工作人員對登記離婚的夫妻進行疏導溝通并提供相關法律援助，在最大程度上為未成年子女的健康成長提供良好的家庭環境。

由于未成年人心理脆弱及其人生觀和價值觀尚未完全形成，很容易因為父母之間的矛盾及離婚事由而產生心理陰影。因此，離婚冷靜期間的未成年子女離不開專業人士的心理疏導，必要的安撫和溝通能夠減少父母離婚帶給他們的傷害，最大程度上撫慰其受傷的心靈，促使他們樹立正確的價值導向。

其次，設立未成年子女權益幫助代理機構。因為八周歲以上的未成年人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所以夫妻離婚應當將其意見和想法納入考慮范圍之中。筆者認為，對于八周歲以上的未成年子女，應提供相應的權益代理人，設立未成年子女權益幫助代理機構，為面臨父母離婚危機的未成年子女提供必要幫助，實現其利益的最大化。代理人可以根據未成年子女的意見和想法進行詢問和考量，尊重其真實意愿，與其父母進行溝通、調解，盡力保障其意愿的實現。

最后，相關工作人員定期走訪觀察。筆者認為，政府或民政局安排的心理咨詢人士在完成對處于離婚冷靜期的夫妻和未成年子女的心理疏導后，應定期與孩子進行溝通訪問，關注孩子的精神狀態及情緒問題，詢問父母的感情狀況，觀察父母是否對其孩子認真關心照料，夫妻雙方是否在離婚冷靜期間履行了撫養義務。若未成年子女認為父母并未給予其足夠的關懷與照顧，工作人員可以再次聯系其父母，進行溝通、調解。無法調解的，建議父母盡早做好孩子歸屬問題的決定及有關孩子撫養問題的相關事宜，最大程度減輕離婚給未成年子女帶來的權益損害。

（三）貫徹兒童利益最大化原則

兒童利益最大化應該是夫妻離婚時首要考慮的問題，因此，在確立離婚冷靜期時，應當同時確立兒童利益最大化原則。筆者認為，應出臺相關政策，以未成年子女的利益為離婚冷靜期間優先考慮的對象，在冷靜期內，重點考查父母對未成年子女在離婚后的處理是否妥當，是否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對于已滿八周歲的未成年子女，還應當詢問、關注其在離婚冷靜期間的需求，考慮他們的意見，尊重他們的意愿，并將其想法納入夫妻離婚的考量標準，給予他們最大限度的自主權和選擇權。

結語

離婚冷靜期作為家庭消散的緩沖期，安頓好未成年子女尤為重要。合理利用離婚冷靜期對未成年子女做出合理安排，保證未成年子女利益的最大化，即使最終父母離婚，也能保障未成年子女的利益不受損害，從而避免家庭和社會矛盾的產生。

（作者單位：南京師范大學中北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