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爾丹尼斯·卡萊措格盧
歐銀耳嘎斯銀行(Eurobank Ergasias)CEO?;獭たɡS亞斯(Fokion Karavias)最近在倫敦經濟學院的一次演講中提出了一個驚人觀點。他說:“世界正在變得越來越小?!彼喴U述了許多有影響力的人物最近提出的觀點:哈佛大學的肯尼思·羅戈夫(Kenneth Rogoff)將其稱為國家預算宏觀經濟上的轉變,而高盛國際(Goldman Sachs International)主席、歐盟委員會前主席何塞·曼努埃爾·巴羅索(Jos Manuel Barroso)則將其稱為“脫鉤世界”。他們的觀點對全球經濟意味著什么?他們說的是正確的嗎?
自冷戰結束以來,許多國家將很大一部分國家資源的投向從軍備項目轉向非軍事領域。這就是所謂的“和平紅利”。它創造了一種自信(而現在看來是錯誤的),使許多國家面向全球開放經濟,以獲取絕對和相對比較優勢所能帶來的全部利益。因此,自然資源豐富的國家側重于出口資源,而自然資源短缺的國家則發現進口這些資源更合算。這導致全球化程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并非所有國家都能平等地從這一進程中獲益。一些國家的發展速度更快,導致了更多的不平等。國家與能源和自然資源的關系似乎是各國經歷全球化的一個不利因素。例如俄羅斯和挪威等自然資源豐富的國家,國際貿易類型較為集中,專注于出口;而德國和中國等其他國家,貿易類型更加多樣化。
起初,全球貿易似乎保持了合理平衡,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經濟更加多元化的國家似乎有更高的增長。它們從這個更加全球化和互聯的世界中獲得了更多利益。這背后的經濟理論是,沒有自然資源的國家必須以附加值或服務的形式創造資源,這就是創新的動力。而創新反過來又增強了國家的競爭力,使它們在與資源較多的國家的貿易中再次取得平衡。因此,從長遠來看,無論其發展階段或政治地位如何,它們似乎都是贏家。
這使得政治分析家得出結論,對自然資源的嚴重依賴導致了體制結構的弱化,并出現所謂的“資源詛咒”——憑借資源進行無休止的權力爭奪的惡性循環。(例如石油資源豐富的國家)在非世襲君主制的情況下,這種權力斗爭變得更加明顯,并且往往牽涉到以裙帶關系為重而非功績為重的治理體系。這導致了一種微妙的貿易平衡,這種平衡很難維持,并且在宏觀經濟動蕩時容易受到嚴重破壞。
過去15年來三次宏觀經濟沖擊之后發生的情況正是如此:2008—2009年金融危機、新冠疫情和俄烏沖突。這三個事件都嚴重破壞了貿易平衡,加劇了不對稱獲取全球化利益本就存在的不平等。
俄烏沖突給世界帶來了嚴重沖擊,對全球貿易造成了破壞性后果。歐盟各成員國爭相尋找新的能源,以脫離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羅戈夫認為,隨后各國將要求對國家安全而言至關重要的產業離開外國回歸本國。根據巴羅索的說法,這也將發生在微觀層面上。有些企業將追求區域優勢而非成本優先原則。也就是說,企業更愿意靠近客戶,而不是看重低成本的供應鏈。綜合起來,對能源獨立性的追求和工業活動的回流將不可避免地導致國家間的相互依存度降低,換言之,形成一個“變小的”新世界。
像歐盟成員國這樣通過外包大量工業活動、進口能源、出口商品和服務而享受全球化好處的國家,將經受最大的沖擊。像德國和意大利這樣過度依賴非多元化能源組合的國家已經面臨這樣的風險。俄烏沖突前,它們分別有超過40%和70%的能源來自俄羅斯。這種情況不可能立即得到扭轉,也必然會付出沉重的代價,最終各國將不得不適應這個“變小的”新世界。
2022年4月,時任意大利總理馬里奧·德拉吉(Mario Draghi)直言不諱地描述了這一嚴酷現實。他表示“歐洲必須在和平與空調之間做出選擇”。各國政府需要適應這個“變小的”新世界,并對其優先事項重新排序。世界正在迅速遠離和平紅利,并面臨一系列新的國防稅和獨立稅。這將不可避免地對我們所有人造成自冷戰結束后前所未有的影響。這是我們所有人都必須承擔的共同責任。企業和個人最終必須做出選擇,并承擔這一“去全球化”新時期的部分成本。不幸的是,從現在開始,“世界越來越小”這句話已經有了完全不同的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