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鄉，一株柳就是整個春天

火石

1

暮色中柳和水草清晰

遮不住落日下的桃紅和晚來的風

她順著一河的暮色，桃花沾滿衣袖

發梢布滿了河流的青柳

你是我前世的唐卡，我今生的菩薩

我是你壁畫里遺落的百年枯木

守著百年的咸堿風里等你的佛龕

只因為我三生的木鎖至今未曾打開

2

不經西北的大風我到不了這里

很多的美好都是恩賜

比如虹，炊煙，露珠和麥子

荷葉下的魚

一枝紅杏和兩三滴晨露

幾枝翠柳，三五行青燕，七色的水鳥

西北的暖風全停落在這里

青草傳遞河流的風，柳，麥子和田野

3

你在聽：

露珠下草青的風和竹影晃動

月下，有人回來過，那人打開信筒

取走了一枝玫瑰花和我的信件

有人打聽：

窗外青草靜長，繁星點點

你的信里桃花很美，青草含羞

4

一把黃豆萌芽，木質的陽光輕和

晨露中的人去了遠山采擷

遠山鹿鳴喚來藤葉上的彩蝶

低于大樹的云朵和風

你回來時，月在弦上

佳人靜坐

5

風藏進花的影子里時我夢到過你

我們同時撿起花朵又放回樹梢

在某一個苜蓿花開滿黃昏的田野

草莖上的一顆露珠，與河水不遠的愛情

6

石頭與柳，與一條彎成心事的河

你是我水彩里的一枚暖風的蝶

水草，蒲公英，狼尾蕨安靜地長滿我的身

體

伏筆寫下一枚紅櫻桃的果香

心里便長滿一朵朵青蓮

7

鳥飛遲時，一枚蝴蝶來過的田野

銹在黃土里的一塊青銅，在隴上

白云之上，風吹一宿的柳下

你說：春天解下了花的紅圍巾

8

靜默的桃花很美，手里的狼毒花香

馬蹄輕騎，燕來燕往

你家窗前的金魚草開得正美

窗外梨花雪白

10

你長發碧波映湖青絲如月

柳長了，你走來

在你的晨露中的一段春色溫柔

避開我和一條河清澈的蛇

一只陶罐的雨水裝滿了春天，今夜東風

像魔法的音盒，更像是林間月色的虹

亭亭白樺，有風時會有怎樣的

一只銀色的蝶順著小河的柳生長著

叫故鄉的村子

11

燕子來時，長河也是你長發的樣子

西北的風里，麥子綠著

你也開始踩過雨的風鈴

來這里找過我

12

窗外的鳥鳴落在枝丫上的晨露

一朵小花在窗下等我

洛河的水，盤山下的湖

清澈得像你的眼睛

一條魚游動成河面綠波的漣漪

像火焰，石頭生動，報復水聲

繞你三千里修長而又曲折的山路的青蛇

琴瑟和鳴

雨和露水落在桃花下的小軒窗外

你信手拈來的花和柳隨處開放

琴聲或者音譜上有一條長河的晨風

柳丫間是昨夜入我夢者

隴上紅杏旁的一棵青柳

你和煦，溫馨的抄寫的詩集上

花朵一瓣一瓣地開

13

歸來的人路過油菜花香，麥地

一只水鳥銜來一朵桃花和露水里的暖風

來過

但我還是愛你暮色時的陽臺牽牛花

望著窗外綻放時想我的樣子

14

晨露落滿了水缸，睡蓮的一片葉子綠了

有時我更喜歡看西北大風里的青柳

沿河而下的路旁的山清晰像我額頭的桃

花泛紅

我是你前世河邊的落石，足有一世

你出嫁前，清晨時，我會記得把你喚醒

15

皇冠上三兩朵桃花血紅

想起亡者的英靈和饑瘦的河流上

西北堅硬的石頭上長出風花楊柳

于是，河流與我

仗有三尺銅劍寫下萬里春青

十里桃紅，百里柳青

千里春風，我們一墻之隔

卻一片春光，奈何孤賞？那只水靈的眼睛

會是前世的人來我今世，站在窗前折柳

16

我回來時山里山外安靜極了

像一個不速之客

來時一起賞桃花可否？

在一片山谷中一座小木屋旁

有一株桃花開得茂盛

房子的灰塵，屋后一枝沒有修剪的臘梅

一條紅成旌旗的河，兩岸的青柳裸著

一只困倦的鳥，所有的人都散去

一朵云掛在河流之上，母親在河邊坐著

一條停泊的船等我

暮色的柳一條青蛇，越來越像你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