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拾趣

葉青

閩浙一帶漁家人，魚丸魚餅和肉圓在年節中有不可替代的地位。

把刮去肉蓉的魚骨留下來，剁碎加姜蒜等調料熬成湯，熱乎乎地喝。或者把濃湯置于冰箱，冷藏鎖鮮，變成魚凍，那滿滿膠原蛋白入口滑嫩，下飯或配粥，是唇齒間的挑弄。肉蓉常用豆腐揉捏再羼薯粉制作魚餅肉餅，豆腐起到松軟的作用，我常用剩飯冷粥代替它。用力將它們抓成漿糊狀，做出來的肉圓魚餅味道不遜于用豆腐，更有嚼勁，還有稻糧的香氣，十分蓬松Q 彈，省錢省力，這是我外祖母傳給我的手藝，冷飯剩粥成為美食的配角，物盡其用。

我常去街市上買肉，老板問，要去皮嗎？去皮，但皮我帶走。遇到好天氣直接把肉皮晾干，大部分積存在冰箱里，待寒冬朔風勁吹時取出來風干，年前一起在食用油中歡騰片刻，泡炸過的肉皮膨脹好幾倍，呈誘人的金黃色，將其收拾起來。春節前后，家鄉的蛤蜊正鮮甜肥美，燒一碗蛤蜊肉皮湯，放一把芹菜，曾是民間宴席八大碗之一，現在也是一道硬菜。

說到芹菜，那淡黃色或淺綠色的嫩葉，下湯和涼拌都是美味。連續十四年蟬聯米其林三星的澳門天巢，以清新的芹菜葉與白松露等搭配成一道叫貢多拉的頂級佳肴，是天巢的首秀名菜，我們把芹菜葉全部摘去扔了有多可惜呀！春秋時節的萵筍，圓柱形的莖根上端長著披針形花葉，散開來生機勃勃的樣子，露出購物袋外像買了一束花。人們回家把萵筍葉掰出來，丟進垃圾桶，留下光桿司令樣的莖干，或炒食或涼拌。其實這個時節的萵筍葉子十分鮮嫩，綠中帶紫，洗凈后用手折成幾段汆水，撈出碼盤，煞是翠美，拍一兩粒白蒜，浸入醬油加香油的調料，蘸著吃，那味道可不是一般菜葉的口感，它有一股特別誘人的清香，若連續吃上幾餐，如吃榴蓮，會吃出癮來。我迷上吃萵筍葉后，睡眠好許多，查了一下萵筍葉的藥用價值，竟然可以療治神經衰弱，還可以調節血糖，真是喜得良方。

歡樂的場景總是難忘。假日與單位同事一起做餃子，大家一同搟餃子皮，調各種餡料包餃子，最后在一大湯鍋里把餃子煮熟撈出來，一鍋又一鍋，一盆又一盆，我趁熱氣騰騰用手抓幾個塞進嘴里，特別有滋味。那鍋餃子湯，下過那么多餃子，湯清，有濃香，飄著一點點油花，配餃子如薄米湯配食餅筒，吃得你撐腸拄腹。餃子湯姑且不說它有多少維生素礦物質，單那下肚時暖身暖胃的感覺，促進腸胃蠕動，幫助你消食，又好喝又實惠，若倒掉真是得而不惜。我在家中也一樣，下完自己做的餃子后，給餃子湯加點鹽花，每人盛一碗，心里盛滿歡喜。

宋朝名將宗澤慧眼識珠，起用岳飛。岳飛與金兵作戰時戰績赫赫，但宗澤發現岳飛沒有遵循作戰陣法，于是送岳飛一幅戰陣圖。岳飛留下千古名言：“陣而后戰，兵之常，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這妙就妙在靈活，妙在用心去處置。廚房是征服味蕾的戰場，鍋碗瓢盆、刀叉鏟勺就是手中的武器。見一塊大番薯長出葉芽，是棄是留，當機立斷。斬成幾塊，各帶葉芽，置于容器，加水，待長出白根，移置花盆土養，會長出茂盛的紅薯葉，剪下嫩葉開水燙熟，拌以醬油姜汁辣油，一盆盆紅薯葉讓你視力更好，免疫力更強。幾十年廚房“征戰”，邊邊角角的食材，俯拾皆是，猶如一個個孤單的文字，你可以把它們織成錦繡文章。

人間煙火皆是詩。我在陽臺養蘭花、瑞香、茉莉、海棠、圣誕伽藍菜等花卉，十幾年了，我讓草本木質化，成為木本，木本成了老樁。淘米水和做豆漿剩下的豆渣是它們成長和茁壯的功臣……當鮮花怒放時，我向廚房里鞠躬盡瘁的一切致敬。

光陰中有溫暖的收獲，日子便是金子般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