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隨影

畢華勇

陽光照在大地上，站在三臺界的倒影里，我多想煮酒一壺，與古人隔空談話。

不管后人用什么方式，邊關的長城卡在大腦里，磚瓦斑駁的痕跡反復重播，伸手觸摸一下，胸腔深處會怦怦直跳。我知道，祖先們苦心經營，用血汗筑起來看似冰冷的長城、墩臺，我能感受到它們的分量和皮膚緊貼的溫度。邊關烽火狼煙早已散盡，留下廝殺聲與幽靈般的曲調，時間也有些模糊，無定河用平靜而且深情的語氣訴說，一望無際的大漠里聚集過多少英雄好漢，改寫了世界與歷史。

一陣風刮過，兩只鳥，嘰嘰喳喳地歇在界臺高處，孤零零的界臺和鳥兒成了形影不離的伴侶，它們一直這樣說話，然后等著我們這些后來者。

四周很寂靜，一個民族的興衰，那些邊關的將士與那些修長城的百姓不過是歷史眸子里的一粒微塵，一場風刮過去，沙土將他們掩埋。我們現代人站在這里，任憑思緒拉長，或把眼光遠眺，依稀可見的長城有一種姿勢。沙柳與沙蒿，貼著墻壁把根扎得很深，多少年的風沙沒有將它們吞噬，生命如此的延續。盡管沒了遠古的喧囂，但祖先們在這里的堅持與堅守浩氣長存，那滿腔的豪情如漫漫沙丘，接地連天。我知道，長城有太多的故事、太多的辛酸、太多的悲壯，勇士們仗劍而行，因為身后便是自己的家鄉。

我在這個夏季來觸摸三臺界，懷遠堡就在眼前。我在溫暖的陽光里，把從前許許多多的空白填補，明英宗天順二年（公元1458 年），我的祖先們在此安心地落腳了，天塹保著和平，于是以后的日子里風生水起，懷遠古城便是陜北黃土高原上最靚麗的風景。它的建筑、它的繁榮，不僅使百姓的生存與生活得以慰藉，也讓民族交融有了一扇連接的窗戶。

我的這份念想只能在這樣的地方產生。平日在喧囂的世間行走，沒有人注意這些，察言觀色的生活讓人們都感到疲憊，微信顛覆了人們的認知，沒人在意你的一個笑或一個眼神。即使文字在朋友圈里靜默地平躺著，也需要一個把雜念放下來的人。我們是嗎？人活著，卻不知道心要抵達哪兒。

幾百年過去了，三臺界、懷遠堡即使已斷壁殘垣，瓦礫仍點燃著昔日的生命與精神，從秦始皇時代起的秦長城到明成化年間的明長城，志在強國富民的祖先們一直如此行走，他們在一個點上把思想的火花碰撞，任歲月荏苒，或強盛或屈辱，生命升騰起的彩虹始終在中華大地貫穿著，一直讓我等感悟著，心懷一腔豪情，家國一體。只是，許多人不知道珍惜罷了。

這樣也好，世界就這么輪回，說大就大，說小也小，一介凡人，看到的三臺界、懷遠堡，幾百年一夢，書寫的時候心是顫抖的。

太陽西下，我覺得自己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一路追趕先人，與他們談話得到的是一種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