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燕陽 楊慧娟 廖琪明
[摘 要]平均初婚年齡關乎社會穩定、人口調控、婚姻家庭權益保護、勞動力市場和社會職業發展等多個方面。在影響初婚風險的諸多因素中,法定婚齡過高、婚前同居行為無法得到法律保障、完全生育自由缺乏保障、人身安全保護令制度面臨困境以及育兒成本高是目前亟須解決的問題。解決上述問題的途徑主要包括將我國法定婚齡男女各提前兩周歲、對婚前同居行為進行法律規制、保障生育自由、完善人身安全保護令、建立健全育兒補貼制度及公立幼兒園的普及,切實完善相關立法并強化社會的政策支持。
[關鍵詞]平均初婚年齡;推遲;初婚風險;立法改善
一、平均初婚年齡的概述
平均初婚年齡即一年內初婚者的平均年齡,為初婚人口結婚年齡的加權算術平均數。作為研究社會婚姻、家庭變遷的重要指標,初婚年齡關乎結婚率、出生率、人口結構及人口轉變等重大議題[1],因此一直備受學界關注。
二、平均初婚年齡推遲產生的社會問題
據國家統計局與中國人口普查年鑒數據統計,近幾年中國初婚年齡與前十年相比顯著推遲。2020年全國平均初婚年齡為28.67歲,較2010年平均初婚年齡推遲了3.78歲,該現象對于結婚率和生育率均會產生負面影響。此外,在個體層面上,婚姻是確保社會男性和女性成員可以合法結婚并建立家庭的保障,同時也決定著個體的生活質量。在社會整體層面上,它關系到整個社會是否健康、協調和可持續發展。同時,晚婚導致的低生育率和人口老齡化,將使中國失去人口紅利,不利于我國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
三、我國初婚年齡推遲的立法對策及完善建議
(一)建議將我國男女法定婚齡各提前兩周歲
法定婚齡反映著多種法益的需要。一個國家包括法定婚齡在內的婚姻制度,應該與本國的具體國情相適應。
首先,現代民事活動遵循意思自治原則。民事主體從事民事活動,應當遵循其自身意愿,按照自己的意思設立、變更、終止民事法律關系。通過下調法定結婚年齡,能更加充分地體現個人自主意思。法定最低結婚年齡的規定,對于未達法定婚齡的當事人之結婚意愿加以限制,這使得當事人雙方之間的自主意思無法得到充分發揮。由此得出,法定婚齡是影響初婚年齡推遲的因素之一。醫學和生理學也已證明,女十四歲、男十六歲左右基本發育成熟。年滿十八周歲的民事主體基本可以獨立實施各項民事法律行為,世界各國也均圍繞完全民事行為能力年齡,去設置法定最低結婚年齡。較之域外,我國法定婚齡的設置較為嚴苛。我國的法定婚齡高于一般國家的男滿十八周歲,女滿十六周歲的平均水平,也高于我國規定的完全民事行為能力年齡。我國法定婚齡的規定還缺乏必要的緩和。對比國外有關法定婚齡的規定,域外規定大都更具張力和包容性,即在低于法定婚齡的情況下,可以向有關部門申請批準結婚的制度。以同為大陸法系國家的德、日為例。《德國民法典》第1303條第2項規定,家事法院可以依申請作出許可結婚的決定;《日本民法典》第737條規定,“未成年的子女結婚,應經其父母同意”。而我國《民法典》僅在第1047條就法定婚齡作了剛性的規定,無其他任何緩和性規定[2]。從比較法上看,將我國男女法定婚齡各下調兩周歲符合國際的整體性
趨勢。
其次,較高的法定婚齡使婚育周期拉長,進一步使得適婚男女的數量減少。同時,法定婚齡對初婚行為有著約束作用,嚴格的法定婚齡制度規定也達到了晚婚的目的。
綜上,根據我國國情適時調整我國的法定婚齡,既能充分體現個人自主意愿,又能有效減緩我國適婚人口數量減少的問題。
(二)“婚前同居”法律規制的完善建議
隨著當前社會對婚前同居的寬容度和接受度不斷提高,婚前同居現象在當前社會中愈發普遍。據對粵港澳大灣區青年的問卷調查結果顯示,單身群體中對婚前同居有法律顧慮的占比達到了52%,正處于戀愛中或已婚的群體有此顧慮的占比更是高達74%,且該群體中有64%的人有婚前同居經歷。
婚前同居目前在我國屬于一種事實行為,不受民法典婚姻家庭編的保護。因婚前同居而引發的一系列財產、非婚生子女撫養糾紛無法得到統一的裁判標準,出現司法裁判的多樣化和不確定性,同時降低了我國司法公信力。在現今缺乏相關法律規定的情況下,如何更好地解決婚前同居在現實中產生的糾紛,增大我國的非婚同居率,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初婚風險,是一項亟待解決的問題。社會現實需要有法律措施解決因同居而引發的糾紛,保護受害者的權益,保障婚前同居群體的合法利益,使他們放心同居,降低初婚風險。對于婚前同居在司法實踐中呈現出的問題,亟須立法予以反思,統一司法適用。
1.概念界定
本研究將婚前同居界定為戀愛雙方在其親密關系被制度化(如法律、習俗、宗教或種族規范等)之前共同居住的狀態[3],即男女雙方在不滿足結婚的法律要件的情況下長期生活在一起的關系,不受我國民法典婚姻家庭編的規制,同時以配偶名義進行一系列民事法律行為。我國現今并沒有相關法律法規規定婚前同居的概念與構成要素,但學界普遍認為婚前同居的構成要素,主要為同居雙方均未辦理結婚登記,且其關系具有穩定性、長期性、公開性,即共同生活在一起。
2.“婚前同居”規制方式的理性選擇
為強調婚姻的嚴肅性,我國民法典婚姻家庭編并未對同居期間雙方的人身和財產關系進行規范。當同居期間雙方發生利益沖突時,相關判決只能由法官自由心證作出,這種方式已經落后于現實社會的需要,與法律的目的和功能相違背。
針對我國司法實踐中所呈現的“婚前同居”侵權樣態,可以采取法律規制的途徑主要有兩點:第一,完善立法。應當明確界定婚前同居在我國民法典婚姻家庭編中的概念和構成要素,為同居期間的各項權益給予上位權利基礎。第二,完善司法。對于婚前同居期間的侵權之訴,需由最高人民法院制定該領域專門的司法解釋并加以合理規范。
完善的方式需結合我國具體國情及我國立法、司法發展現狀,制定有效解決“婚前同居”侵權糾紛的法律措施。在立法方面,由于我國是大陸法系國家,所有法律的制定、認可及之后的修改、廢止均受到諸多因素的影響和衡量,如理論研究層次如何、放諸司法實踐中的表現如何、是否會與其他法律規范發生沖突、出現法律內部不協調的情況等。在未達到上述因素之前,率爾立法,無疑會造成法律適用性的欠缺。由此可見,采用司法解釋的方式更具合理性和有效性。
目前,由非婚同居引起的糾紛主要通過法律解釋來解決。2001年最高人民法院制定的《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對于未被認定為事實婚姻的男女,其關系不再被視為非法,一律按同居關系進行認定。2003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規定,因當事人解除同居關系而引起的財產分割或子女撫養糾紛,應當由人民法院審理。我國對于婚前同居的司法解釋還需進一步完善,以解決婚前同居方面的相應糾紛,維護婚前同居雙方當事人之間的人身財產權益,如此才能夠為之后立法的完善提供更有效的實踐指引。美國、英國、法國和德國的立法中,均在不同程度上回應了婚前同居的問題,這種模式也符合實際需要和社會發展的基本趨勢。日本的婚前同居雖然不具形式上的合法性,但以司法判例的形式賦予了婚前同居實質上的合法性,使得婚前同居者享有與法律配偶同等關系的法律地位。
3.“婚前同居”規制內容的具體建議
對“婚前同居”進行法律規制,應當從以下三個方面對其進行界定:
第一,建議應通過司法解釋的方式對婚前同居的概念和構成要素予以明確。
第二,在財產權益方面,由于婚前同居是基于非配偶的身份關系,因此應按一般財產共有的原則處理。可以效法瑞典立法例以約定制為原則,無約定之時則在共同公有制的大前提下,僅對為共同利用之目的所獲得的凈財產平均分配。在司法實踐中,建議借鑒英國,對共有財產的分割沒有協議或約定不明確的,給予婚前同居中弱勢一方更加充分的保護。同時建議充分尊重婚前同居雙方當事人之間的意思自治原則。
第三,在人身權益方面,建議給予同居雙方當事人一定的日常家事代理權,來保護第三人的合法權益。通過賦予雙方當事人一定的家事代理權,可以在履行日常生活事務的同時,互為代理人,任何一方當事人濫用代理權的,其代理行為被視為無效,但不得對抗善意第三人。
(三)婚姻與生育分離,保障女性的生育自由
將婚姻與生育分離,保障女性的生育自由,有利于提高適婚人群的結婚意愿,實現初婚年齡的提前。
我國對女性生育自由有相應的救濟措施。1992年頒布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婦女權益保障法》第四十七條規定:“婦女有按國家規定生育子女的權利,也有不生育的自由。”同時,我國也有相應的一些司法解釋直接或間接地給予了女性生育自由的肯定與支持,但均未明確規范該項權利的具體涵義和范圍,且遠不及憲法和民法典法律條文的威懾性和被公眾廣泛知曉的普遍性,使得法律對于女性生育自由的保護處于邊緣地帶。目前,我國法律對于生育自由的定義和法律保護亟須得到進一步完善。
若將女性生育自由的權利入憲,則會被寬泛地解讀為生命健康權等基本權利。憲法實施的精髓在于憲法解釋,生育自由這一基本人權的屬性是憲法解釋的結果,具有重要的實際意義。我國憲法雖在第33條規定“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但未對“人權”的涵義進行解釋,這意味著生育自由未被納入憲法的保護范圍,成為我國憲法中未列舉的基本權利。美、德兩國憲法將生育自由保障范圍定為個人的“自治”與“自決”[4];在澳大利亞和英國等國家,婦女有絕對的權利決定其是否生育,而不受其他因素的干預。
參照域外立法,從規范與事實兩個層面出發,對我國憲法規定的“人權”涵義作出解釋,將生育自由納入憲法保護的范圍,并將生育自由納入行為保全的范圍,完善我國生育制度的法律體系,打破婚姻與生育的捆綁,保障女性的生育自由,以此提高適婚人群的結婚意愿,實現適婚人群初婚年齡的提前。
(四)人身安全保護令制度的完善
據對粵港澳大灣區青年是否存在恐婚心理的調查,有45%的人表示存在恐婚心理;在問及恐婚的具體原因時,顯示最多的詞條是家暴。可見,完備的反家暴制度措施,有益于緩解當代青年的恐婚心理,有效提升當代青年的結婚意愿,實現我國青年的初婚年齡提前。根據目前人身安全保護令所面臨的困境,從立法和實踐兩方面探究人身安全保護令制度的完善途徑。
1.我國的人身安全保護令立法及實踐的現有困境
首先,人身安全保護令具有一定的被動性和時間滯后性:法院只有參照申請人的申請,才能對家庭暴力進行干預;因家庭暴力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而法院人身安全保護令的簽發需要經歷申請、審核、簽發、送達、執行等多個步驟才能完成,簽發程序過于繁瑣,無法對受害者施以及時性的救濟。其次,人身安全保護令面臨著執行難的問題。根據我國反家庭暴力法第三十二條之規定,人民法院簽發人身安全保護令并執行,公安機關以及居民委員會、村民委員會等應當協助人民法院執行。由于人身安全保護令沒有統一的執行準則,加之未設立第三方監督機構對其執行情況進行監督,導致了人身安全保護令在實踐中難執行的司法現狀。最后,基層法院人力資源不足及相關部門協調不合理,導致了人身安全保護令無法同步跟進。同時,我國現行法律對違反人身安全保護令的處罰力度過輕。根據我國反家庭暴力法第三十四條規定,對于違反人身安全保護令,尚不構成犯罪的,人民法院應對其予以訓誡,并視實際情況處一千元以下罰款、十五日以下拘留。在罰款方面,對于不同收入的人,其懲罰和威懾的效果有所不同;處十五日以下拘留,對于那些膽敢公然挑釁司法權威的人,未免有懲處過輕之嫌,其懲罰措施的力度并不足以震懾施暴者。以上即我國人身安全保護令在司法實踐中所面臨的一些困境。
2.我國人身安全保護令的具體規制建議
首先,法院在簽發程序上應盡量做到快速、簡潔,合理優化各項程序上的回復時效。
其次,明確人身安全保護令執行的具體分工,增設人身安全保護令的執法機構與第三方監督機構。在中國人身安全保護令的執行主體是法院,其他機構負責協助執行。作為民事保護令(人身安全保護令在域外被廣泛稱為“民事保護令”)執行較多的美國,執行主體是警察。我國既未在立法上對人身安全保護令進行分類,也未明確法院和公安機關在執行上的具體分工,這是人身安全保護令執行難的根本原因之所在。建議單獨制定人身安全保護令執行法,修改我國反家庭暴力法中及在我國民事訴訟法中設置有關人身安全保護令執行的規定[5],以統一執行的準則,讓法院與其他協助機構在執行過程中做到權責分明。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身安全保護令案件相關程序問題的批復》,對人身安全保護令案件人民法院可以比照特別程序進行審理。人身安全保護令案件適用的特別程序是非訴訟程序中的特殊程序,通常由基層法院審理,沒有上訴程序,因此,基層法院本就稀缺的法律資源無法用于處理執行問題。為了提高執法的有效性,建議加強司法行政部門的地位和角色,將其納入執法機構的范疇,并增設第三方監督機構。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社區矯正法(征求意見稿)》第四條,社區矯正的主要機構是司法行政部門。司法行政部門目前有一套完備的社區矯正GPS管理平臺,能夠定位社區矯正對象,這利于人身安全保護令的執行。同時,充分發揮村委會和居委會在保護令執行過程中的監督作用,與司法行政部門共建一套完善的第三方監督機制。
最后,建議通過立法設立違反人身安全保護令罪,對違反人身安全保護令的行為施以刑事處罰。目前我國法律對違反人身安全保護令的處罰措施涉及行政強制、民事制裁、刑事處罰三個領域。前兩個領域的處罰措施對于那些敢公然挑戰司法權威的人,未免處罰過輕,不足以震懾違法者。我國反家庭暴力法第三十四條雖規定“被申請人違反人身安全保護令,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設置,但因我國刑法對此沒有具體規定,不符合罪刑法定原則,只能參照、類推適用我國刑法第三百一十三條“拒不執行判決、裁定罪”的有關規定,這無疑導致了在司法實踐中無法給被執行人提供正當程序保障的困境。盡管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拒不執行判決、裁定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對拒不執行判決、裁定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作了規定,但是,其適用的對象以被執行人和執行機關為主,而被申請人違反人身安全保護令的行為則發生在平等的主體之間,即受害人與施暴者之間,這使得司法解釋在適用時很難關注到家庭暴力的情形,所以通過直接立法,有益于彌補司法解釋的漏洞與不足。關于違反人身安全保護令入刑的建議在域外已有國家施行,如美國,被申請人違反保護令可直接追究其刑事責任,可依“藐視法庭罪”和“違反保護令罪”來定罪,這為我國提供了寶貴的借鑒意義。
(五)建立健全育兒補貼制度及普及公立幼兒園
通過降低生育、養育、教育孩子成本,緩解當代青年人組建家庭的壓力,以提高其結婚意愿,實現我國初婚年齡的提前。在對粵港澳大灣區青年的調研中,對于“如果國家加大補貼,是否提高你的結婚意愿”問題,有51%的受訪者表示該舉措能提高其結婚意愿。另外,據對粵港澳大灣區青年的調研結果,生育、養育及教育成本在影響結婚的因素中位居第二位,占比達到了16%,因而建立健全育兒補貼制度及普及公立幼兒園是十分必要的。
首先,各個城市補貼的幅度應視該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而定。從干預時機來看,生育支持政策出臺的時間越早,干預就越及時,效果也就越顯著。
其次,政府要科學規劃、合理布局,運用公共財政大力發展普惠性公立幼兒園。同時,政府可以通過表彰和稅收優惠,充分調動企事業單位的積極性,鼓勵企事業單位出資辦學。企業出資聯合和委托辦園,是擴展普惠性幼兒園極具操作性的一種方式。
結束語
本文選取粵港澳大灣區的青年群體進行了調研,通過對數據結果進行分析,建議以我國民法典和刑法中的相關法律條文及司法解釋為基礎,對法定婚齡、婚前同居、生育權、人身安全保護令的法律規制進行完善,同時建立健全育兒補貼制度及普及公立幼兒園,以緩解我國平均初婚年齡推遲的社會現狀。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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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蔣燕陽(2002— ),女,漢族,廣西桂林人,廣東警官學院,在讀本科。
研究方向:法學。
楊慧娟(2002— ),女,漢族,廣東珠海人,廣東警官學院,在讀本科。
研究方向:法學。
廖琪明(2004— ),女,漢族,廣西賀州人,廣東警官學院,在讀本科。
研究方向:法學。
通訊作者:高達(1985— ),男,漢族,廣東湛江人,廣東警官學院,副教授,博士。
研究方向:民商法學、公安法學研究。
基金項目:省級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我國初婚年齡推遲的原因分析及立法改善手段研究—以粵港澳大灣區為例”(項目編號:S202211110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