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推進共同富裕的內涵與路徑

○姜 珊

習近平在2021年8月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上明確指出：“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①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進一步將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的“到2035年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②作為“十個明確”中“第三個明確”的核心內容。黨的二十大報告正式將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作為中國式現代化的一個重要特征。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在帶領全國各族人民致力于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實踐中，不斷深化對“什么是共同富裕，以及如何實現共同富裕”這一時代課題的研究，取得了諸多積極且有創見、能夠科學指導新時代共同富裕實踐的理論成果，豐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關于共同富裕的論述，為我們系統研究和有力推進共同富裕提供了基本的理論遵循。

一、新時代推進共同富裕的理論之源

新時代推進共同富裕并非無源之水、無根之木。馬克思恩格斯提出的“所有的人富裕”思想、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小康”“大同”思想所蘊含的樸素共同富裕思想，以及歷代中國共產黨人基于共同富裕實踐所形成的理論成果，構成了新時代推進共同富裕的理論之源，成為新時代推進共同富裕取得實質性進展的重要指南。

（一）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所有的人富裕”思想

馬克思主義是謀求全人類解放的學說，共同富裕是馬克思主義關于未來共產主義社會的重要特征與價值目標追求。馬克思和恩格斯基于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分析了資本主義私有制所造成的資本與勞動不可調和的矛盾以及勞動的異化和貧富分化，提出了揚棄資本主義私有制、建立全體成員共同富裕的共產主義社會的思想。需要指出的是，馬克思和恩格斯所追求的共同富裕，并非如同“粗陋的共產主義者”基于“忌妒”和“從想象的最低限度出發的平均主義”③去平等地占有私有財產，而是揚棄資本主義私有制，實現勞動者對自身勞動成果的真正擁有。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1857-1858年手稿）》中指出，隨著社會生產力的迅速發展，未來社會中“生產將以所有的人富裕為目的”④。馬克思和恩格斯雖然沒有直接提出“共同富裕”的概念，但是他們提出了“所有的人富裕”，并將“以所有人的富裕為目的”的生產作為未來共產主義社會的特征之一，為新時代共同富裕理論與實踐提供了理論基礎。列寧提出可以通過共同勞動、共同分享勞動成果的方式實現共同富裕。“在這個新的、更好的社會里不應該有窮有富，大家都應該做工。共同勞動的成果不應該歸一小撮富人享受，應該歸全體勞動者享受”⑤。

（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蘊含的共同富裕思想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在謀劃共同富裕總目標時指出，到2035年“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⑥。在2021年8月中央財經委員會會議上，習近平進一步提出了分階段推進共同富裕：“到‘十四五’末，全體人民共同富裕邁出堅定步伐”“到2035年，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到本世紀中葉，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基本實現”⑦。我們黨提出的分階段循序漸進、穩步推進共同富裕的戰略步驟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求大同”“奔小康”的層級設計具有內在的邏輯一致性。

《禮記·禮運》中“大同”世界與“小康”社會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寶貴精神財富，為新時代共同富裕提供了思想源泉。新時代共同富裕不僅汲取其合理思想，而且立足于新時代，賦予其時代特點與實踐形式。首先，新時代的共同富裕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理念，人民是出發點也是落腳點。其次，新時代共同富裕思想突破“大同”“小康”思想的歷史局限性，立足于新時代，統籌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生態各個方面，構建“五位一體”的全面共同富裕。

（三）中國共產黨推進共同富裕實踐的理論成果

中國共產黨自成立之日起就踔厲奮發，努力通過革命建立起沒有剝削、沒有壓迫、能夠實現共同富裕的理想社會。新中國一成立，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就著力于民生建設，思考如何使全體人民共同富裕起來的問題。中共中央于1953年12月作出的《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關于發展農業生產合作社的決議》中首次提出“共同富裕”概念，強調通過農業的社會主義改造“使農民能夠逐步完全擺脫貧困的狀況而取得共同富裕和普遍繁榮的生活”⑧。在1955年10月圍繞如何對“資本主義工商業”進行社會主義改造的座談會上，毛澤東對“共同富裕”作更進一步的詮釋，指出我們實行社會主義制度是能夠讓人民群眾通過一年一年的艱苦努力“走向更富更強”的，且“這個富，是共同的富，這個強，是共同的強，大家都有份”⑨，從而把實現共同富裕的目標引領與循序漸進的階段努力有機結合。這個時期對于共同富裕的思考與探索，客觀上推動了我們黨在短時間內完成社會主義改造，建立起社會主義制度，為逐步實現全體人民的共同富裕奠定了制度基礎。鄧小平根據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和我國社會主義的探索性實踐，對“共同富裕”這一問題進行了深刻的思考。他總結了我國1957年至1978年社會主義建設的歷史經驗與教訓，糾正了“平均主義就是社會主義”這一錯誤認識，在將“共同富裕”作為社會主義的重要目標的基礎上，提出了不同地區和人的從“非均衡差異發展”到“先富帶動后富”、最終“達到共同富裕的目的”⑩的戰略設想。在1992年南方談話中，鄧小平更是將共同富裕作為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精辟指出：“社會主義的本質，是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這一論斷將馬克思主義所暢想的共產主義社會是建立在高度發展的生產力基礎之上的基本原理與“共同富裕”這一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有機結合，為中國人民找到了逐步實現全國人民共同富裕的正確道路。江澤民進一步把實現共同富裕視為“社會主義的根本原則和本質特征”?，提出要用歷史的辯證的觀點認識和處理地區差距問題，兼顧群眾利益，用加快協調發展的辦法解決實現共同富裕過程中遇到的問題。他還明確指出，共同富裕包括物質和精神兩個方面，“只有物質和精神都富有”，一個民族“才能成為一個有強大生命力和凝聚力的民族”?。胡錦濤對如何推進“共同富裕”進行了新的探索，提出了“讓發展成果惠及全體人民”?的共享發展、“城鄉互動、工農互促”?的協調發展、“正確反映和兼顧不同方面群眾利益”?的和諧發展、“不斷增強人們的精神力量，不斷豐富人們的精神世界”?的文化發展以及“使全體人民共享改革發展成果”?的公正發展，指導全中國人民以更加昂揚的精神狀態朝向共同富裕穩步有序前進。同時，他還對共同富裕的精神內涵進行了拓展，提出要根據“豐富精神文化生活越來越成為我國人民的熱切愿望”的客觀現實，著力“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使人民基本文化權益得到更好保障，使社會文化生活更加豐富多彩，使人民精神風貌更加昂揚向上”?。

二、推進新時代共同富裕的科學內涵

在2021年8月的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上，習近平指出：“共同富裕是全體人民的富裕，是人民群眾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不是少數人的富裕，也不是整齊劃一的平均主義，要分階段促進共同富裕”?。這段話為我們進一步準確理解新時代共同富裕的科學內涵提供了最為直接的思想表述。

（一）新時代共同富裕是立足于“全體人民”的富裕

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既彰顯我們黨堅守“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根本宗旨，也彰顯我們黨堅守“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設計仍然必須既要解決效率、又要實現公平，從而將“差異發展”與“公平兜底”有機結合。習近平強調實現共同富裕“不僅是經濟問題，而且是關系黨的執政基礎的重大政治問題”?。

（二）新時代共同富裕是“五位一體”的全面富裕

習近平關于新時代共同富裕作為一個總體性的理論范疇，是“經濟共同富裕”“政治共同富裕”“文化共同富裕”“社會共同富裕”以及“生態共同富裕”等“五位一體”的全面富裕，建立“普遍達到生活富裕富足、精神自信自強、環境宜居宜業、社會和諧和睦、公共服務普及普惠”的社會，讓全體人民“真真切切感受到共同富裕看得見、摸得著、真實可感”?。

（三）實現共同富裕是一個長期推動、循序漸進的社會歷史過程

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為我們黨促進新時代共同富裕創造良好條件，成為實現共同富裕的新起點。新時代共同富裕既要實現富裕的普遍化，又要實現人的全面發展。“一個公有制占主體、一個共同富裕”是我們黨和國家一直堅持的社會主義原則，堅守“社會主義的目的就是要全國人民共同富裕”?，制定促進共同富裕行動綱要，以切實可行的路線方針政策推動共同富裕的實現，成為新時代中國共產黨人的重要價值追求和目標。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之前，我國總體上處于低收入國家階段，存在絕對貧困問題，實行的是“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共同富裕路徑。如今我國歷史性地解決了絕對貧困問題，面臨的是相對貧困、“中等收入陷阱”等問題，一方面“要統籌考慮需要和可能，按照經濟社會發展規律循序漸進”?，強調在注重效率的同時，更加注重公平，以效率和公平更加包容、互促互進的政策推動新時代共同富裕步伐；另一方面，就其過程而言，共同富裕是先富帶動后富分階段循序漸進長期推動的動態發展過程，針對實現共同富裕的“長期性、艱難性、復雜性我們要做到充分估計”“必須腳踏實地、久久為功”?。

三、新時代推進共同富裕的實踐理路

隨著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發生深刻轉化，“不平衡不充分”成為我國新時代經濟社會發展的主要特征。如何解決富裕的不平衡不充分問題，實現全體人民的共同富裕，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進行了整體的戰略布局，為推進新時代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提供頂層指導。

（一）堅持黨的全面領導，在黨的統一領導下推進共同富裕

新時代，我們黨將“集中力量提高人民生活水平，逐步實現共同富裕”?作為首要使命，將共同富裕作為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并制定出2035年“人民生活更加美好，人的全面發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的階段性戰略目標。

在黨的統一領導下推進共同富裕，首先要一以貫之地將發展作為第一要務。要大力解放和發展生產力，堅持“兩個毫不動搖”，充分發揮好市場的動力、效率作用，做大做強“蛋糕”。其次要一以貫之促進社會公平正義。要在“正確認識和把握資本的特性和行為規律”?的基礎上，更好發揮政府作用，制定促進地區共同富裕的政策，切實加強對資本市場及資本行為的有效監管、促進城鄉區域平衡、充分發展，并在加強基礎性、普惠性、兜底性民生保障建設的同時，統籌解決好“就業、收入分配、教育、社保、醫療、住房、養老、托育、食品安全、社會治安等問題”?“讓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要在著力提高人民受教育程度和參與創造致富機會能力的同時，著力有效實施以“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為核心內涵的新發展理念，“立足資源稟賦、發展條件、比較優勢等實際”?，按照生態優先方針加快經濟發展的綠色低碳轉型，“以綠色轉型為驅動，助力可持續發展”?，實現社會經濟公平、安全、可持續發展。

（二）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在共享發展成果中推進共同富裕

堅持著力保障和改善民生，讓廣大人民群眾共建共享發展成果，這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同樣也是實現共同富裕的本質要求。共同富裕的成果必須由全體人民共同享有，既盡力而為又量力而行在發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對實現共享發展至關重要。在實現共同富裕的過程中“以人民福祉為中心，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就是要全體人民共同參與、共同奮斗，人人都是共同富裕新征程的建設者，把共建共享發展成果的問題解決好，就能夠最大程度地調動全體人民的主動性、創造性，進而形成人人參與、人人盡責的良好局面。

要深化收入分配的體制機制改革，切實協調處理好效率與公平的關系問題，“構建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協調配套的基礎性制度安排”?，合理解決收入分配不均的問題。在初次分配中適當增大勞動報酬的基數，建立健全勞動者工資合理增長與支付保障等機制，最大限度保障勞動者權益；再分配中發揮政府財政稅收調節收入差距的職能，以稅收、社會保障、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等手段重點幫扶低收入群體，擴大中等收入群體，增加中低收入群體的要素收入。發揮第三次分配“先富幫后富的共同富裕路徑”有益補充作用，利用“互聯網+慈善”等公益方式發揮其道德調節、社會共濟的功能，改善收入和財富分配格局。

（三）以新發展理念為引領，在高質量發展中推進共同富裕

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五位一體”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為共同富裕創造各方面條件。在物質文明建設方面，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堅持公有制與非公有制協同發展，增強經濟活力和社會公平，夯實共同富裕的物質基礎。在政治文明建設方面，推進現代化的國家治理能力與治理體系，實現全過程人民民主，推動形成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在精神文明建設方面，提高文化軟實力，為人民群眾提供更充實的文化產品，凝聚文化自信，豐富共同富裕的精神需求。在社會文明建設方面，以提高人民生活品質為目標導向，“多謀民生之利、多解民生之憂”縮小城鄉差距，改善和保障社會民生，加強共同富裕的社會保障。在生態文明建設方面，倡導經濟社會全面綠色轉型發展，致力于藍天、碧水、凈土三大污染防治和生態普惠型公共產品民生福祉建設，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增強共同富裕的生態之基。

以新發展理念引領來實現“五位一體”的高質量發展。對于我國經濟社會發展中的各種難題，都需要通過不斷創新來突破。高質量發展，需要通過運用系統觀念“總攬全局、協調各方”，著力推進“五位一體”的全面發展、城鄉和區域之間的平衡發展、社會不同階層之間的公平發展。必須堅持在守住自然生態安全基礎上發展生態經濟，實現經濟社會綠色、低碳、健康、可持續安全發展。在新發展格局的構建中解決好新時代“實現什么樣的開放以及怎樣開放”重大課題。堅持共享理念，推進高質量發展成果惠及全體人民，實現共同富裕。

注釋：

①⑦??習近平：《扎實推動共同富裕》，《求是》2021 年第20 期。

②⑥《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人民日報》2020 年11 月4 日，第1 版。

③《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 卷，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184 頁。

④《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 卷，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200 頁。

⑤《列寧全集》第7 卷，人民出版社，2013 年版，第112 頁。

⑧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 年版，第662 頁。

⑨《毛澤東文集》第6 卷，人民出版社，1999 年版，第495 頁。

⑩??《鄧小平文選》第3 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42、373、110-111 頁。

?《江澤民文選》第1 卷，人民出版社，2006 年版，第466 頁。

?《江澤民論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專題摘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2 年版，第382 頁。

??????《胡錦濤文選》第2 卷，人民出版社，2016 年版，第167、247、284、290、291、639 頁。

?張洋：《深入學習堅決貫徹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精神 確保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開好局》，《人民日報》2021 年1 月12 日，第1 版。

?《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支持浙江高質量發展建設共同富裕示范區的意見》，《人民日報》2021 年6 月11 日，第1 版。

????《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4 卷，外文出版社，2022 年版，第171、211、436 頁。

?《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 卷，外文出版社，2017 年版，第30 頁。

??《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主線 推動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高質量發展》，《人民日報》2021 年8月29 日，第1 版。

?《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 確保“十四五”時期我國發展開好局起好步》，《人民日報》2021 年1 月30 日，第1 版。

?《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人民日報》2021 年11 月17 日，第1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