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觀認識元宇宙，助力實體經濟發展

□ 文 宋茂恩

0 引言

2021年互聯網領域最熱的詞之一是元宇宙（Metaverse），國內外數字科技巨頭紛紛加快在硬件、軟件、系統、應用等方面對元宇宙進行布局，越來越多的企業宣布進軍元宇宙或宣稱自身就在元宇宙。進入2022年后，更名為Meta的Facebook母公司市值一度只及2021年最高點的四分之一；科技分析公司CCS Insight數據顯示（2022年12月30日發布），VR和AR（增強現實）設備的全球出貨量僅為960萬部，同比下降逾12%，并預計2023年將是VR市場“低迷的一年”。在這一年，我國15座城市先后頒布了28份元宇宙專項支持政策，以三年為期規劃了總計8500億元的元宇宙產業規模目標。元宇宙是什么？究竟如何發展呢？

元宇宙，比較認可的思想來源是美國數學家、計算機專家弗諾·文奇教授，在其小說《真名實姓》（True Names，1981年）中構思了一個通過腦機接口進入并獲得感官體驗的虛擬世界。元宇宙一詞誕生于科幻小說《雪崩》（Snow Crash，1992年，尼爾·斯蒂芬森），小說描繪了人們通過公共入口，就可以以數字化身進入虛擬世界中，開啟有別于現實世界的另一種人生。雖然元宇宙目前還沒有一個準確、形成共識的定義，通過國內外專家學者對元宇宙的描述，可以簡單地認為，元宇宙就是利用信息通信技術構建數字虛擬空間。

元宇宙不是對現實世界的替代，也不可能替代現實世界，元宇宙是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的融合，把人的活動空間由現實空間、物理空間拓展到數字空間、虛擬空間。虛擬世界既可以是現實世界某個角度或垂直領域的孿生，可以是基于現實和想象相結合構建起來的虛擬空間，也可以是脫離現實世界創造出來的純虛擬空間（如游戲）。

不可否認，目前的元宇宙仍然處于萌芽階段，相關技術、網絡設施、產業基礎等方面還無法滿足需要，商業模式、發展范式、治理機制等仍然處于初級階段，元宇宙距離成熟應用仍有較大差距。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在元宇宙發展初期，結合具備元宇宙特征的應用進一步研究、認識元宇宙，在其不斷進化演變中探索方向、發掘規律、推動創新、引導發展，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

元宇宙是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的融合，把人的活動空間由現實空間、物理空間拓展到數字空間、虛擬空間。

1 元宇宙的發展應該以人為本，應以滿足人的需要為基礎和目標。

科學技術服務于人類社會的發展和進步，人無疑是主體，是科學技術創新發展的推動者、應用者和主要的成果享受者。價值是客體對于主體表現出來的積極意義和有用性，科學技術發展的根本動力是人的需要，一項技術、一個產品、服務、應用甚至業務，其價值主要取決于其滿足需要的程度。利用現代信息通信技術發展元宇宙，其根本目的也應該是滿足人的物質和精神需要。

滿足物質需要的主要方式是生產，其核心是效率，即如何以更少的資源投入獲得更多樣、更精準、更好的滿足。精神需要是滿足人的心理和精神活動的需要，是人們在精神上的欲望和追求，精神需要的滿足更多元、更復雜，與個體、文化、經濟、社會、歷史、信仰、經歷等多方面相關。物質需要和精神需要一般并不是單獨存在的，物質需要的滿足過程往往也伴隨著對精神需要的供給，精神需要的滿足也需要物質的支持或承載。

在人類社會加速數字化轉型大背景下，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的元宇宙將進一步升級連接方式，不僅可以將人與人、人與物的連接由一維、兩維提升到三維，由信息連接拓展到行為連接，進而更新經濟社會的互動和協同模式，使生產力水平得到質的提升，更多的體力、腦力活動由機器、AI替代，人將得到更充分的滿足和解放。生產力水平提高還將大幅度地提高經濟、社會運行的效率，越來越豐富完備的數據將使生產和消費的內涵發生重要變化，物質和精神消費的數字化成分將越來越高，經濟形態也將深刻變化。

元宇宙作為信息通信技術發展的重要載體，其發展和演進的基礎和根本方向應該是滿足人的物質需求和精神需求。與人的需求契合性越好、滿足需求的能力越強，就越有生命力，越有價值，就能獲得更好、更快、更可持續的發展。沒有需求基礎的應用，即使炒作得再火熱，也沒有生命力。

2 信息通信技術是元宇宙的基礎，也是元宇宙發展的限制條件。

元宇宙的發展是一個伴隨著相關技術不斷創新、完善、進步的長期過程。元宇宙交互的是三維、具象、可體驗的信息，與本質是紙的延伸的二維信息不同，三維信息是空間的延伸，元宇宙需要更多、更廣泛技術的融合發展支撐。

元宇宙的基本要素包括用戶、設備和場景。元宇宙應用基于場景，如社交、娛樂、教育、購物、旅游、工業制造、智慧城市等，需要虛擬現實技術、渲染工具平臺、引擎、算法、專用芯片等方面的技術和設備。元宇宙發展也需要與用戶體驗直接相關的終端和接入端技術的發展，如手機、眼鏡、計算機、頭顯、可穿戴甚至可植入設備等。當前，相關技術的發展仍需要突破。除了少數領域（如游戲）體驗尚可外，其他領域的體驗仍然差強人意，如頭顯的眩暈問題、場景數字化不足問題；同時適應虛擬空間的創新仍需要大力推進，如數字空間的會議室虛擬現實空間的會議室。

元宇宙構建的是數字虛擬空間，需要構建并使數字空間運行的應用、業務、模型所依賴的網絡基礎設施的有效支持，如通信網絡、數據中心、云計算設施等，涉及5G/6G、人工智能、物聯網、云計算、邊緣計算、終端協同等技術，其發展有賴于這些技術的進步。

元宇宙是三維交互、體驗的“端”側應用，交互越頻繁，關系越緊密，需求響應得越豐富、越及時有效，價值轉移得就越多，對交互對象信任、數字資產權屬和用戶行為激勵等方面的要求越高，就需要保障數字空間有效運轉的區塊鏈、隱私計算、Web3.0及網絡和信息安全等相關技術。

元宇宙當然并不會等以上信息通信技術及相關技術的發展完備后才能發展，可以首先在一個方向、一個領域甚至一個場景的點突破，在需求和技術驅動下沿著橫向相關應用場景拓展、縱向垂直應用場景滲透發展。

元宇宙的基本要素包括用戶、設備和場景。

3 元宇宙技術的發展與成熟需要現實物理空間與虛擬數字空間相互賦能。

通過對現實物理世界的人、物、事件等要素數字化，使用元宇宙技術在網絡空間中虛擬構建數字世界，甚至加入現實物理世界中并不真實存在的數字對象（人、物、事件等），進而形成信息維度上同生共存、虛實交融、相互作用、平行運行的虛擬數字空間。現實物理空間和虛擬數字空間通過算法實現連接和控制，并實現相互賦能。

從本質上講，虛擬數字空間為現實物理空間服務，使物理空間運行得更高效、更安全、成本更低、體驗更好。現實物理空間的特定特征映射到數字空間并通過數據驅動實現虛擬服務現實就是數字孿生，廣泛應用于運維監控、研發設計、工業仿真、生產制造、質量控制等方面，特別是智慧產業（智慧城市、智慧工廠、智慧園區等），如智慧城市建設，數字孿生通過對城市相關要素的數字化和虛擬化、全狀態實時化和可視化、運行管理協同化和智能化，促進了城市治理模式升級，提高了政務服務和民生服務的水平和效率。元宇宙技術可以使物理空間更多的特征數字化，使數字空間對物理空間驅動得更全面、更精準、更經濟、更多維的物理空間數據也使數字空間構建得更加貼近現實、應用場景更豐富、用戶體驗更好；構建數字空間時還可以根據需要增加現實物理空間中沒有的元素，甚至脫離現實物理空間創造一個源于現實、高于現實的虛擬空間，進一步豐富或凈化場景，提升體驗和效果。

虛擬數字空間通過應用程序及相應算法向物理空間反饋數據，顯示結果或驅動物理空間實現預期的動作，是虛擬數字空間對現實物理空間的賦能。那么，現實物理空間對虛擬數字空間的賦能就是通過更有效的數據“喂食”算法，優化模型，使應用程序（模型）能夠高效完成人們規劃的預期動作，并在必要時使用特定的“干凈”數據對應用程序的模型進行改進、糾偏或維護。需要特別指出的是，經過清洗、標注的高質量數據對算法起到了決定性作用，質量一般的數據，即使是海量數據，對算法無益，甚至有害。

4 元宇宙發展以實體經濟為基礎并應為數實融合和發展服務。

一些觀點認為元宇宙是數字虛擬空間，應該屬于虛擬經濟，這實際上是誤解。虛擬經濟與實體經濟相對應，這兩個概念雖然講得很多，但并不是一個專業術語，全國人大常務委員會原副委員長成思危關于虛擬經濟的說明得到了廣泛認可。他在《虛擬經濟探微》（《管理評論》2005年第1期）中指出：虛擬經濟則是指與虛擬資本以金融系統為主要依托的循環運動有關的經濟活動……簡單地說，虛擬經濟就是直接以錢生錢的活動。一般觀點對實體經濟的定義是指一個國家生產的商品價值總量……包括物質的、精神的產品和服務的生產、流通等經濟活動。

元宇宙是數字經濟的組成部分，主要包括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兩部分。數字產業化是指信息技術產業的發展，包括電子制造業、軟件和信息服務業、信息通信業等數字相關產業，作為元宇宙發展基礎的硬件、軟件、系統、應用等核心環節，是元宇宙的數字產業化部分。產業數字化是指以新一代信息技術為支撐，傳統產業及其產業鏈上下游全要素的數字化改造，通過與信息技術的深度融合，實現賦值、賦能，元宇宙技術在智慧產業、工業、娛樂、教育、旅游、游戲等領域的應用是產業數字化部分，也是元宇宙技術的重要應用場景。無論是數字產業化，還是產業數字化，直接或間接滿足人們物質、精神需要的產品和服務，均屬于實體經濟，且以實體經濟中相關產業為基礎。虛擬經濟部分主要是與金融相關的、“以錢生錢”的部分。

元宇宙依托虛擬現實、區塊鏈、人工智能、大數據、Web3、腦機接口等數字技術，對相關的實體經濟領域（如智慧城市、工業制造業、文娛旅游、會議展覽等）進行數字化、網絡化和智能化改造，重新定義并創建虛實融合的空間形態，進而轉換產業發展動能，改進生產和服務流程，創新商業模式，提高資源利用和運營效率，實現元宇宙與實體經濟越來越深入的融合。元宇宙在經濟社會運行中越來越廣泛的應用和融通發展，將進一步提升人類認識自然、改造自然的能力，提高生產力水平，甚至從助力、賦能經濟社會發展角色轉變為引領經濟社會變革的引擎。

5 元宇宙發展是一個長期過程，仍面臨著諸多挑戰。

人類構建虛擬空間自古就有之，甚至在語言、文字被創造之前，人類就通過想象構建虛擬空間，語言、文字、繪畫、音樂等的出現讓人類得以交流虛擬空間并為進一步豐富虛擬空間提供了工具。在很長的歷史時期，人類主要是用想象和聽覺、視覺體驗虛擬空間，隨著技術發展，在二維基礎上，3D、4D甚至5D給人們越來越豐富的體驗。元宇宙是通過數字技術構建虛擬空間、把虛擬空間數字化，虛擬空間與現實融合得越來越好，使人類體驗越來越真實、越來越豐富，數字化、網絡化和智能化在擴大了虛擬空間的時間和空間尺度的同時，也迅速降低了虛擬空間的構建和運行成本，不僅“飛入尋常百姓家”，也會飛入千行百業，與之融通發展、相互促進。

正如中國科學院梅宏院士在《大數據與數字經濟》中所說：“在足夠小的時間和空間尺度上對現實世界數字化，可以構造現實世界的一個數字映像，該映像承載了現實世界的運行規律。在給定充足計算能力和高效分析方法的前提下，對這個數字映像的深度分析，將有可能理解和發現現實復雜系統的運行行為、狀態和規律。”元宇宙并不是創造一個新世界，我們在虛擬空間中可以超越時空，甚至穿越到過去、未來，但在現實的時間軸上我們仍然無法作為，元宇宙只是使現實世界更美好、更有效率，其發展也不會一帆風順。

首先，相關技術發展仍差強人意，信息基礎設施能力遠未到位，仍然無法做到對現實世界大規模數字化，在各個領域的應用差別巨大。雖然元宇宙稱之為“宇宙”，但并非一個統一的、包容萬事萬物的唯一空間，其發展現狀依然是各有各的元宇宙，表現為無數的微小“宇宙”，技術標準、協議、數據結構、數字空間規則等在“宇宙”間的統一、規范及其融合互通還未提上日程。其次，虛擬數字空間的監管治理仍然處于摸索階段，人類對以“比特”為基本要素的經濟社會運行規律認識與“原子”世界相比也只是剛剛起步，在元宇宙部署、發展過程中，對現實人類社會的道德倫理、文化價值、意識形態等方面的沖擊比互聯網更劇烈，對此的研究和探索遠遠不夠。第三，元宇宙的發展和應用對參與者的數字能力和素養要求更高，數字鴻溝有可能進一步擴大，甚至出現嚴重的“馬太效應”。數字技術發展帶來的福利更多地被數字能力更強的人所享有，數字弱勢群體不僅很難獲得數字收益，數字資產安全受到威脅，甚至連個人生物特征信息等也難以保全，這將對經濟發展、社會穩定、政治文明等方面產生沖擊。

6 結束語

數字技術的發展正在越來越快、越來越深、越來越全面地融入和改造人類的生產生活，推動人類社會更高質量發展、更高品質生活。雖然在發展的同時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需要解決前所未有的問題，但人類具有強大的自我適應和自我修復能力，深入、全面、理性地認識元宇宙及其相關技術的發展，就是秉持樂觀主義的態度，回歸科技以人為本的初心，使之服務于人的共同發展、全面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