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社工介入涉罪未成年人的研究
——以個案小Y為例

閆玉潔

海南熱帶海洋學院，海南 三亞 572022

司法社會工作指社會工作嵌入司法體系，由專業人員或志愿人士，在社會工作專業價值觀指引下，運用社會工作的理論、知識和方法、技術，為罪犯及其家人，在審判、監禁、社區矯正或刑釋期間，提供思想教育、心理輔導、行為糾正、信息咨詢、就業培訓、生活照顧以及社會環境改善等，使罪犯消除犯罪心理，修正行為模式，適應社會生活的一種福利服務。司法社會工作者（以下簡稱司法社工）介入涉罪未成年人的幫教有利于改善其認知行為模式的改善，從而促進其健康成長。

一、案例基本情況介紹

小Y，男，17歲，因涉嫌詐騙罪被刑事拘留，后被取保候審。犯罪嫌疑人犯罪時已滿16周歲、未滿18周歲，經人民檢察院決定給予附條件不起訴。案發時案主為某公司在校的中專實習生，專業是電子商務，比較喜歡上網，在網絡上認識的朋友對其負面影響較大。在網絡朋友的誘導下，小Y發生網絡詐騙行為。

小Y家庭條件一般，父母離異，父親外出工作，母親另組家庭，小Y跟隨奶奶生活，成長過程中缺少父母關愛。父母對案主的教育方式均屬于放任型，致使小Y自身遇到困難時不愿意尋求家人幫助。通過心理測量和訪談，社工發現小Y目前心理壓力大、焦慮情況嚴重。司法社工自接案對案主進行了為期半年的幫教服務。

二、司法社工幫教服務過程

（一）問題呈現

司法社工通過與案主進行會談、家訪、心理測評及法律知識測試發現小Y存在以下問題：

第一，法律意識淡薄。小Y實施網絡詐騙屬于他人誘導，事件發生后只覺是違反道德，卻沒有意識到已經觸犯了刑法。司法社工在接案后，用法律知識闖關的形式對小Y進行了法律知識測試，測試得分為48分（“法律知識闖關”以《未成年人保護法》《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等法律為參考依據，制定出未成年人常用的法律知識題，共100道選擇題，每題1分，合計100分）。

第二，心理壓力大。小Y從小父母離異，跟隨父親生活，父親常年外出工作，由爺爺奶奶照顧其生活起居。初二時母親得白血病離世，隨后爺爺離世，讓小Y心理壓力劇增，經常胡思亂想、失眠、自我封閉，不愿與他人交流，借助網絡世界逃避現實壓力。小Y通過網絡結交朋友，在交往中對朋友比較依賴和信任，于是在不良網友的誘導下，利用網絡平臺冒充主播及管理員售賣游戲裝備，在從事買賣時感覺自己行為欠妥，但是又害怕失去網友就沒有多想，直到被公安機關刑事拘留，才意識到自己犯下大錯。這一變故對小Y打擊非常大，經常性地失眠和做噩夢，夢到自己被關押或被抓到監獄的情景，也曾一度想過自暴自棄。面談中，小Y認為如果壓力有分數的話，他給自己打9分（10分為最高）。

（二）需求分析

1.提升是非認知辨別能力的需求。針對犯罪行為，司法社工需引導小Y看到行為背后的偏差認知，明晰行為的代價和后果及應承擔的責任，調動小Y的內在改變動機。小Y在和朋友的交往過程中，出于對朋友的依賴和信任對朋友提出的一些不合理要求沒有做出理智判斷、及時拒絕，做出觸犯法律底線的事情。因此司法社工認為小Y在與朋輩群體交往的過程中需改善交友環境，提升正向認知分辨能力。

2.心理健康發展的需求。針對小Y成長過程中由于突發狀況所造成的心理焦慮癥狀，需要司法社工對小Y做相應的心理輔導和信心重建。使小Y從過去的創傷及犯罪事件的打擊中走出來，以更加積極的心態面對未來。

3.建立正確職業規劃的需求。案發時小Y在網絡公司實習，做電子銷售工作，小Y在網絡上認識不良網友與其合謀進行游戲裝備售賣，夸大游戲裝備的效能，最終犯下詐騙罪。小Y在實習期間缺乏正確的職業觀，需要司法社工對其進行正向的職業觀和價值觀的引導。

（三）服務計劃

因案主的問題是多重性的，需要司法社工協調檢察官、家長等多方參與，彼此相互協作才能幫助案主更好地成長與改變。因此，司法社工針對案主需求，鏈接心理咨詢師等社會資源，制定了以下服務計劃：

1.學習法律知識，增強行為認知。司法社工通過與案主面談、電話溝通，引導案主自主學習法律知識，提升案主的法律意識；邀請案主參加朋輩小組活動，提升其對朋輩群體的社會認知能力；帶領其參與社區志愿活動，內化案主的社會責任感。

2.跨專業合作，開展心理輔導與支持。由檢察官、律師等專業人員為案主及其家人答疑解惑，打消思想顧慮，緩解案件帶給案主的心理壓力。司法社工與案主積極溝通交流，疏導其心理焦慮的同時，積極鏈接心理咨詢師進行專業心理疏導，緩解其思想壓力。

3.建立積極正向的職業規劃，增強社會融合。司法社工和心理咨詢師共同協助案主發現自身優勢，引導案主建立積極正向的職業規劃。邀請案主參與社區志愿服務活動、青少年正向成長小組等活動，促使案主在學習、參與中逐漸增強自信，獲得正向成長，積極融入社會。

（四）服務介入理論

本案例主要以認知行為理論進行司法幫教服務。認知行為理論認為在認知、情緒和行為三者中，認知扮演著中介與協調的作用。認知的形成受到“自動化思考”機制的影響。所謂自動化思考是經過長時間的積累形成了某種相對固定的思考和行為模式，行動發出已經不需要經過大腦的思考，而是按照既有的模式發出。或者在某種意義上思考與行動自動地結合在一起，而不假思索地行動。個人的許多錯誤的想法、不理性的思考、荒謬的信念、零散或錯置的認知等，可能存在于個人的意識或察覺之外。因此，要想改變這種狀況，就必須將這些已經可以不假思索發出的行動重新帶回個人的思考范圍之中，幫助個人在理性層面改變那些不想要的行為。

（五）服務計劃實施過程

1.建立專業關系，進行心理測評及社會調查

接案初期，司法社工與案主保持每周至少3次的頻率進行電話、微信聯系，及時給案主以支持、鼓勵，與小Y建立專業關系。司法社工整合資源，鏈接專業律師為案主及其家長提出的“通不過附條件監督考察會坐牢”“會不會留下案底”等答疑解惑，并向案主分析案情及可能的司法程序。

同時司法社工通過與案主會談、心理測評發現其存在心理焦慮等問題。通過社會調查發現，案主家庭存在放任和沖突的不良教養方式。父母離異，使得小Y缺失母愛，父親也忙于工作，導致案主不愿意與父母溝通和親近。小Y在受不到家庭關注的情況下，受不良朋輩的誘導，觸碰了法律底線。

2.評估問題和需求及幫教服務

司法社工依據與案主會談，進行心理測評及社會調查等發現小Y認知辨別能力低、心理焦慮、易受朋輩群體影響等問題，進行了以下幫教服務：

（1）提高法律意識，增強認知能力。司法社工引導案主學習法律知識。司法社工引導案主自主學習了未成年人常見的“盜竊罪”“聚眾斗毆罪”“搶劫罪”等犯罪類型，以及《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未成年人保護法》的基本的法律知識。學習后，案主均以學習筆記的形式進行了記錄、反思。

（2）心理輔導，緩解心理壓力。針對案主特殊經歷造成的心理焦慮，司法社工積極鏈接心理咨詢師為其進行心理疏導，緩解心理壓力。同時司法社工積極與案主溝通交流，保持良好聯系，及時為案主進行心理疏導和支持。

（3）參加志愿服務活動和成長小組，找到正確的職業目標。司法社工組織心理類成長小組邀請案主積極參與。案主參加了針對困境兒童、社區老人、社區青少年等不同群體的15次志愿服務活動。通過參加職業體驗小組、親子溝通互助小組，學習心理壓力釋放方法和技巧，學習親子有效溝通，緩解案主現有壓力，協助案主提升親子關系，并建立積極正向的職業規劃，促進案主積極健康成長。

3.結案

司法社工與案主共同回顧了接案以來他的成長與改變，對照之前的個案目標，案主獲得不起訴決定，雙方均認為服務目標已經達成，可以結案。整個服務過程，司法社工秉承社會工作倫理，以認知行為理論為主要理論支撐，分析了案主面臨的問題及問題產生的多方面原因，隨后對其進行了包括個人、家庭、社會等層面的介入，對案主進行了全方位的幫扶。

（六）服務結果評估

1.行為認知能力提升。案主在附條件不起訴考察期內，學習并掌握了《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未成年人保護法》等基本的法律知識，增強自我法律意識。結案前，司法社工運用法律知識問卷對案主進行了法律知識測試，問卷得分由原來的48分提高到了95分。

2.心理壓力緩解。案主通過心理師疏導、司法社工積極正向的引導和一系列志愿服務認清自身優勢，案件走向越來越好，案主的心理壓力逐漸減小。案主經過半年的努力順利通過附條件不起訴決定考察期，對自己的心理壓力評價由9分轉為了2分。

3.找到工作方向，獲得正向成長。案主通過一系列的幫教樹立了正確的職業觀和價值觀，現在一家電影公司上班，通過自己的努力擔任了部門小組長，工作之余堅持學習法律知識，參加志愿活動。鑒于案主在幫教監督考察期間表現良好，檢察機關于半年幫教后宣布對案主進行不起訴決定。

三、幫教服務過程中發現的問題

（一）司法社工專業能力欠缺

司法社會工作作為特殊領域的重要一支，其發展受到國外較大影響。［1］而中國的政體和司法體系與國外不同，司法社會工作在中國發展涉及涉罪未成年人的心理、家庭、社區、學校、公安機關、檢察機關等，因此對司法社會工作的專業性要求更強。司法社工在進行介入時需要關注涉罪未成年人的每一個環境層面。本服務案例主要從案主自身系統和認知行為著手進行服務介入，對涉罪未成年人其他層面介入較少。在服務中，司法社工也明顯地感覺到在心理、教育、法律等方面的專業知識和技能比較欠缺。

（二）忽視了案主的家庭作用

研究表明，家庭成長環境與家庭教養方式都會對青少年犯罪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而社會工作介入未成年司法領域，既有利于保證未成年司法程序的公正性與規范性，又對預防未成年犯罪意義深遠。［2］對于涉罪未成年人而言，家人的支持和鼓勵，能夠幫助其克服在幫教過程中遇到的問題，重拾信心。家庭對涉罪未成年人鞏固幫教成果同樣有所幫助，家庭的介入有利于涉罪未成年人強化鞏固幫教期間認知行為的改善，同時預防涉罪未成年人在幫教服務期間重新犯罪。［3］本案例中案主的家長因工作及其他原因很少參加幫教服務活動，司法社工多是利用電話、微信和其進行交流，幫教結束案主的家庭教養模式也沒有明顯地改善。

四、介入涉罪未成年實務發展的建議

（一）提升司法社工專業能力及實務水平

司法社工在加強理論知識與專業方法學習的同時，要努力學習心理、教育、法律等方面的專業知識。多與相關領域的專家學者溝通，學習借鑒其他社工機構司法社會工作方面的先進做法，多思考可能出現的問題與難題，以增加服務的深度。因此，在實務的過程中司法社工不斷提升社會工作專業能力的同時，也要著重學習實務服務技能，提升服務水平。

（二）激發案主潛在能力

司法社工在服務過程中，應充分考慮案主的心理、年齡、家庭背景等實際情況，創新服務方式，增強案主改變的內生動力。本案例中，司法社工采用了案主自主學習、參加社會實踐活動，抓住了案主的主要興趣及需求，增強了案主改變的動力。司法社工要引導涉罪未成年人認識自我，協助其共同制定具體化、可量化的成長目標，激勵涉罪未成年人自身積極力量，提升社會適應力，順利回歸社會。

（三）加強和改善案主家庭教育模式

2022年1月1日開始正式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再次強調了家庭教育的重要性，指出父母或者其他監護人為促進未成年人全面健康成長，要對其實施的道德品質、身體素質、生活技能、文化修養、行為習慣等方面的培育、引導和影響。家庭是未成年人成長的重要場所，家庭結構、家庭教育方式、親子關系均對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長有著重要影響。家庭教育直接影響著未成年人性格的養成和個人品德的形成，對未成年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的塑造具有重要作用。嬌縱型、專制型、放任型、沖突性、支配型等不當的家庭教育模式不僅影響孩子們的健康成長，同時也不利于良好的親子關系的建立。因此，要提倡民主型家庭教育模式，尊重孩子意愿的同時讓孩子承擔起相應的家庭責任。

（四）加強司法社會工作本土化發展

司法社會工作在我國起步較晚，各省司法社工人才較少，在借鑒國際經驗的基礎上促進司法社會工作的本土化發展是不可或缺的。社會工作本土化發展是中國社會工作行業一直提倡和探索的發展模式，也是其實現自身價值的重要途徑。司法社會工作本土化是依靠現有從事行政性、半專業化社會工作的人員進行的，從社會工作角度，需要深入研究社會工作服務如何與司法體系銜接，從而找到二者合作的契機和切入點，也為司法社會工作實務的推進搭建起理論支持體系。

五、結語

未成年人違法犯罪不是簡單的個人原因，是所在家庭、學校、社會等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因此，為有效預防涉罪未成年人犯罪的再次發生，司法社會工作服務要以涉罪未成年人為起點，擴展至涉罪未成年人生理、心理、家庭以及社會環境、國家政策等多個角度，為涉罪未成年人回歸家庭和社會創造良好的微觀和宏觀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