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陣營對立，正在加劇

王亞晶

在韓國的政治舞臺，“秋后算賬”已經成為常態。今年1月2日，韓國《韓民族日報》發表社論稱，希望今年能緩和讓平民和弱勢群體痛苦的“陣營對立”現象，但接下來發生的事讓這篇呼吁最終變成一紙空文。當天，韓國總統尹錫悅在青瓦臺照例舉辦新年“問候會”，但最大在野黨——共同民主黨集體“爽約”，無人出席。隨后，戲劇性的一幕接連出現：1月9日，曾與尹錫悅角逐總統寶座的共同民主黨黨首李在明，以嫌疑人的身份接受檢方傳訊，這開創了最大在野黨黨首首次在任內受審的新紀錄。李在明表示，這是政治報復性質的調查，是司法政變。2月1日，共同民主黨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正式推進了檢方對總統夫人金建希“涉嫌股價操縱案”的特別調查。此舉顯然是在回應檢察機關不斷施壓在野黨的行為。這“一報一還”的背后，再次向世人展現了韓國政壇現狀——執政黨和在野黨的陣營對立已經“深入骨髓”。

權力的游戲

在韓國，陣營對立實則是“保守派”與“進步派”的兩大派系對決。“秋后算賬”只是兩派對線常見的戲碼。事實上，兩派對立由來已久，最早可以追溯至金大中執政時期。當時，韓國在亞洲金融風暴中備受打擊，經濟危機帶來的一系列問題讓韓國處于相對迷茫的發展階段.很多官員在調整政治經濟結構與韓朝關系走向方面產生了嚴重的意見分歧，由此形成了進步與保守兩大陣營。“保守派”以韓美同盟為外交國防戰略基礎，將朝鮮視為仇敵和最大威脅，“進步派”則主張“自主外交與國防”政策，對朝實行懷柔的“陽光政策”，兩派執政理念大相徑庭。

韓國現總統尹錫悅及前總統樸槿惠和李明博等，均屬于偏右的“保守派”代表；現在的在野黨黨首李在明及前總統文在寅和盧武鉉等，則被視為偏左的“進步派”代表。提起韓國政壇，最為人們熟知的當屬“青瓦臺魔咒”。然而魔咒背后，實則是一場“權力的游戲”，兩黨交替上臺執政，你方唱罷我登場，一報還一報，這是派系斗爭所帶來的必然走向，也會對韓國的政治進程產生重大且持續的影響。

韓國媒體《金融新聞》曾發表題為《令人羞愧的分裂政治》一文，稱韓國歷屆總統都未能實現政治團結。2003年，盧武鉉在就職演說中第一次公開表示，希望看到通過對話和妥協來解決問題的政治文化；2009年，李明博在上臺時也承諾，將超越朝野，敞開對話大門，但不久就發生了韓國現代政治史上最悲劇性的事件—盧武鉉在接受檢察機關調查后自殺身亡；樸槿惠在2013年的就職演說中壓根沒有提到“團結”，甚至還省略了與在野黨協同治理等表態；文在寅2017年就職時雖然強調國民團結，但他也在卸任前承認，韓國政治未能走向團結。

整整20年過去了，韓國陣營對立的局面一直延續至今。去年3月，韓國總統大選進入白熱化階段，兩大黨派候選人尹錫悅和李在明之間的競爭也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大罵戰。李在明的貪腐丑聞、桃色新聞，尹錫悅夫人的干政事件，互相“抹黑”之下，兩黨角逐的激烈程度可見一斑。雖然最后，國民力量黨（保守派）尹錫悅以微弱優勢贏得大選，但是共同民主黨（進步派）卻保住了國會的多數席位，雙方算是打了個“平手”。

據韓媒報道，在299個國會席位中，共同民主黨就擁有169個。這讓尹錫悅及其執政黨陣營耿耿于懷，上臺后不久便對在野黨展開了瘋狂的“政治報復”：先是在去年7月份對同樣是進步派的前總統文在寅進行了政治清算，后又在9月份以涉嫌違反公職選舉法之名起訴了李在明。去年10月，因為政治打壓，尹錫悅的施政演說遭到在野黨的集體抵制，他們不僅集體缺席，還在國會大廈外進行示威抗議，這在韓國政治歷史中是非常罕見的。李在明更是直接放話：“希望總統和執政黨不要再對在野黨進行無限壓迫，這樣只會逼得他們奮起反抗。”

如今，新年剛過，兩黨又展開了新一輪的政治角逐，在互不妥協的氛圍下，韓國本屆執政黨和在野黨已經創下韓國憲政史上數個“首次”，包括最大在野黨黨首在任內接受檢方傳訊、總統首次在在野黨缺席的情況下發表施政演說等。韓國一些觀察人士認為，韓國政壇陣營對立有愈演愈烈之勢。

割裂的韓國

縱觀這些年的韓國政壇，一直在制造仇恨和復仇中演進。一個在位執政卻不掌大權，一個在野卻伺機翻盤，政治分裂，多方掣肘，使得韓國社會大有被割裂的跡象。

去年，美國智庫皮尤研究中心對包括韓國、美國、日本在內的19個國家展開調查。調查結果顯示，韓國人和美國人最有可能認為他們國家存在強烈的黨派沖突。韓國90%的成年人表示，支持不同政黨者之間存在嚴重沖突，其中約49%的人表示這些沖突非常嚴重。相較之下，美國只有88%的成年人支持不同政黨者之間存在嚴重沖突，其中41%的人認為這些沖突非常嚴重。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韓國的政治版圖割裂已經十分嚴重，對立程度甚至超過了美國。

更糟糕的是，陣營對立所引發的激烈沖突和政治分化，已經從政界延伸至民間，保守派、進步派、普通人之間好像有一道無形的墻，這堵墻最終演變為社會風險，支配著普通韓國人的日常生活。有分析人士認為，目前韓國各年齡段人群、各地區、各階層民眾進一步分裂，媒體也分裂，形成目前保守派和進步派的既得利益圈層，造成韓國民間情緒對立、家人互相指責、昔日老友反目成仇等。

今年1月3日，根據韓國《朝鮮日報》的新年特別民意調查，超四成韓國人表示不會與政治傾向不同的人一起吃飯或喝酒，約半數20多歲的年輕人表示難以與支持不同政黨的人結婚。民調之外，韓國經常出現這樣的場景：每逢周末，進步陣營和保守陣營的支持者分別聚集在光化門廣場和龍山總統府附近展開集會對決，一方高喊“尹錫悅下臺”，另一方則大喊“拘捕李在明”。這一現象聽起來十分魔幻，但發生在韓國卻又格外真實。

新年伊始，《韓民族日報》發文稱，韓國政界的對立激化，給民眾帶來巨大痛苦。文章舉例說，韓國造船業轉包勞動者要求恢復被削減的工資，但政府、執政黨和企業卻對他們提出損害賠償訴訟。少數群體和市民絕食要求制定“禁止歧視法”，殘疾人在地鐵上高喊“殘疾人權利預算”。對于這些，政府都沒有作出回應。韓國評論專家表示，為吸引選民，在選舉中濫開“空頭支票”、當選后不履行承諾的情況比比皆是，因此只要韓國的政治現狀不改變，人口問題、國家發展和未來就都是無解難題，割裂也將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