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書歲月長

◎ 孟祥菊

讀書寫字之余，電腦桌旁的那部掌式收音機成了我的最好陪伴。為緩解視疲勞，我常仰靠在椅背上，閉目聽一段新聞，或一集評書。在悄然滑過的溫馨時光中，我總會情不自禁地憶起兒時的聽書歲月。

上世紀七十年代,電視還未在農村出現，家家戶戶只能借助一臺小小的半導體收音機來豐富人們的業余生活。那時，我家曾有過一臺老式的調頻收音機，漢語詞典大小，我們習慣叫它“方匣子”。收音機除了用來收聽天氣預報和新聞聯播之外，最主要的功能是供我們全家聽評書。夜幕剛一降臨，各地方臺的評書欄目也就開始了，我便和弟弟準時收好課本，靜靜坐到收音機旁去聽書。我們熟知的說書藝人很多，耳熟能詳的有袁闊成、劉蘭芳、田連元等，他們播講的《三國演義》《岳飛傳》和《楊家將》均是我們的最愛。許多時候，一個頻道的評書聽完了，我和弟弟意猶未盡，便快速將收音機調到另一個波段上去。通常是里面播什么，我們就聽什么，從不計較內容是否接得上，只要有書聽心里就舒坦。

聽書過程中最擔心的是收音機突然發生故障。記得有一次，我和弟弟正聚在桌前聽《封神演義》，當播到“姜子牙下山歷練，被申公豹重傷”一段時收音機突然卡了殼，弟弟急得抓耳撓腮。性急的我忙將收音機關閉重啟，反復幾次仍不見好，便生氣地朝機蓋處連拍數下，收音機居然發了聲。憑借此法，我們終于大氣不出地將整段故事聽完。

收音機真正壞掉的時候也是有的。為不延誤連續的聽書活動，我和“摳門兒”的弟弟總會輪番拿出積攢的零花錢，央求父親托人買部新的收音機回來。家里“斷書”的日子，我和弟弟也不閑著，常常跑到村東王五爺家的屋檐下去“偷聽”。王五爺耳背，他家收音機的音量總是調到最大擋，隔著墻壁也能聽真切。我們的“偷聽”行為被發現也不要緊，善良的王五爺總會笑瞇瞇地把我們領進屋，順便用好吃的地瓜干和燒土豆招待我們。

對于我和弟弟來說，最不愿聽到每集評書后的“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集分解”的結束語，那充滿懸念的十二個字，常常會讓我和弟弟陷入無盡的遐想。睡不著覺的時候，我倆會趴在被窩里嘰嘰喳喳地玩著續編故事的游戲，并以“打賭”的形式等待第二天晚上的評書小段去驗證。如今想來，正是年少時期那種“切中要害”的美麗遐想和“風馬牛不相及”的故事續編，誘發了我最初的文學夢想。

在曼妙的“聽書”時光中，我和弟弟悄然長大。后來電視機如雨后春筍般步入千家萬戶，收音機開始被閑置在角落。及至現在，隨著電腦、手機等高科技產品的普及，更為人們擴大視聽提供了廣闊平臺。于是，收音機這種傳統的聽書模式，漸漸被高速快捷的各種媒體所取代。我是個戀舊的人，在時序的更迭中，我的“聽書”習慣始終未改，且一直樂此不疲。

感謝那臺小小的收音機，是它于方寸之間，開啟了一個孩子認知世界的大門。受著它的引領，我通過勤勉自立的方式，一步步走出了閉塞的小山村，既而有勇氣邁向廣闊的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