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宋代潮州窯瓷器特點及價值

陳錦山

摘 要：潮州是我國南方重要的港口城市，舊時屬閩越之地，與福建相鄰，其傳統手工技藝受福建影響。潮州窯制瓷既受德化窯、磁灶窯影響，又獨具地方特色，是中國南方青瓷、青白瓷窯系和外銷瓷的重要窯口之一，為研究當地文化和海外貿易提供了實物依據，具有重要的價值。

關鍵詞：潮州窯；特點；價值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24.001

1 潮州窯概況

潮州地處中國南疆，與福建相鄰，歷史上與福建同屬閩越之地，其先民屬古閩越族。秦漢以后，中原移民后裔大部分由閩南移入潮州地區，因此史書上多記載其為閩南舊地，唐代杜佑《通典》稱“潮州亦古閩越地”，《十道志》載“潮州、潮陽群，亦古閩越地”，宋代歐陽忞《輿地廣記》稱潮州為“七閩地”，明《永樂大典》亦載“潮州府隸于廣，實閩越地，其語言嗜欲，與福建之下四府頗類”。中原后裔遷移到福建地區，不僅帶來了中原地區的先進文化，同時也使福建地區的傳統手工技藝在潮州地區得到推廣和運用。

宋代潮州窯以筆架山窯為代表，位于韓江東岸，有“水東窯”和“百窯村”之稱。由廣東省文物考古研究院2022年考古發掘的相關報道可知，潮州筆架山窯在宋代以生產青釉瓷、青白釉瓷、黃釉瓷為主，器型有碗、盤、盞、燈、爐、杯、壺、盂、盒、豆、釜、洗等日用器皿和瓶、人物、玩具等日用品瓷，雕刻技藝以刻花、劃花為主，部分有鏤雕、印花。刻花的劃痕都較淺，線條簡樸流暢，內容以弦紋、卷草紋、花草紋、篦紋、水波紋、云龍紋和蓮花瓣紋等為主。

宋代潮州窯瓷器留存下來的不多，主要是佛教造像、盞、碟、洗等，其中以佛教造像為貴，分為釋迦牟尼造像和觀音造像，大部分為出土文物，具有重要的歷史研究價值。

2 館藏宋代潮州窯青白釉瓷

2013年，為建設“世界閩南文化展示中心”陳列展覽館，泉州市博物館特向閩南文化輻射區潮汕地區征集一批潮汕瓷器作為展品。該批展品包括觀音造像1件、青白釉盞2件、青白釉碟1件及青白釉洗3件，集中展示了宋代潮州窯瓷器的特點和價值。

2.1 觀音造像

宋潮州窯白釉坐蓮觀音坐像（圖1），底徑9.3厘米，高46厘米，圓雕，空心。觀音發髻高聳，正中央飾一尊釋迦牟尼光佛，頭戴花冠，面容清秀，鳳眼微啟，雙目微俯視，直鼻小口，面帶微笑。身著袒胸廣袖長衣，胸前佩戴瓔珞，呈跏趺狀盤腿坐于蓮花座上。手勢大方，左手自然下垂，右手結手印。底座為雙層蓮臺。胎質潔白細膩，通體施透明釉，釉不及底，胎釉結合致密，以黑線勾勒觀音的眉毛與雙眼。

此器為潮州佛教造像的觀音形象，觀音和藹可親，圣潔無比，是人間“真、善、美”的化身，給人以安詳、寧靜的感覺。整件作品釉面光亮瑩潤、線條流暢優美，體現了高超的繪畫和雕刻技術，尤其是眼睛、眉毛處的裝飾更是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既獨特，又不失活力。美中不足的是器身有棕眼、沙礫。這尊白釉觀音像既有對閩南文化的繼承，又有地方的特色元素，是一件難得的佳品。

2.2 青白釉盞

宋潮州窯青白釉盞（圖2），口徑13.3厘米，底徑4.7厘米，高4.5厘米，通體施青白釉，釉不及底，圈足，靠近底部有一圈弦紋。內底部有玉璧紋。內壁有棕眼和沙礫。

宋潮州窯青白釉篦紋花口盞（圖3），口徑14.7厘米，底徑4.3厘米，高4厘米，六瓣花口，通體施青白釉，釉不及圈足內壁，矮圈足，靠近底部有兩圈弦紋。內壁有一圈弦紋，中間刻劃篦紋。

2.3 青白釉碟

宋潮州窯青白釉碟（圖4），口徑11.3厘米，底徑4厘米，高2.7厘米，通體施青白釉，釉不及底，釉面呈冰裂紋，圈足，足部有墨書。

2.4 青白釉洗

宋潮州窯青白釉花口洗（圖5），口徑10.7厘米，底徑4.3厘米，高3厘米，開十二花瓣，通體施青白釉，釉不及圈足內壁，平足內凹。

宋潮州窯青白釉瓜棱洗（圖6），口徑11厘米，底徑4.3厘米，高2.8厘米，六瓣瓜棱，通體施青白釉，釉不及圈足內壁，平足。

宋潮州窯青白釉洗（圖7），口徑11厘米，底徑4.3厘米，高2.8厘米，通體施青白釉，釉不及圈足內壁，平足。

3 宋代潮州窯瓷器的制作工藝

瓷器是人們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潮州南北文化交融，北民南移，許多先進的制瓷技術被帶到了南方。潮州陶瓷工藝的發展不僅受到北方景德鎮窯的影響，同時在經過閩南地區后，又深受德化窯、磁灶窯燒制技藝的影響。與德化窯、磁灶窯相比，潮州窯在器物造型、裝飾工藝、裝燒工藝等方面有許多相似性，但也體現了獨特的地域性特征。

潮州窯主要燒制青白瓷、青瓷、黑釉瓷和黃釉瓷等，產品有碗、盤、碟、杯、瓶、壺、爐、盂、罐等，胎質細密，釉水瑩潤有光澤。這些與以上窯口生產的日用產品瓷大相徑庭。潮州窯瓷器的制作手法與德化窯、磁灶窯瓷器相近，采用拉坯和模印的方式。在器物的裝飾技藝上普遍采用刻花、劃花、雕刻、鏤空、釉上彩等手法，紋飾有效仿閩南的卷草紋、弦紋、蓮瓣紋、云龍紋等。器物裝燒多采用墊餅和支釘疊燒的方法。總體來說，潮州窯瓷器既有景德鎮窯瓷器的大氣工整、嚴格精密，又不失德化窯、磁灶窯瓷器的隨性使然、自然灑脫。

潮州窯在充分吸收閩南傳統制瓷技藝的基礎上不斷發展創新，在青白釉瓷的基礎上進行點彩裝飾，尤其是佛教造像，在造像的眼、鼻、口、發髻、眉毛、胡須等凸出位置進行黑色、醬褐色等勾勒點彩，這不僅使器物線條更加突出，也使整體形象更加生動。

4 潮州窯與德化窯的比較

宋元時期，泉州“東方第一大港”崛起，絲、瓷、茶貿易繁榮。德化窯以海外市場需求為導向，窯業蓬勃發展，燒成瓷器以青白瓷為大宗，兼燒白釉瓷、青釉瓷、黑釉瓷，以日常生活的飲食、盛貯、化妝、宗教等器型為主。德化窯瓷胎較輕薄，釉色較明亮，采用陶車輪制、范模壓制成型，常見刻劃、模印裝飾花紋。

宋代德化窯以碗坪侖窯和屈斗宮窯為代表。碗坪侖窯出土的瓷器均為白釉瓷器，器型有碗、盤、碟、洗、缽、壺、瓶、盅、盒等。其中，粉盒的數量最多，質量最好。碗坪侖窯瓷器形式多樣，坯體多采用輪制、模印和胎接成型。上釉主要采用蘸釉和蕩釉兼用的方法。北宋時期的碗、盤、粉盒盤口大，花紋豐富多彩。產品造型精致，圈足寬矮規整，胎質薄細，致密度高，釉色滋潤，白里泛青。裝飾以刻花、劃花、印花為主，線條簡潔粗放、流暢明快。紋飾以蓮荷、牡丹、云水、蕉葉和纏枝花為主體，兼有篾紋、菊瓣、葵紋、麥穗、卷草、珠點、魚、鳥等幾十種，構圖嚴謹，生動秀麗。隨著社會生活習俗的改變，南宋碗坪侖窯改變了碗、盤、盒口大的做法，瓷種也進行了改良，開始生產泛灰的影青釉瓷和黑釉瓷兩大系統。產品器型除以碗、盤、缽、罐、壺等日用瓷為主外，還生產了大量造型美觀、形式多樣的陳設瓷（如荷口花瓶等）及宗教用的軍持等。這一時期的瓷器質堅胎厚，圈足外敞，器型變化多樣，造型端莊，釉色青里閃灰或黑里閃亮，透明如鏡，體現了南宋瓷器注重釉色的時代風格。器表多素面，花紋裝飾較前期有顯著的減少，前期那種圖案規整、線條粗放、豐富多彩的紋飾，已為蓮瓣紋、云水紋和簡單的弦紋代替。這一時期瓷器的裝飾開始采用毛筆書寫款識的方法，為后期瓷器裝飾的多樣化開辟了新的途徑。

同一時期的屈斗宮窯出土的器物種類有碗、盤、碟、壺、罐、瓶、洗、盅、盒、高足杯等十多種，一種器型中又有不同形狀的變化。出土瓷器的釉色大致可分為兩種：一種是近乎影青的白釉瓷，釉面潔凈滋潤，光澤感強，紋飾從釉色中映出來顯得非常美麗；另一種是白釉瓷，釉面潔白、瑩潤，因窯爐火候的差異，時有發現或灰或黃、或深或淺的不同。裝飾技法有印花、劃花、貼花、浮雕等。紋飾有弦紋、卷草紋、籃紋、云紋、直道紋、篾紋、線紋、鳳紋、蓮瓣紋和人物紋。此外，還有蓮花、梅花、葵花、菊花、牡丹等花卉紋飾，在盒類器型上尤為顯著。有的圖案中還印有“福”“壽”“船”“金玉”“金玉滿堂”“壽山福海”“長壽新船”等吉祥字眼。這些紋飾和文字紋為模印陽文，線條流暢，反映了這一時期制瓷匠師的裝飾工藝水平。

由《潮州筆架山宋代窯址發掘報告》和《廣東潮州古瓷窯址調查》可知，宋代潮州窯的窯型大多是斜坡式龍窯，產品器型有碗、盞、茶托、盆、碟、杯、燈、爐、瓶、壺、罐、盂、水注、粉盒、蓋、人相、枕頭、玩具等二十多種，胎質有白色、灰白色、灰色、灰黃色、紅黃色五類，胎質純凈細密，瓷土經過嚴格的淘洗和提煉，釉色有白釉、影青釉、黑釉、醬褐釉、黃褐釉、綠釉等。裝飾技法有陶瓷裝飾藝術中常見的刻花、劃花、印花、剔花、點采、雕制和鏤孔等裝飾手法，另外還飾有排列篦紋和弧形篦紋。從窯型、火候、器皿質量、生產流程和工藝水平來看，都達到較高水準。元代以后，潮州窯因戰亂而衰落。通過比較，潮州窯對德化窯有繼承和改進。首先，器物的造型更加豐富，除了日用瓷的各種類型外，碗、盤、杯、壺、罐、盂等類還細分了更小的式樣，人像、佛像、軍持、胡人像、動物瓷枕等美術瓷也出口海外。其次，器物胎質、釉色在吸收德化窯等閩南傳統技藝的基礎上，不斷創新，創造出更多更混色的瓷土，使器物的多樣性得以體現。最后，裝飾手法有所改進，刻劃的線條凝重而又豪放，點彩技藝應用廣泛，除了佛像外，胡人像、瓷枕等出口產品為潮州窯后期的創新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5 宋代潮州窯瓷器的特點及價值

①宋代潮州窯生產的日用產品瓷，如碟、盞、洗等，既實用又美觀。產品類型多樣，品項繁多，既有普通的碗、碟、盞、洗，也有花口形、瓜棱，甚至有擺件瓷器等。

②宋元時期，明州（今寧波）、揚州、泉州、廣州被譽為四大貿易口岸，為了滿足外貿出口的需要，潮州窯瓷器也大量生產外銷陶瓷制品，如胡人頭像、外來動物（孔雀、駱駝）和軍持等。

③潮州窯瓷器的造型和釉色都繼承了其他窯口的特征。如潮州窯碟，開冰裂紋片，與著名的哥窯相仿；潮州窯青白釉盞，內底有玉璧紋，與同安汀溪窯的珠光青瓷相似；潮州窯青白釉篦紋花口盞，內底裝飾篦紋，與泉州東門窯青白釉瓷相同。

④潮州窯在器物上的點彩裝飾應用范圍廣泛，不僅應用于佛教造像上，出口器物上如胡人頭像、外來動植物和軍持也廣泛應用，這已經成為潮州窯裝飾品的典型特征。

就價值而言，潮州窯作為宋代南方地區重要的窯場，生產極具特色的陶瓷產品，豐富了我國南方陶瓷體系的內容，見證了宋元時期我國海外貿易的繁盛，具有重要的價值。

①宋元時期，潮州韓江東岸筆架山一帶窯場林立，窯火升天，大放光彩，成為南方青瓷、青白瓷和外銷瓷的重要產地之一，生產的瓷器種類繁多，品相各異，形成了獨具嶺南特色的潮州窯。20世紀50年代開始的潮州窯考古發掘，出土了系列有銘文落款的宋瓷佛像，使潮州窯年代得以確定，具有較高的學術研究價值。

②有宋一代，潮州窯瓷和德化窯瓷一樣，是外貿出口的重要商品，當時出口的日常用品瓷、人物造像瓷塑，在泰國、馬來西亞、新加坡、印度尼西亞和菲律賓等東南亞國家都有發現，為研究我國海外貿易提供了重要實物。

③潮州窯獨具特色的佛教造像（觀音、釋迦牟尼）印證了閩南地區宗教文化尤其是佛教文化的盛行。佛教題材的瓷塑燒造，不僅需要較高的燒制水平，同時也反映了當時社會的需求。因此，潮州窯佛教造像的出土，進一步反映了潮州地區高超的陶瓷制作技藝和兼容并蓄的社會文化，對于研究當時社會環境和人文環境具有重要指導意義。

④潮州窯傳承有序，不斷發展創新。潮州窯在宋代已經有出口人物及動物雕像、帶繪畫的瓷枕等美術瓷；明清時期，潮汕地區陸續出現工藝美術瓷、彩瓷；20世紀70年代后，工藝美術瓷進入黃金時代。20世紀50至80年代，潮州楓溪鎮的工藝美術瓷包括通花瓷、彩瓷、泥塑等的藝術水平發展到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⑤宋代潮州窯瓷器講究實用性和藝術性的統一，既生產作為生活用具的日常用品瓷，也根據審美要求，塑造不同的人物、佛教等造像，體現當地先民精神需求的形式美感。通過研究，人們能夠對宋代潮汕地區制瓷業的發展和社會風俗有更進一步的了解，有利于后人更好地創新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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