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建設與協同機制研究

夏 婷

（中國科協創新戰略研究院，北京 100038）

0 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國家戰略科技力量體現國家意志、服務國家需求，代表著一個國家科技創新的最高水平。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是提升國家創新體系整體效能，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的戰略支撐和重要保障。習近平總書記深刻指出：“世界科技強國競爭，比拼的是國家戰略科技力量。” 縱觀世界主要科技強國，在較長一段時間，圍繞加強戰略科技力量頂層設計、優化創新組織模式和運行機制等，促進國家戰略科技力量統籌，增強科技創新體系化能力，不斷進行探索和完善。這也為我國加強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建設提供了值得借鑒的經驗。

1 英國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建設的總體思路

一個國家的戰略科技力量不僅包括一流的科研機構、卓越的戰略科學家和一流的科研人員，也包括先進的組織方式和科研模式，以及把局部科技力量匯聚為整體科技力量的整合能力。有學者認為，英國國家戰略科技力量是指英國政府圍繞國家整體發展需求，有目的、有計劃選擇和營造的，符合國家利益的，對國家科技發展具有引領作用，并能夠在當前和未來社會發展中發揮巨大影響力，覆蓋全國范圍的科研力量部署[1]。總體上看，英國的戰略科技力量主要由承擔國家重大科技規劃與計劃實施的非政府部門公共機構主導，負責對不同戰略科技力量進行統籌、協調、管理和資助。

2 英國國家戰略科技力量的主要構成

根據英國發布的與科技相關的各種戰略規劃和計劃，英國國家戰略科技力量主要由以下力量構成：公共部門研發機構和研究理事會機構；高等教育機構；皇家學會等科技社團；科技領軍企業。

2.1 英國研究與創新署及其支持的研究機構

2018年4月，英國在原有7大研究理事會、英格蘭高等教育基金委員會和英國創新署的職能基礎上，改組成立了研究與創新署，意在加強宏觀統籌、整合資源，將各個學科及從基礎研究到商業創新的完整鏈條納入統一的資助框架，提高創新投入與產出效率[2]。改組后的研究與創新署是由商業、能源和工業戰略部 (BEIS) 贊助的獨立于政府的公共機構，也是英國最大的科研發展公共資助部門。英國研究與創新署由7大研究理事會、英格蘭研究署、英國創新署組成[3]。它的主要使命是召集、推動和資助科學研究，與他人密切合作，建立一個可持續發展的、開放的研究和創新體系，以科學研究推動社會全面繁榮發展[4]。

表1 近5年英國發布的部分重要科技戰略/規劃

表2 英國研究與創新署組織結構

2.2 高等教育機構

高等院校是英國知識生產的核心力量。在英國政府的政策驅動下，大學在創新系統中的地位日益凸顯，負責培養創新型人才，提供高素質勞動力、科研知識和技術轉移，與企業、行業組織、創新組織和政府合作，促進產業轉型升級，在促進生產力發展與經濟增長中扮演著主力軍的角色。

英國擁有世界上規模領先的大學系統，根據2023年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學排名[5]，英國3所大學排名進入全球前20，10所大學排名進入全球前100。

為幫助大學撥款委員會更有選擇性地分配科研經費，提高公共資金使用效率，英國自1986年開始在全國高校推行科研評估，先后經歷了科研選擇性評估（Research Selectivity Exercise，RSE）、科研水平評估（Research Assessment Exercise， RAE）和研究卓越框架（Research Excellence Framework，REF）， 評估目的也擴展到通過科研評價提升英國高校的科研質量和國際影響力。2021年研究卓越框架評估主要依據產出（60%）、影響（25%）、環境（15%）三個指標，按照質量高低分別給各學校和各學科進行星級評定，共有157所大學和超過76000名研究人員參與了本次評估。2022年5月，英國正式發布了2021研究卓越框架的評估結果，評估結果顯示，在所有提交的研究活動中，整體質量被評為世界領先的占比為41%，被評為國際優秀的占比為43%；所提交的研究活動超過80%被評為世界領先或國際優秀；在四分之三的大學中，至少有15%的研究被認為是世界頂尖的[6]。

表3 英國排名世界前100大學

2.3 英國皇家學會

英國皇家學會（The Royal Society），成立于1660年，全稱為“倫敦皇家自然知識促進學會”，是世界上歷史最長而又從未中斷過運行的科學學會，對外代表英國科學界，發揮著英國的國家科學院作用，現擁有約1600名杰出的科學家[7]。英國皇家學會的宗旨為承認、促進和支持科學的卓越進步，并鼓勵為人類的利用發展和利用科學；使命為促進卓越的科學、支持國際合作、向所有人展示科學的重要性。

作為一個獨立的社團，英國皇家學會不對政府任何部門負責，不必經過政府批準，但它與政府有著密切的關系，政府為學會經營的科學事業提供財政資助。學會沒有自己的科研實體，它的科研、咨詢等職能主要通過指定研究項目、資助研究、制訂研究計劃、通過會員與工業界建立聯系及開展研討會等實現。英國皇家學會共分兩大學科領域，即物質學科領域（包括數學，通稱A類）和生物學科領域（通稱B類），下邊又分設12個學部委員會。自成立以來，英國皇家學會在科技發展與創新、為政府提供科學咨詢、促進國際交流與合作、推動科學的開放合作、舉辦學術會議、開展科學表彰獎勵等方面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2.4 科技領軍企業

近年來英國發布的一系列科技戰略或規劃，都強調要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和競爭力，高度重視企業在提升國家創新體系整體效能中的作用。《2022年歐盟工業研發投資記分牌》分析了2021年全球研發投資最多的2500家公司，這些公司分布于41個國家，2500家公司的總投資為10939億歐元，相當于全球企業研發的86%。在《記分牌》的2500家企業中，英國上榜企業總數為95家，在記分牌中所占份額為3%，位列第六。進入榜單前200名的英國企業有5家，分別為阿斯利康（ASTRAZENECA）、葛蘭素史克（GSK）、 匯 豐 銀 行（HSBC）、阿特拉斯公司（ATLASSIAN CORPORATION）、勞埃德銀行（LLOYDS BANKING），其中阿斯利康2021年研發投入的增速達到了34%；進入榜單前1000名的企業有33家，主要行業分布包括制藥/生物技術、軟件及計算機服務、銀行、能源、航空航天與國防等[8]。

3 英國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協同機制

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既要加強戰略科技力量的不同主體、單元的能力建設，更要推動戰略科技力量的不同主體和單元通過一定的組織模式和運行機制，形成協同創新綜合體，推動創新體系整體效能得到提升。英國在強化不同戰略科技力量之間的協同上，主要有以下經驗值得我們借鑒：

一是加強國家創新體系的頂層設計和宏觀管理。英國通過成立研究與創新署，一方面整體協調英國原有的7個研究理事會，負責各自領域的戰略方向，以及科學、研究與創新等具體事務；另一方面同時負責支持企業創新的研究支持。在研究與創新署統一框架下，繼續保持英國科研穩定支持與競爭性支持的“雙重支持系統”，同時顯著增強了英國科研與創新體系的協同。通過對科研資助管理體系的優化，進一步加強研究與創新各執行機構間的統籌協調，使研究與創新管理在應對未來的重大挑戰中更具綜合性、戰略性和靈活性。2018年，英國研究與創新署還設立戰略優先基金支持面向國家戰略需求的學科交叉研究，采用“競爭擇優”的方式遴選產生優先領域。其主要目標為推動高質量多學科及跨學科研究和創新、確保政府資金投入緊緊圍繞研究與創新重點和當前機遇，確保科研體系面向戰略性領域和挑戰。可以看出，在加強戰略科技力量布局的協同上，英國政府對科技創新的態度由“交給市場”和保持“一臂之距”向逐漸加大干預力度轉變。

二是優化科技資源配置方式，重視產學研合作。英國科技創新從傳統的線性模式向非線性網狀模式的轉變，與其高效的科技資源配置能力密不可分。通過機制創新，英國政府、高校、科研機構、企業等創新主體之間各司其職，人、財、物等核心科技資源構成的科技創新有機體運轉順暢，實現“1+1〉2”的效果。針對英國科技發展長期存在重科學、輕應用、科研成果轉化緩慢、科技與經濟結合不緊密等問題，2010年英國啟動了彈射中心計劃，旨在促進科技成果產業化，加快打造科技與經濟緊密結合的技術創新體系。彈射中心的建設定位側重于新興技術領域，通過“政府+企業”運行監管模式，設立非營利的獨立法人實體，目前已建成11個彈射中心，主要包括高價值制造、細胞與基因療法、運輸系統、近海可再生能源、衛星應用、數字化、未來城市、能源系統、精準醫療、醫藥研發、復合半導體應用。

三是發揮科技評價導向作用，注重科研績效評價。為保持并提升在全球的科研競爭力，提高科研經費撥款質量和資金使用效益，英國建立了較為全面的科研績效評價體系。英國大學在國際上遙遙領先的科研競爭實力，得益于其不斷創新的大學科研績效評價與撥款制度。與REF2014相比，REF2021評估要求提交所有對研究負有重大責任的研究人員參與評估；科研產出要素的權重從65%下降到60%，研究產出范圍必須滿足開放獲取條件；科研影響要素權重增加，更加重視科研成果的社會影響；在關注學科特點的基礎上，注重跨學科和合作研究的評估。不斷改進和完善的REF評估框架，也充分說明英國在對提高科研撥款質量和提升高校科研競爭力的重視。

4 對我國進一步強化戰略科技力量、提升整體效能的啟示

一是加強頂層設計，強化對戰略科技力量的宏觀統籌協調。宏觀統籌協調對于提高科技資源利用效率、在戰略性科技領域盡快取得重大突破至關重要。建議應在最高決策層加強對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布局和協同的頂層設計，促進科技創新資源開放共享，有效破解科技資源分散、重復、低效問題，統籌銜接基礎研究、應用基礎研究和技術創新，強化績效管理，帶動企業和社會投入，提升科技資源配置效率。同時應進一步完善符合我國實際、匹配科研規律的科研經費資助組合模式，合理調整優化競爭性與穩定性科研經費資助結構，有效提升科研經費使用效益。

二是構建戰略科技力量不同主體之間職責清晰、柔性合作的協作機制。圍繞創新鏈系統布局，注重明確國家實驗室、大學、科研機構、科技領軍企業等不同類別戰略科技力量的任務分工，在協同完成國家戰略使命中，實現任務分工的互動聯動和價值實現的互惠共生。院所高校、企業等可通過搭建產學研合作平臺，將科學界和產業界的創新人才匯聚在同一網絡中，促進科技創新要素和社會生產要素的結合，推進科學界和經濟產業界的長期戰略伙伴關系建設，并通過法律、稅收等方式強化激勵，促進科技經濟緊密融合，實現科技成果的順暢高效轉化。

三是繼續深化科技評價改革，營造良好創新生態。科技創新不僅需要國家戰略科技力量的“硬實力”不斷提升，也需要營造良好的創新生態。我國應進一步改革并完善科技評價制度，高校科研評估體系的改革應著眼于多層次、多指標的分類評價，針對不同類型的大學設置不同的評價標準；應發揮同行評價的優勢，引導科技社團等科學共同體開展科技評價理論和方法創新研究，引入獨立第三方機構開展獨立評價，完善同行專家評議機制；將科技成果的原創性和轉化效益納入考核指標中，突出原創性、引領性評價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