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2022年新余市早稻生產調查結果淺談國際糧食供應鏈危機背景下的江西糧食穩產保供

◎康升云

“食為政首、糧安天下”，糧食安全是影響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重大戰略問題。習近平同志強調，保障糧食安全是一個永恒的課題，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松[1]。自2022年2月俄烏沖突爆發以來，國際糧食供應鏈陡然緊張，全球糧食安全形勢異常嚴峻。雖然我國糧食生產取得了連年豐收，口糧基本實現了自給自足，但部分糧食物資對外依賴程度仍然較高，例如2020年進口大豆10032.7萬噸、進口精加工原料用玉米1129.6萬噸[2]。

江西素有江南“魚米之鄉”美譽，是我國重要的水稻主產區和產糧大省，也是建國以來連續不間斷輸出糧食的兩個省份之一[3]。新余市位于江西中部偏西，下轄渝水區、分宜縣、新余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簡稱高新區）、仙女湖風景名勝區（簡稱仙女湖區），地處丘陵山區、贛西盆地至贛撫平原的過渡地帶，擁有耕地面積約8.13萬hm2，是江西重要的糧食生產基地，而且早稻種植面積比重相對較大。通過對新余市糧食生產情況的調研，有助于了解江西全省糧食生產的總體情況。筆者結合2022年江西全省糧食生產督導工作，對新余市早稻生產情況進行了調研，調研區域主要集中在江西產糧大縣（區）——渝水區。

一、早稻生產成本和收益調查

（一）土地租金

影響田租的因素有很多，包括光照條件、溫熱條件、土地平整度、土地肥力、灌溉條件、交通條件等。山區不宜大規模機械化作業、光照時間相對較少、土地肥力相對較差，田租相對較低。袁河下游兩岸地區，土地平整肥沃、灌排良好，適合規模化經營和機械化作業，田租相對較高。例如，渝水區良山鎮位于山區地帶、田租一般在300元/667m2，東部平原地帶的田租基本在500元/667m2以上。

（二）農資價格

近年來，國內農資價格總體呈小幅上漲趨勢，但2022年春季開始農資價格出現大幅上漲，給水稻生產帶來了巨大壓力。種子價格漲幅約一成左右，化肥平均價格上漲50%以上、最高漲幅超過100%，農藥價格漲幅10%以上，農膜價格也有一定程度的上漲。

（三）耕作成本

耕作成本包括早稻育秧、土地翻耕、機插或直播、打藥、施肥、水稻機收等費用支出。直播不需要提前育秧，浸種、催芽后即可播種。拋秧、機插的育秧過程需要育秧大棚、農業機械設備、栽培基質等。土地翻耕、機插或機播、打藥、施肥、水稻機收等主要利用農業機械作業，2022年因燃油價格上漲耕作成本有所增加。

（四）稻谷烘干

稻谷烘干主要委托相關專業合作社、種糧大戶使用大型烘干設備進行，市場價格相對穩定。也有部分農戶在收割水稻時，為了提高生產效率，減少烘干和儲存環節，選擇直接銷售濕谷。

（五）早稻生產成本估算

以種植大戶為例，田租按350元/667㎡計算，測算早稻種植每667m2生產成本。種子約65元、育秧約80元、農藥約60元、化肥約205元、翻耕約120元、栽插約80元、收割約80元、人工費約50元、田租175元（按一年種2季水稻平攤），合計生產成本915元（不含烘干費用）。由于耕作方式、耕作水平存在差異，小散戶生產成本要高一些，渝水區早稻生產成本平均為900元-1200元。

（六）早稻產量和收入情況

不同栽種方式的水稻產量存在差異。以新余市平均水平而言，早稻直播產量約500kg/667m2，機插產量約600kg/667m2。2022年7月份開始的早稻收購價，最高達到140元/50kg，隨后價格逐漸回落。按120元/50kg計算，每667㎡早稻稻谷收入1200元-1400元。

（七）早稻種植收益分析

以新余市種糧大戶、機插方式種植為例，每667㎡成本約915元、收入約1440元，平均每667㎡純收入約525元。以種植3.33hm2（新余市部分地區種糧大戶標準）水稻計算，早稻種植收入約2.6萬元。由此可見，早稻生產總體處于微利經營狀態。

二、早稻種植意愿及影響因素

（一）糧油生產模式

新余市基本能夠種植兩季水稻，種植早稻后大概率會種植二季晚稻。根據新余市地理位置和氣候條件，二季晚稻必須在7月底前栽插到位，因此種植雙季稻的農忙“雙搶” （早稻搶收、晚稻搶種）是無法回避的。如果水稻品種選擇好、農時季節把握好，冬季還可以栽種一季本地品種油菜。

（二）糧食收購時間

早稻收割時間集中在7月，國有糧庫一般在9月開倉托底收儲。 “雙搶”季節，收獲的稻谷需要在短時間內烘干、儲藏，有些糧販子乘機壓價收購。部分農戶等不急國家糧庫開倉，便選擇低價賣給糧販子，早稻生產收益大打折扣。

（三）糧食收購價格

為保護糧食生產積極性，引導農業產業結構調整，國家采取了稻谷最低收購價政策。

由表1可知，早秈稻最低收購價格自2011年以來經歷了2次方向性的大調整。由于農業產業結構調整和實施 “藏糧于地、藏糧于技”戰略[4]，2016年早秈稻最低收購價格從連年上調轉變為下調，且連續三年下調。隨著國際國內形勢變化，2020年早秈稻最低收購價格又開始上調[5]，2020-2022年增加0.03元/0.5kg。在調查過程中，有部分農戶反映，希望國家能夠繼續提高稻谷最低收購價格。

表1 2011-2022年稻谷最低收購價（元/0.5kg）

（四）糧食生產社會化服務保障

隨著現代化的發展和農業從業人數的減少，農業生產必須走規模化、集約化、機械化的發展道路。在此背景下，糧食社會化服務組織應運而生[6]，可以提供水稻育秧、翻耕、機插、打藥、施肥、除草、日常管理、機收、烘干等一條龍服務。但現階段社會化服務組織的結構布局還不盡合理，能力匹配與實際需求不平衡。

（五）農業災害風險

雖然現代農業有了很大的發展和進步，但是糧食生產“靠天吃飯”的現狀未得到根本性改變[7]。早稻一般要在 “五一”前栽種到位，而新余市4月經常出現持續低溫陰雨天氣，可能會出現秧苗爛根、直播爛種現象。二季晚稻揚花授粉期一般在9月下旬，此時又容易受到寒露風的影響，輕則造成空殼、癟粒、減產，重則導致絕收。

新余市收割水稻后還可以種植一茬油菜。本地的油菜品種為白菜型油菜，生育期相對較短、產量相對較低，每667m2產油菜籽只有50多公斤。引進的雜交油菜品種為甘藍型油菜，生育期相對較長，每667m2產油菜籽可以達到150公斤。油菜的生育期會影響到糧油種植模式，特別是“稻-稻-油”輪作方式[8]。除了氣候冷害之外，還要面臨高溫、干旱、洪澇等災害天氣的影響。

（六）農業保險

農業保險是市場經濟國家扶持農業發展的通行做法[9]，通過農業保險，可以減少自然災害對農業生產的影響。江西水稻大災險采取個人繳納一部分保費（每667m2繳4元或7元）、政府貼補一部分保費的方式[10]。

（七）農業補貼政策

依據世貿組織《農業協議》，我國利用“綠箱”政策、 “黃箱”政策的政府補貼[11-12]，有效增加了糧食生產綜合能力和穩定糧食價格，也是調動農戶種糧積極性的有力手段[13]。

三、糧食生產影響因素

（一）耕地污染及應對措施

新余市位于著名的 “欽杭成礦帶” 上[14]，土壤中的重金屬背景值較高，加上水稻對鎘元素的吸附力較強，因此易出現稻谷中鎘元素超標現象。新余市耕地中存在一定面積的紅區（土壤重度污染區）、黃區（土壤輕度污染）。紅區的耕地禁止種植食用農產品，但可以種植非食用農產品類作物。黃區的耕地雖然可以種植水稻，但是必須進行相關處理，例如使用石灰進行調酸處理[15]或使用土壤調理劑[16]降低土壤重金屬離子的活躍程度，減少水稻根系對重金屬離子的吸附轉運和吸收。

（二）高標準農田建設存在的問題

新余市通過連續多年的高標準農田建設，極大改善了耕地的平整度、灌溉、排水等基礎條件，但是也存在著高標田建設標準偏低、部分地區難以實施改造和水利設施配套不到位等問題。

（三）農資價格大幅上漲

2022年俄烏沖突爆發以來，俄羅斯和烏克蘭（號稱歐洲糧倉）的糧食出口急劇減少，造成國際糧食價格大幅上漲。另外，俄羅斯減少了石油、天然氣等石化原料出口，導致國際化肥、農藥等農資價格上漲，國內化肥、農藥等農資價格隨之上漲。據了解，新余市尿素價格同比上漲940元/噸，達到3000元/噸，漲幅46%；45%復合肥價格同比上漲1250元/噸，達到3400元/噸，漲幅58%；殺蟲劑、殺菌劑等農藥普遍漲幅10%以上，農用柴油也有大幅度上漲。據測算，2022年早稻種植農資成本平均每667m2同比增加約130元。

（四）新冠疫情影響

2022年上半年，新余市部分區域進行了疫情封控，對人流和物流進行了限制，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農業生產。根據對公路疫情防控卡口、種糧大戶、農資經營店等實地走訪了解，新余市轄區的人流、物流基本保持了暢通，對早稻生產沒有產生太大影響。

四、新余市早稻生產的主要做法及成效

（一）領導重視“謀劃早”

在中央、省農業農村工作會議后，新余市委市政府立即召開相關會議，研究部署2022年早稻生產工作，并安排落實糧食生產相關資金。隨后，市政府下發了《關于扎實做好2022年糧食生產工作的通知》等相關文件，明確全年糧食生產目標任務并提出具體工作措施。

（二）責任到位“工作實”

按照糧食生產黨政同責要求，建立糧食生產責任制，層層簽訂糧食生產責任狀，堅決扛穩糧食生產責任。建立了市級包縣區、縣區包鄉鎮、鄉鎮包村組、村組包農戶的“四包”早稻生產工作機制，將10.22萬hm2全年糧食目標任務和3.61萬hm2早稻面積任務落實到戶到田。加大糧食安全責任制考核力度，通過考核“指揮棒”壓實縣鄉村糧食生產責任。

（三）春耕備耕“行動快”

在2022年初，新余市儲備了一批種子、化肥等農用物資。全市早稻種子供應充足，調運化肥2.1萬噸，投入各類農機具4.2萬臺，有效保障了早稻生產需求。為積極應對農資價格大幅上漲，全市安排5000噸化肥以動態出廠價直接供給種糧大戶和基層農資經營網點，市級財政安排100萬元補貼化肥運輸、裝卸、儲存等費用，經補貼后的尿素、復合肥等化肥比市場均價大約低400元/噸。

（四）獎補資金“創新高”

新余市各級政府積極籌措資金，用于獎補早稻生產，提高糧食生產積極性。新余市本級安排資金400萬元，用于對完成早稻生產任務的鄉鎮和種糧大戶進行獎補。分宜縣安排早稻生產補助資金420萬元。仙女湖區對早稻面積3.33hm2以下的每667m2補貼100元，3.33hm2以上的每667㎡補貼110元。高新區安排資金337萬元補助雙季稻生產，每667m2補助60元。渝水區財政統籌安排20%以上的產糧大縣獎勵資金用于鼓勵雙季稻種植，重點支持早稻生產，按50元/667m2補助（比上年增加10元）。有些鄉鎮、甚至部分村委也安排了相應補助資金。

（五）服務指導“效果好”

通過項目資金的撬動，渝水區建立了7個工廠化機插育秧中心，提供水稻全程社會化服務。渝水區農業農村局成立了3個糧食生產督導兼技術服務組，發放《抗擊新冠肺炎期間農業生產技術手冊》等相關技術資料。同時，新余市農業農村局組建了4個糧食生產技術服務組，在全市范圍開展巡回指導服務。

（六）聚焦任務“落點細”

新余市緊盯水稻種植各個關鍵環節，多措并舉壓茬推進早稻生產。一是提供社會化服務。例如渝水區姚圩鎮引進廣東科利亞現代農業裝備有限公司，成立了新余市隆升農機服務農民專業合作社，為農民提供代整地、代育秧、代插秧、代管理、代收割、代銷售的全套保姆式服務。二是組織代耕代種。如遇種糧大戶因特殊情況，無法按時耕種早稻，立即協調人員、農資、農機等組織代耕代種。三是依靠科技助力。針對個別地塊的重金屬含量偏高，有關鄉鎮根據“宜種盡種”原則提前進行調酸處理，降低重金屬的活躍程度，保證產出的糧食安全合格。四是做好兜底保障。對于有些因特殊情況無法完成耕種的田塊，由所在村委負責安排人員種植水稻，不輕易放棄耕種任何一塊土地。

（七）督導檢查“問責嚴”

成立督導調研組，對早稻生產進度進行排名和通報。由各級紀檢部門牽頭，組成早稻生產督導檢查組，加強對早稻生產過程及進展進行監督檢查。

五、早稻生產啟示與思考

（一）加大政策資金補貼力度

早稻生產處于微利經營的邊緣，如遇上不良氣候條件或自然災害，很可能產生虧損甚至絕收。因此，加大政策性補貼力度是做好早稻生產的關鍵措施。讓種糧食、種早稻能掙錢，是推動早稻生產的長久之計和根本之策。

（二）推動農業保險落地見效

加大政府對農業保險的支持力度，發揮政策性農業保險的支農惠農功能。強化保險公司農業保險的公益服務意識，完善農業保險定損、理賠程序，提高農業保險賠付工作效率。積極向農民朋友宣傳推薦農業保險政策，擴大農業保險覆蓋范圍，減少災害風險帶來的損失。

（三）完善國家糧食收購管理

根據糧食生產收獲季節調整收糧時間，國有糧庫提早收糧、敞開收糧，嚴格執行稻谷最低保護價收購政策，確保農民朋友吃上種糧“定心丸”。讓農民安安心心種糧，產出來的糧食賣得出去，而且能夠賣個好價錢。

（四）省級統籌處理超標糧食

渝水區個別地塊重金屬含量偏高，盡管當地政府組織了調酸等相關處理，但是每年還會產生一定數量的超標稻谷。據估算，渝水區每年需要1000多萬元用于處置超標糧食，當地財政難以承擔。建議由國家或省里出臺相關政策措施，對超標糧收購、處置等給予適當支持。

六、穩定糧食生產措施與建議

（一）綜合謀劃布局糧食生產

國際形勢短期內不會發生根本性變化，要做好長期抓糧食生產的思想準備，不能為了抓生產而抓生產。各級政府部門要根據市場行情制定糧食生產指導性計劃，并根據形勢變化及時進行調整。有效應對春季變化多端的天氣，建立工廠化育秧設施是種必然選擇。

（二）發展水稻適度規模種植

現代化水稻種植的標準化程度較高，可以全過程使用農業機械生產。由于水稻種植對氣候條件的依賴性較強，生產周期長、流程復雜，需要各個環節之間緊密配合、人員之間相互協作，因此單位組織的水稻種植規模不宜過大。可以按照一個社會化服務組織服務或輻射帶動約666.67hm2的水稻生產規模配置。

（三）優化稻油輪作種植模式

新余市地處贛中偏西位置，從氣候條件來講，不適合推廣“稻-稻-油”輪作種植模式。種植雙季稻會面臨“倒春寒” “寒露風”冷害的風險和夏季高溫“雙搶”的無奈。比較各種稻油輪作模式，在新余市種植一季優質水稻品種、再種植一季甘藍型油菜，是比較好的種植模式，能夠有效規避不利的氣候因素，獲得較佳的產能效益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