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組詩）

張曉民

吃五角楓樹花的麻雀

我看見你

在五角楓樹中的影子

——時隱時現的腳趾

搖動著顫抖而潔白的花瓣

溫柔之吻……仿佛淺淺灑落

水中的波紋 溫暖的風穿過

時間的枝條——我說過好多次了

靜靜地看著你的吸吮

就已經足夠了 又何必

非要攬入懷中……

夢見一把嶄新的老虎鉗子

夢見一把

嶄新的老虎鉗子

好像是一個秋天的午夜

在一棵枝葉無比繁茂的

橡樹下面 它被埋得很深

像一座古墓 布滿悲哀的落葉

寒冷的灰塵 但老虎鉗子上面的油

卻依然那么明亮 光滑

仿佛冤屈的死亡 閃爍著

地獄的靈光……

大 雪

我看見大雪

像前世的煙塵從迷茫的

天空中飄落……若干年前

我還看見大雪穿過一座小鎮

荒蕪的汽車站 和一輛鄉村客車

寒冷而空曠的車廂

穿過你的長發和我黏稠的皮膚

點燃我們血液之中兩片奔跑的

羽毛。 潔白而明亮的火焰

至今還在我的目光里燃燒

像黃昏中不愿歸巢的

鳥兒

火烈鳥

生活在非洲的

火烈鳥 尤其是在肯尼亞的

納庫魯 博戈里格亞湖

我無比仰止的粉紅色火焰

蔓延著人類愛情無法企及的

忠貞與剛烈 假如確定各自的伴侶

再也無法返回自己的愛巢

它們會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

殉道者 義無反顧地收攏起

自己的翅膀 一頭撞向

岸邊那些千年古樹

枯萎的樹干

突然光滑的一瞬間

那段時間我不斷地

撫摸自己曾經無比刺撓的部位

一些令人作嘔的小疙瘩

像折斷翅膀的螞蟻 到處散布

遙遠的信仰與謊言 直到

父親下葬后的第二個午夜

我的撫摸出現了絕無僅有的

逆轉——皮膚突然光滑的一瞬間

我仿佛是加拉帕格斯群島的

一只海豹 渾身上下閃爍著

淚光一樣的委屈和柔軟

藏匿者

我決定把自己藏匿起來

像藏起一把水果刀 或一把

原味水果糖 從兒時起我就

恐懼墳塋上的野草

以及黑板上不斷飄落的白色粉末

我不是什么 “山頂洞人”

卻在一刻不停地尋找一座

有水流之聲的神秘山洞 這樣

我潮濕的手指經常處在一片黑暗之中

我決定把自己變成一只蝙蝠

在我藏匿的山洞的崖壁之上

把你攬入懷中 讓你也成為一個

真實無誤的藏匿者——我們

默不作聲 腳趾連著腳趾 羽毛

挨著羽毛 默默地吸吮我們

皮膚深處奔涌的水流

與鮮艷的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