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昀秋,馬曉君,褚元田
(1.遼寧師范大學 教育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9;2.東北財經大學 統計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5;3.浙江工商大學 會計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數字經濟是經濟全球化帶來的全新經濟形態。近年來,以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區塊鏈等為代表的數字技術,正催生一批新興產業和商業模式的不斷出現,數字經濟也逐步成為推動世界產業結構轉型、經濟高水平發展的重要引擎。在新一輪科技革命與產業變革發展進程中,發展數字經濟對我國意義重大,也是必要的戰略抉擇。2016年,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八次集體學習時曾指出,要推進我國傳統產業數字化、智能化,加快數字經濟建設。2017年,數字經濟第一次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成為我國政府高度關注的經濟增長新驅動。2020年爆發的新冠肺炎疫情,使經濟模式從傳統的線下模式快速轉變為線上模式,數字信息更加得到了充分的利用,尤其對網絡教學和遠程辦公的普及起到了重要推動作用。2022年1月,國務院印發的《“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提出,數字經濟治理體系截至2025年需更加完善;2035年,力爭在我國境內形成競爭有序、統一公平、成熟完備的數字經濟現代市場體系,讓我國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位居世界前列[1];2022年7月,國務院同意建立數字經濟發展部際聯席會議制度,數字經濟已經上升為國家發展戰略[2]。
在數字技術飛速發展的21世紀,社會經濟的全面數字化已經成為必然,不僅對發展趨勢、戰略演進、規模度量等方面有著研究需求,同時也帶動了學術界對數字經濟核算體系的探索。經濟數字化進程中,各產業的交互更為深入,曾經的國民經濟核算方法已然不能滿足當今核算工作的實際需求,如何準確地定義并測度數字經濟規模及其對我國經濟增長和就業的貢獻,成為需要迫切研究的課題。在我國,焦帥濤和孫秋碧[3]、劉軍等[4]曾對我國數字經濟的測度水平與驅動要素進行了探討,發現我國省際間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差距較大,存在明顯的“馬太效應”,提升城鎮化率、優化人力資源、提升開放程度等均會有效促進地區數字經濟的發展。此外,金星曄等[5]對數字經濟規模核算的框架、方法和特點進行了研究,王俊豪和周晟佳[6]對我國數字產業發展現狀、特征和溢出效應進行了研究。從數字經濟對產業、城市信息基礎設施的整合作用角度,白雪潔等[7]同樣發現我國數字經濟呈由東自西的斷層式分布,并提出了我國數字經濟核心產業的國際分工地位、創新質量與發達國家仍有較大差距,我國要依靠自主創新,加大研發投入,從而支撐數字經濟核心產業發展的整體效率。
與此同時,國外學者也認識到了數字經濟對國民經濟與社會進步的重要意義。關于數字經濟的概念和內涵、數字經濟空間特征和驅動要素的研究不斷出爐,使數字經濟的影響在世界范圍內不斷擴大。Don[8]于1996年首次在世界范圍內提出“數字經濟”一詞,認為數字經濟與地區宏觀經濟發展水平密不可分,還肯定了電子商務的創新與變革能力,以及其對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決定性作用。Knickrehm等[9]認為數字經濟包含了數字設備、數字技能及服務于生產環節的數字化中間品等各種數字化投入所獲得的經濟產出。聯合國、世界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美國經濟分析局(BEA)、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等在內的各組織機構也都對數字經濟的概念、分類、范圍和方法等進行了廣泛探討。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首先以數字經濟理論為切入點,詮釋數字經濟的內涵與特征,在深入分析我國數字經濟發展現狀與特色的基礎上,從發展與應用水平、效益與規模、技術創新能力3個維度構建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測度項目體系,計算2016—2020年我國4座直轄市、26座省會城市為代表的30座重點城市的數字經濟指數,并利用SAR模型對我國數字經濟發展的驅動要素進行分析。
“數字經濟”這一概念,最早源自世界著名商業策略大師Don在1996年所著《數字經濟:網絡智能時代的前景與風險》一書[8],書中詳細地論述了數字技術對經濟與社會的影響。在此之后,《信息時代:經濟、社會和文化》《數字化生產》等以數字經濟為核心內容的書刊也陸續問世,數字經濟逐漸得到學術界的關注。由于“數字經濟”概念過于超前,時至今日,已有研究依然沒有對數字經濟的內涵形成統一且完整的認知,大多學者或組織機構只能從某一視角(如數字經濟的范疇、技術、結構等視角)來定義數字經濟。
從數字經濟的范疇視角,Mesenbourg[10]認為數字經濟是由電子商務、數字技術基礎設施和互聯網營銷3個重要部分構成。OECD對數字經濟也有近似的解讀,用“數字經濟”這個概念來描述數字技術經濟市場整體,即一切通過電子商務模式進行交易的市場行為均屬于數字經濟。這些概念界定相對較為主觀,并沒有將每一種經濟活動行為歸類為數字經濟之內或之外的嚴格劃分邊界的行為。Bukht和Heeks[11]將數字經濟定義為:全部或主要基于數字商業模式的數字技術所帶來的經濟產出,包含狹義數字經濟、廣義數字化經濟和核心數字部門。其中,狹義數字經濟包括通信技術引發的新興產業,如互聯網服務應用、互聯網中介等;廣義數字化經濟包括一切基于數字技術的經濟活動,如區塊鏈、大數據、人工智能、工業4.0等;核心數字部門包括信息咨詢、硬件制造、軟件和信息服務行業等。
從數字經濟的技術視角,數字經濟的本質被認為是傳統產業技術被互聯網技術所整合,從而消除了實體經濟、數字經濟和生物系統之間的界限,是一種基于數字信息技術的新經濟發展類型。數字技術可以通過數字信息的交融互通來刺激線上服務的發展,再通過線上交易來促進商品線上流通,是借助智能設備接入互聯網平臺完成經濟行為的全球化互聯網體系。在數字經濟中,物聯網、智能手機和智能可穿戴設備為全球范圍內所有個人或機構提供一個全球化平臺,從而消除了時空隔離,加深相互間的溝通合作。
從數字經濟的結構視角,Brynjolfsson和Kahin[12]提出需要從宏觀經濟、競爭、勞動力和組織變革等不同視角理解數字經濟。2016年召開的G20峰會上,二十國集團指出,“數字信息作為主要生產要素,現代信息網絡作為主要活動空間,充分利用信息通信技術作為經濟結構優化和生產力增長的重要推動力”是數字經濟的特點[13]。
充分吸收整理上述理論研究成果后,本文從經濟發展角度將數字經濟定義為:以數字技術為基礎,通過互聯網信息進行社會經濟活動的經濟模式;該模式以互聯網大數據作為關鍵生產要素,以現代化信息網絡為載體,以技術創新為經濟增長的重要推動力,通過“產業數字化”(即傳統產業通過數字化技術應用提高產量和效率)與“數字產業化”(即將網絡數據作為產業發展的基礎信息來源)兩條路徑共同實現經濟發展。
基于該定義,繼而提煉數字經濟的三個主要特點,即經濟性、創新性和平臺性。隨著近年來互聯網用戶規模的增長,數字技術的價值也隨著用戶數量的增加得到體現,而一旦互聯網用戶規模達到或超越某一臨界點,互聯網的價值隨即會呈現指數式攀升?;ヂ摼W用戶規模的擴張,讓數字經濟的規模隨之擴大,社會經濟得到收益最大化。就范圍經濟而言,數字經濟實現了多類別產品協調和平臺企業間的分工,有效地降低了經濟活動成本,提高了多樣化產品的生產效率,同時也提升了經濟發展的效益。面對互聯網中海量的用戶信息,平臺企業不僅會生產面向廣大消費者的大眾化商品,還可以利用大數據篩選需求特征明顯的小眾消費群體,針對性地提供訂制化產品或服務。數量眾多的買賣雙方都聚集在互聯網平臺進行經濟活動,最大程度擴大銷售渠道、降低生產成本,并且任何曾經看似需求極低的小眾產品都會有人去交易,形成了“長尾理論”效應[14]。因此,范圍經濟的核心在于數字經濟多樣化捕捉及處理海量互聯網信息的能力,表現出“范圍收益遞增”,與工業經濟時代的“規模收益遞增”相似。
數字經濟的創新性特點,主要指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融合發展過程中表現出顯著的頻率高、范圍廣、顛覆性強的融合創新力。以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區塊鏈等為代表的數字技術是典型的通用性技術,均具有連通性、滲透性和外溢性等特點。這些技術廣泛應用于數字經濟活動中,不斷與其它傳統技術相融合,打破了傳統技術壁壘,從而成功滲透到生產、分配、消費等社會再生產的環節中,推動了應用技術領域的創新,提高了資源分配的效率,開拓了更多經濟發展的空間。在數字經濟滲透到傳統經濟范疇的過程中,通過各領域互聯網大數據流的融合與再造,使數字經濟和傳統實體經濟的界限愈加顯得模糊不清,數字技術的應用也從消費領域不斷延伸到生產領域,在對傳統經濟模式產生較強沖擊的同時,還催生出更多全新的產品與業態。
數字經濟的平臺性特點,主要體現為基于外部供應商和消費者的價值來搭建二者互動平臺的商業模式,是一種能夠將不同用戶聚集在一起的數字中介,也是作為用戶交易行為發生主體的平臺型基礎設施。數字經濟中的平臺型機構會利用大數據將買賣雙方精準匹配,在平臺上快速聯系在一起,打破傳統商業模式中的時空限制,緩解買賣雙方信息不對稱等問題,既減少了繁瑣的傳統交易流程,又降低了交易成本,還促使企業突破自身資源與能力的限制,助力企業良性蛻變。不僅如此,平臺企業還可以將世界范圍內的供求雙方整合在同一個平臺上,變成為其提供信息、產品與服務的供應商。因此,數字經濟平臺化,讓企業不再受到有限資源的局限,從而促使經濟增長。
根據本文對數字經濟的定義,可以分析出數字經濟主要包括兩層內涵:一是產業數字化,如傳統工商業互聯網化、傳統制造業智能化、傳統醫療智慧化,還有物聯網、云會展、云旅游等應用場景。二是數字產業化,如軟件和信息服務業、電信、ICT制造業、大數據、平臺經濟等??偠灾?,數字經濟囊括了數字資源、數字信息、數字技術運用與監管,本質上依然是實體經濟,但其運行過程與傳統實體經濟相比,多出了部分虛擬的流程。若要進行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測度,探究其驅動要素,首先要剖析我國數字經濟發展的現狀與特色。與其它國家相比,我國數字經濟發展呈現出以下三條鮮明的“中國特色”:
首先,我國擁有龐大的市場規模和完整的產業結構,數字經濟在我國具備豐富的應用場景,并且得益于人口紅利,近十年數字經濟規模增長率遠高于傳統實體經濟。與其它發達國家相比,我國數字經濟起步較晚,但卻有著跨越式的發展成果,我國數字經濟具有明顯的后發先至的特點。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2021年發布的《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數據顯示,2020年,我國數字經濟規模已達39.2萬億元,較2019年增加3.3萬億元,占當年我國GDP總量的38.6%[15]。2022年,我國的數字經濟發展增速已經達到GDP增速的3倍以上,一躍而起成為全球數字經濟強國,這也在我國的新經濟業態、新經濟模式產生及傳統產業的顛覆性改造過程中均起到至關重要的推動作用。
其次,服務行業數字化進程速率遠高于傳統制造業。眾所周知,近十年我國服務行業互聯網化腳步迅猛,再加上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互聯網技術的應用愈加廣泛,如滴滴打車、外賣、快遞、線上教育、線上辦公等數字化服務已經融入每一個互聯網用戶的日常生活。不僅如此,在數字化國際貿易領域中,服裝、食品、美妝、酒水、3C產品和快消品等進口產品極大地豐富了國內消費者的選擇,而以軟件服務為主的網絡服務中間商也逐漸成為我國提升生產率及其全球價值鏈嵌入位置的關鍵要素??梢钥闯?,跨境電商、服務外包等產業已經成為我國對沖“逆全球化”效應、實現對外貿易逆勢增長的新引擎。毋庸置疑,服務行業數字化進程速率高于傳統制造業,對未來我國進一步實現制造業數字化提供了寶貴的經驗,也對“made in China”從量到質的轉變起到了積極的引導作用。
最后,我國的“產業數字化”和“數字產業化”同步現象顯著。發達國家的經濟數字化始于傳統制造業的服務化和信息化,而我國則直接跳過了這一階段,傳統產業的數字化與數字經濟的產業化得以同步進行,讓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呈現出相當的后發優勢,不僅體現在我國已經擁有全球規模最大的互聯網用戶群體,還一躍成為了全球第二大數字技術專利生產國。產業數字化為數字產業化提供了環境優良、配套齊全、形態豐富的應用場景,而數字產業化也為產業數字化打造了技術強大、質量牢靠并值得信賴的數字中介平臺。二者相互交融,共同構成了我國社會經濟數字化發展的必要條件。
縱觀以上三個特點可以看出,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是傳統實體經濟發展的催化劑,二者的相互促進作用十分顯著。因此,更需整理一套適應當下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測度方法,總結有效提升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驅動要素,為我國更快、更好地實現經濟實力的快速增長,提升在全球價值鏈的地位提供引導。
準確測度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是評估數字經濟對國家整體社會經濟增長做出貢獻的量化指標,是正確引導數字經濟發展方向的參考,也是對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進行實證研究的核心數據。國內外學術界也曾對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測度展開了大量研究工作。OECD曾搭建一套涉及投資智能化基礎設施、創新能力、賦權社會、促進經濟增長與增加就業崗位,涵蓋38個指標項的全方位數字經濟指標體系,直觀顯示出全球主要國家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歐盟充分調研總結了歐洲各國的人力資本、互聯網應用、數字技術應用、數字化公共服務、寬帶覆蓋率等5大類共30個指標,編制了數字經濟與社會指數(DESI),這是分析歐洲各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重要數據。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也曾在2017年構建了數字經濟指數(Digital Economy Index,以下簡稱DEI),用來觀測我國數字經濟的發展態勢;騰訊研究院則在2019年從數字產業、數字中國、數字文化和數字政務4個方面整理出了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指標。2021年5月,我國對數字經濟指標測度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數字經濟及其核心產業統計分類(2021)》將數字經濟的基本范圍劃分為智能制造、數字金融、智慧物流、數據商貿等為代表的產業數字化,以及數字產品制造、數字產業服務、數字技術應用等為核心的數字產業化,為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測度提供了權威標準[16]。
OECD構建的數字經濟研究框架在國際層面有著較大影響力,而我國在大量吸收國外先進研究經驗的基礎上,發布了《數字經濟及其核心產業統計分類(2021)》,為我國數字經濟測度體系的構建夯實了基礎。總而言之,世界范圍內有關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測度方法尚未達成統一標準,各測度體系下的測度結果也存在著較大差異。因此,在借鑒國內外相關領域成果、并充分考慮到測度數據可得性的情況下,探究數字經濟現階段發展過程存在的問題,從數字化程度視角出發,將數字經濟產業分為數字經濟相關產品生產鏈、數字經濟相關服務行業兩大類,其中產品生產鏈包括電子智造原材料生產,電子基礎元件生產,計算機、通信設備、信息設備及其它數字化設備生產3大類;服務行業包括信號傳送、信息傳輸,互聯網信息技術服務,信息技術開發、軟硬件技術開發、信息安全維護、物聯網及云計算,信息處理和存儲服務、信息技術咨詢服務、其他信息技術服務4大類。
同時,依據《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科技年鑒》和《中國高技術產業年鑒》等公開數據資料,本文構建了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測度項目體系,并將之劃分為發展與應用水平、效益與規模、技術創新能力3個維度,以及數字化發展程度、互聯網發展程度、基礎設施發展程度、固定資產投資、企業數量、相關工作人員、盈利總額、研究力度、專利數量、研究人員、新產品開發、新產品收入等12個細分項目,如表1所示。

表1 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測度項目體系
⒈ 數據選取
根據相關數據搜集情況,本文選取我國除港澳臺地區、西藏自治區以外的4座直轄市、26座省會城市共30座重點城市作為研究對象,對2016—2020年我國30座重點城市以及其背后代表的各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進行深度研究。在30座重點城市的數據中,由于西寧的數據缺失,在尋找可代替的備選數據方案中,考慮到內陸欠發達城市與東部沿海發達城市的經濟發展差異巨大,用發達城市數據平均值替代并不可取。因此,采用與青海相鄰、同為內陸欠發達城市的烏魯木齊、呼和浩特和銀川3座城市的數據平均值來代替西寧的數據較為合理。
在制定的項目體系中,由于項目測度值存在絕對值和相對值兩種數值,無法進行直接比較,削弱了測度結果的可靠性,因而要將二者進行標準化處理,如式(1)所示:

⒉ KMO和Bartlett檢驗
本文采用主成分分析法來測度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進行主成分分析之前,首先進行KMO和Bartlett檢驗。由檢驗結果可知,KMO值為0.784,P值為0.000。檢驗的標準為KMO值大于0.500,P值小于0.050,因而該數據符合檢驗標準,可以采用主成分分析法。
⒊ 主成分分析
利用SPSS軟件進行主成分分析,得到總解釋方差表,發現主成分1和主成分2的特征值累計貢獻率達到85.981%,因而取前兩個特征值λ1=8.968,λ2=1.802,計算主成分矩陣和特征向量矩陣,通過對30座重點城市的兩個主成分分值加和與排序,得到我國數字經濟發展平均分值為0.951,我國30座重點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情況得分及排名如表2所示。
由表2可知,我國2020年30座重點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呈現出“東高西低”的現象,這與目前我國的宏觀經濟發展水平高度吻合。我國的高新技術產業大多布局在東部地區,像華為、騰訊、阿里巴巴、百度、京東這樣處于行業頭部的高科技公司也紛紛坐落于東部地區。西部欠發達城市受其薄弱的經濟基礎、惡劣的地形氣候等條件制約,其數字經濟發展難與東部地區發達城市同步。

表2 我國30座重點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情況得分及排名
數字經濟的本質,是傳統的第一產業、第二產業經濟與互聯網領域緊密聯系、深入融合的結果。數字經濟發展的強弱,與該城市經濟發展、科技發展程度和發展潛力都有相關性。隨著第一產業、第二產業的交叉融合,經濟發展水平必然會制約著信息技術的發展。東部地區發達城市經濟開放程度較高,信息技術發展起步較早,信息技術基礎設施較為完善,互聯網普及率較高,所以數字經濟發展速度較快;相比之下,西部地區欠發達城市若想加快數字經濟發展速度,首先需要完善信息技術基礎設施建設。
從技術創新能力角度來分析,數據結果同樣符合預期。北京、上海、廣州等具有較高的創新能力和研究潛力,其最重要的原因是這些城市集結了我國最優質的教育資源和最頂尖的科研能力,新興的尖端產業,如金融、軟件、大數據、人工智能等產業在這些城市能夠得到足夠的支持,第三產業蓬勃發展,互聯網用戶規模及消費能力也處在我國最高層級。西部地區欠發達城市的高科技產業較少,經濟發展更多依賴傳統產業,對技術創新和研究的投入也不足,導致其技術創新能力和潛力較低,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也較低。
從投入產出效益角度來分析,依然是經濟實力雄厚、制度環境良好的發達城市在進軍國際產業發展大環境中具有優勢。再加上當地制度、資金對數字產業的支持,許多布局較早的企業得到了實際利益,于是發達城市便在全國范圍內形成了較強的虹吸效應,吸引越來越多從事數字產業的優秀企業和人才進入發達城市,這些城市的數字經濟發展速率遠超其它城市。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數字經濟指數(DEI),即前文中計算得出的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綜合評價均值。解釋變量包括以下6個要素:第一,經濟增長水平(pgdp)。受到經濟基礎強弱不等的影響,我國不同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參差不齊。本文采用我國各城市的國內生產總值(GDP)與該城市人口總數的比例計算經濟增長水平,并預計該變量對DEI有顯著的正向影響。第二,外商投資占比(fdi):外商投資數額的增加,不僅代表著資金量的增長,并且源于世界各國的技術水平與服務質量也會隨之提高,這對一個城市數字經濟的發展有著重要作用。本文使用外商直接投資額與該城市GDP的比例計算外商投資占比,并預計該變量對DEI有顯著的正向影響。第三,政府投資占比(gov):任何城市的數字經濟產業要想良性、健康并持久發展,就要依賴完善的數字技術基礎設施建設,而數字技術基礎設施建設一定程度上取決于地方管理部門的政策執行與資金支持。本文采用政府財政支出與各區域GDP的比例計算政府投資占比,并預計該變量對DEI的影響可能同時產生正面影響和負面影響。第四,人力資本水平(edu):優質的數字技術人才不僅可以改善一個城市的整體數字氛圍,也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數字技術應用和創新能力,對經濟社會全面數字化的可持續性產生重要影響。本文采用高等院校在校生數量及已畢業學生數量與該區域人口總數量的比例計算人力資本水平,并預計該變量對DEI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第五,居民收入水平(pwage):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高低,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居民數字應用能力的高低。一個城市居民平均收入的高低,決定了其應用數字技術能力的強弱,也是該城市數字交易發展水平的重要判斷依據之一。本文采用我國各地區城鎮非私營企業工作人員工資的平均值與人口總數的比例計算居民收入水平,并預計該變量對DEI有顯著的正向影響。第六,產業結構水平(str):根據相關資料整理查閱的結果,證明地區產業結構對數字經濟發展也存在有一定的影響[17]。本文在參考其它學術研究成果的基礎上,采用城市第三產業值與該城市GDP的比例計算產業結構水平,并預計該變量對DEI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本文所用數據均來自2017—2021年《中國統計年鑒》,變量描述性統計如表3所示。

表3 變量描述性統計
由表3可知,各變量的最大值和最小值相差較大,體現出我國不同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存在較大差異,甚至已經形成了兩極分化現象。
由于數字經濟相關變量間存在空間相關性,本文采用SAR模型研究各種動態要素對數字經濟的影響,所用數據緊跟前文,選用2016—2020年數據進行分析。SAR模型基本形式如下:

其中,DEI為被解釋變量數字經濟指數,pgdp為經濟增長水平,fdi為外商投資占比,gov為政府投資占比,edu為人力資本水平,pwage為居民收入水平,str為產業結構水平。Q為空間權重矩陣,ρ為空間自回歸系數,β為變量的估計系數,ηi和γt分別為時間效應和空間效應,εit為殘差項。
在空間權重矩陣Q中,用空間上的位置距離來測度數字經濟是否具有空間性說服力較弱,故選用各城市的人均生產總值構建經濟差異矩陣;目標矩陣Q對角線各元素為0,其余元素計算方式如下:


表4 Moran” s I指數
由表4可知,2016—2020年的Moran′s I指數值均為正,且一直處于0.251—0.284,P值均小于0.020,說明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具備正向空間自相關性,并且相關性呈總體持續上升趨勢。
前文的計算結果說明,2016—2020年各城市的數字經濟指數根據經濟差異的空間權重矩陣計算的Moran′s I指數均為正,說明我國數字經濟指數存在地理位置上的依賴效應,各城市間的交互作用更加顯著,并且存在著時空上的自相關性。借鑒已有研究成果,選用空間自相關(SAR)模型進行參數估計,基準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基準回歸結果
由表5可知,SAR模型估計的空間自相關系數ρ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發展程度較高的城市在一定程度上會帶動相鄰城市的數字經濟發展,說明數字經濟的發展存在空間帶動效應,即發展水平較高的城市可以帶動發展水平較低的相鄰城市數字經濟向上發展。
由估計結果可知,經濟增長水平、外商投資占比、政府投資占比、人力資本水平和居民平均收入5個要素均對數字經濟指數有顯著的正向影響,這和前文預計的結果相吻合。經濟增長水平系數顯著為正,說明整體經濟規模的增長能夠為數字經濟發展創造有利條件;外商投資占比系數顯著為正,說明來自發達國家的先進技術和經濟理念被引入我國后,數字經濟市場中信息不對稱的現象逐步減輕,信息技術變得更為透明、可達,信息邊界感的逐步減輕為推動數字經濟發展產生了積極作用;政府投資占比系數顯著為正,說明政府投資的比例越高,就越能為當地數字經濟發展提供有利的物質條件支持,對數字經濟指數的積極影響就越大;人力資本水平系數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從業人員的素質能夠影響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產業的發展需要大量高素養、高學歷、高技能的人才,因而一個城市能夠擁有龐大且不斷擴充的數字技術高素質人才,這決定了該城市能夠持續保持經濟社會數字化的高速率發展;居民收入水平系數顯著為正,說明居民工資越高的城市,人均生活質量也越高,而居民利用互聯網購物、獲取信息的能力也就越強,大大促進了數字經濟的發展水平。
本文基于國內外學術界以數字經濟為核心的已有研究成果,首先對數字經濟的內涵與特征、我國數字經濟發展現狀與特色等進行了總結。繼而,從發展與應用水平、效益與規模、技術創新能力3個維度構建了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測度項目體系,計算出2016—2020年我國30座重點城市的數字經濟指數,得出以下研究結論:
首先,從宏觀的數字經濟發展趨勢以及各城市發展水平分布特征角度來看,我國數字經濟正處于迅猛發展的階段。我國數字經濟發展速率呈持續上升的趨勢,主要表現為數字經濟規模占地區經濟生產總值的比例逐年攀升,并且數字技術在第三產業的滲透程度也逐步深入,為我國經濟社會可持續數字化提供了足夠的信心和動力。
其次,從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地區差異角度來看,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呈現出較強的地域特點,主要表現為:以北京、上海、廣州為代表的東部地區發達城市憑借其良好的數字技術基礎設施建設,數字經濟發展程度遠遠高于西部地區欠發達城市,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呈“東高西低”的階梯狀分布。但是,依賴數字經濟的空間帶動效應,西部內陸欠發達地區恰恰憑借著薄弱的數字技術基礎設施,數字經濟增長速率高于東部,甚至成都、重慶、西安、鄭州等城市的數字經濟規模相比于東部地區已有迎頭趕上的趨勢,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東西兩極分化正在逐年縮小,對我國數字經濟在未來整體、均衡地發展是一個非常良好的信號。
最后,在數字經濟發展驅動要素方面,經濟增長水平、外商投資占比、政府投資占比、人力資本水平和居民收入水平等要素都是推動我國數字經濟持久、健康發展的驅動力。其中,城市宏觀經濟發展水平、高素質數字技術人才的儲備是城市經濟全面數字化的基礎;外商投資、政府投資為數字經濟發展提供了行政力量和資金支持;而居民收入水平則成為了數字經濟規模持續增長的催化劑。
當前,我國正處于社會經濟數字化轉型的關鍵時刻,數字經濟發展已經成為未來引領我國經濟發展的戰略性工程。統籌自身資源,發揮自身優勢,搶抓發展機遇,爭做世界主力軍,實施科創戰略部署,為推動我國數字經濟發展,力圖在我國建成技術、產業、社會三位一體的數字經濟模式,本文提出以下三個政策建議:
首先,學習先進經驗,加快互聯網技術創新發展,大力推進互聯網新基建發展與互聯網應用場景建設,積極融入“一帶一路”倡議中各國互聯網一體化建設,為我國未來數字經濟發展夯實根基;加大開放力度,大力吸引國外投資,進而充分吸收發達國家先進的數字技術和數字經濟發展理念,結合地方現狀,為數字經濟發展提供可落地、可執行的方式方法;提高居民收入水平和福利待遇,同時大力發展數字教育,培養高素質、高技能的數字化人才,加大數字教育經費投入,推進數字人才隊伍建設,促進優質數字教育資源共享。
其次,面對各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參差不齊的現狀,需要在不同地區因地制宜地實行差異化政策,暢行“東部引領中部崛起、中部帶動西部開發”的數字經濟宏觀發展戰略,將地區差異轉化為發展數字經濟的優勢;促進各地區數字經濟產業的相互滲透,充分利用數字經濟具備“空間帶動效應”的特點,實行多地區產業聯動,建立各地區互幫互助的多邊效應,摸索出一套具有中國特色的數字經濟地區聯動發展戰略,同時,各地區還要充分發揮自身優勢資源,在建設數字經濟模式的道路上營造具有地區特色的發展道路,如東部地區發達城市需保持并進一步推進數字經濟產業發展的高水平、高速率,爭做我國數字經濟建設排頭兵;西部地區欠發達城市則可以利用地理環境優勢,開發地區特色產品數字化營銷或打造地區“云旅游”品牌,借助當地政府的干預,引導西部地區的數字經濟健康發展,縮小與東部地區的差異。
最后,完善治理手段,規范發展方向。我國目前正處于傳統經濟全面數字化的關鍵時期,數字經濟的規則建立仍需充實與完善。各地政府不僅要吸納市場與社會各界的參與,整合各方力量共同治理網絡詐騙、信息盜用、算法歧視、數字技術不正當競爭等不良現象,還要及時推出數字經濟發展治理手段的法律法規,同時借助數字技術來完善數字經濟自身的數字化監管,賦能數字經濟時代的法規,提高民眾數字生活的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