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花運動”：靜待花開

凱瑟琳·威絲曼

鮮花讓平凡的日子變得多彩，種花的過程卻會消耗許多水和農(nóng)藥。“種花達人”們試圖通過“慢花運動”來改變這一切。

| 七彩花田取代溫室花朵 |

想去瑪琳·呂特的花田拜訪她，需先經(jīng)過一片鮮花打造的迷宮：左側(cè)是競相開放的各色大麗花和大波斯菊，右邊則是茂密的白色傘形花叢。它們有些已經(jīng)長得極高，遮住了人們遠眺阿爾薩斯和黑森林一帶山脈的視線。

在狹窄的花徑深處，一頭金發(fā)的呂特正蹲在地上擺弄著什么。這是一個炎熱的8月天，過去七周沒有下過一滴雨。她正往地上鋪撒肥料和青貯草，以保持土壤濕潤。要在德國最熱的地區(qū)種植鮮花，她必須學會如何拯救花草。灌溉設備呢？呂特指著花田盡頭的水箱說：“就只有那個。”

31歲的呂特是“慢花運動”的成員之一。一群園藝愛好者倡導通過可持續(xù)的方式、順應大自然的節(jié)奏種植花卉，而不是大片繁殖單一植物或一年四季在溫室中人工培育作物。“跨年的時候可別指望在我們這里找到郁金香。”呂特笑著說。

呂特的花田占地8000平方米，里面生長的都是適應南德氣候的作物。雖然綿長的雨季和干旱的夏日時常折磨著她的花朵們，但令她驚訝的是，仍有那么多花都堅強地挺過了惡劣的天氣。呂特種的大多是強韌的花卉品種。“人們已經(jīng)習慣了去買進口花卉，”她說，“卻忽視了每一季綻放在我們身邊的花朵。”冬日里，即使沒有荷蘭進口的郁金香，也會有足夠多的花朵提醒人們春天即將到來，比如在她的花田里生長的海棠、玉蘭和圣誕玫瑰。呂特種了大約300種不同的花卉，其中一些別有異域風情，比如包裹著金黃色花蕊的杏粉色邁泰花和烙印著黑紫色棋盤格紋路的花。

2020年，呂特成立了“野生花朵”公司，是最早加入德語區(qū)“慢花運動”的園丁之一。過去兩年，先后又有200多名志同道合者參與進來，多為女性專業(yè)園丁或花商，還有部分想了解可持續(xù)種植鮮花的業(yè)余愛好者。

“慢花運動”源自美國。美國女性艾琳·本扎克恩作為“慢花運動”的明星，不僅開設課程，還寫了很多本相關(guān)書籍。新冠疫情的暴發(fā)使得“慢花運動”進入了德國人的視線。一方面，居家辦公、封鎖在家的人們希望身邊多一些自然景物來改善心情，因而對花卉的需求大大增加；另一方面，人們也開始關(guān)注居住地周邊生產(chǎn)、種植的可持續(xù)產(chǎn)品。供應鏈的突然斷裂讓人們意識到，即使是簡單的口罩生產(chǎn)，也很難在本地實現(xiàn)。于是，很多人開始追問，如今日常生活中那些唾手可得的尋常物件都來自哪里。一些人慢慢意識到其中的矛盾：他們一面要求食物和衣服擁有天然的好品質(zhì)，一面又在2月天跑去超市買三歐元一束的玫瑰。

目前，“慢花運動”仍然十分小眾，知道的人不多，傳統(tǒng)的花卉種植方式依舊是主流。2021年，在德國銷售的鮮花市值約為36億歐元。從整個歐洲來看，德國人尤其喜歡用鮮花來裝飾家居，在德國購買鮮花也極為方便。無論是花店、火車站，還是加油站，都有鮮花在售。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花的價格越便宜，說明種植規(guī)模越大。德國約有80%的鮮花依靠進口，其中最重要的是來自肯尼亞的玫瑰。肯尼亞氣溫很高，儲水量卻很低，許多花農(nóng)都集中在內(nèi)羅畢西北方的奈瓦沙湖沿岸種花，依靠湖水資源灌溉花田。2020年，肯尼亞約出口了3億朵玫瑰到德國，按照種一朵玫瑰需要四公升清水的標準，玫瑰種植需要耗費大量的水資源。

英國克蘭菲爾德大學的研究表明，即使這樣，從荷蘭進口玫瑰需要的生態(tài)成本還是會比從肯尼亞進口高得多。雖然從荷蘭到德國的運輸距離近了很多，但若要在荷蘭培育1.2萬株玫瑰，用于維持溫室光照和溫度所排放的二氧化碳足有35噸，而同樣的種植規(guī)模在肯尼亞的排放量為6噸。如此巨大的能源消耗還將持續(xù)增長。

| 為“區(qū)域性”和“可持續(xù)性”買單 |

和南德的呂特一樣，共同經(jīng)營漢堡北部一片花田的“慢花園丁”齊妮亞·布魯姆和娜緹雅·諾曼拒絕使用一切形式的人為供能。在她們2000平方米的花田里，沒有一間溫室，沒有一根水管，只有一個用于收集雨水的水桶來應對緊急狀況。因此，她們種植的花卉很依賴自然氣候。“2022年初的雨水過多，收成比2021年明顯差了很多。”布魯姆解釋道。

這兩位花匠很快了解到，自由的田地上不存在完美的景象。她們的花草肆意生長，有的花莖歪斜，有的花色雜亂。她們并不去理會量產(chǎn)花農(nóng)的建議，只想出于愛好經(jīng)營自己的花田，順便取得一些收入。“我們遵照自己的規(guī)則來。”布魯姆說。收獲之后，她們也不去商店里出售這些花兒，而是選擇通過社交媒體賬號“胡椒薄荷花”來銷售。

呂特也通過社交媒體來推廣自己的花卉。作為德國十大“慢花”供應商之一，她已經(jīng)可以以此為生。對她來說，社交平臺可以讓她直接面對客戶，她的賬號“野生花朵”有約11600名粉絲，這些人非常理解“慢花種植”的理念，也可以接受比花店高得多的定價：在她的網(wǎng)店中，春天一束花毛茛的價格是20歐元，秋天一把混搭花束的售價是45歐元。

呂特表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這種理念，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隨時為買花支出一筆不小的金額。對我來說，人們開始思考在家里擺放用哪種方式種出的花，就已經(jīng)是一種勝利了。”

批量種植過程中使用的農(nóng)藥總是被人們忽略。“為了讓出口的花卉看起來更漂亮、賣出更高的價格，人們往往會使用殺蟲劑。”呂特說。迄今為止，歐盟雖然要求在食物上標明是否使用農(nóng)藥，但這一強制要求并沒有應用到進口花卉上。盡管負責風險評估的聯(lián)邦部門認為鮮花上殘留的農(nóng)藥不至于有害，但呂特仍心存懷疑。她建議不要將進口鮮花當堆肥使用，而是將它們當作“其他垃圾”來處理，這樣才比較安全。

沒有使用殺蟲劑的花草的確很難躲避昆蟲的傷害。雖然以往并沒有大礙，但2022年夏天，漢堡北部的這片花田還是遭到了蝸牛的啃食。布魯姆蹲在花叢中，觀察著她的大波斯菊和黃金菊，然后在每株花周圍撒一圈碎木屑。“這是一道保護它們的城墻。”她在“慢花運動”相關(guān)論壇上學會的這個小技巧，可以阻止蝸牛靠近花朵。

呂特也常常使用類似的技巧。雖然她偶爾也會直接伸手移開植物上的害蟲，但大多數(shù)時候她只是靜觀其變。“我學到的是要盡量避免去干預大自然。”她說。經(jīng)過三年的耕種，呂特已經(jīng)明白：無論發(fā)生什么，都總會有花兒繼續(xù)綻放。

[編譯自德國《明星》]

編輯：周丹丹

春

郁金香、水仙、百合、連翹、花毛茛、銀蓮花、芍藥、矢車菊、耬斗菜、紫羅蘭

夏

風鈴草、虞美人、大麗花、薊花、金魚草、矢車菊、大波斯菊、洋甘菊、滿天星、魯冰花、向日葵、野豌豆花、飛燕草、百日草、藍盆花、沙灘丁香

秋

紫菀、菊花、大麗花、劍蘭、葉牡丹

冬

櫻桃枝、榅桲枝、圣誕玫瑰、冬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