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種越“渴”的農業

奧蕾利·科拉

摩洛哥面向出口的灌溉型農業正在消耗該國越來越匱乏的水資源。

對于摩洛哥而言，出口西紅柿、西瓜、草莓、橙子等蔬果，無異于販賣該國本就匱乏的水資源。摩洛哥旱災多發，而上述農產品耗水量高，且大多出口國外。摩洛哥人承受環境代價的同時，卻未能享受農業果實。因此，來自學術界及環保組織的反對呼聲越來越高。

近日，摩洛哥政府通過了一項決定，不再補貼柑橘、西瓜、牛油果等作物。這些農產品使耕地愈發干旱，口碑嚴重下滑。該國農業部表示，這么做是為了讓農戶改種更省水的作物，比如角豆樹、仙人掌、扁桃、山柑、無花果等。

|“綠色摩洛哥計劃”的負面影響 |

這項決定的方向或許是正確的，但效果不一定好。“首先，總有農業經營者能在沒有補貼的情況下繼續經營。更重要的是，從事集約型灌溉農業的大型農場已然存在，光是這些現有農場就足以讓摩洛哥的土地干涸。”環境組織成員薩利馬·貝雷穆卡德姆悲觀地說，“當前的農業形態對環境已造成巨大損傷，需要徹底改變才能補救，刻不容緩。”

摩洛哥地處北非，旱災頻發，水資源緊張，情況觸目驚心。全國水壩的平均蓄水量僅為24%。“農戶挖井取水，越挖越深。地下水超采情況嚴重，部分地區的地下水已完全枯竭。”卡薩布蘭卡哈桑二世大學的水科學教授福昂·安拉維憂心忡忡地說。地下水短缺已威脅到了城鎮的民用水供給。部分地區的政府部門不得不限制飲用水的供應，或是設置每日停水時段。

世界銀行的一份報告指出，摩洛哥正處于“結構性水資源緊張”的階段：每人每年僅擁有600立方米的水；而在1960年，摩洛哥每人每年擁有水量為2600立方米。由此可以看出，當地民眾對水資源的需求遠遠大于供給。“若人均水資源低于500立方米，那就是極度缺水。許多地區已在此標準之下了。”安拉維說。摩洛哥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困局：集約型農業貢獻了國內生產總值的14%，從業人員占全國就業人口的40%，而該產業的耗水量高達全國總量的85%。保護余下的水資源是當務之急，但如何能在節水的同時保住農業呢？

現代化、集約化、農產品多樣化、土地自由化，上述農業發展策略確立于2008年，是“綠色摩洛哥計劃”的一部分，旨在以農業振興經濟。自那以后，農業產業確實創造了巨大財富，農業增加值創下新高，年漲幅達5.25%。農產品出口量上漲了117%，新增就業崗位34萬個。然而，如此發展農業也帶來了負面后果：水資源短缺的問題愈發嚴重。

“摩洛哥從原有的雨養農業轉向灌溉農業，‘綠色摩洛哥計劃’加快了農業產業的轉型速度。然而，現有的水資源難以支持灌溉農業的用水量。”拉巴特農業研究所的研究員穆罕默德·什賴利說。世界銀行報告指出，自20世紀初以來，在摩洛哥，應用滴灌法的耕地面積擴大了三倍。人們都認為這種灌溉方法能夠節水，可出人意料的是，農業產業的用水總量竟有所增加。

| 糧食依賴 |

在政府補貼及國際市場的誘惑下，大量農戶響應了“綠色摩洛哥計劃”倡導的農業策略，在干旱的田地里種植用于出口的反季節蔬果。雖然利潤豐厚，但極其費水。“有的農戶在年降雨量不超過200毫米的地區種植柑橘，可這種果樹至少需要1000毫米的降雨量。有人在沙漠邊緣種西瓜。要知道，西瓜95%的重量都是水。還有人種植牛油果樹，這是一種熱帶植物，而我們國家是半干旱氣候！”什賴利說，“要種植此類農作物，只能瘋狂采用地下水。降雨量不足，大壩的蓄水量也無法滿足灌溉用量。今年3月底，歐洲人就能享用摩洛哥的西瓜了。但是有沒有人考慮過，我們為此付出了多大的環境代價？”此外，“綠色摩洛哥計劃”對大型農業經營者更有利，這造成了負面的社會影響。“小型農戶沒有資源挖地取水，只能被迫出售耕地，改行謀生。”什賴利接著說。

另外，摩洛哥此項綠色計劃的農業策略還有一個缺點，那就是糧食安全問題。“‘綠色摩洛哥計劃’鼓勵種植出口作物，壓縮了滿足本國人口需求的糧食作物的種植空間，比如谷物、糖、種籽油等。”經濟學家納吉布·阿克斯比解釋道，“造成的后果是，摩洛哥的玉米進口依賴度為100%，種籽油為98%，小麥及糖均超過50%。糧食進口依賴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如今，全球糧食價格攀升，摩洛哥人只能承擔起相應后果。

2020年，摩洛哥政府出臺了一項新計劃——“2020–2030綠色世代”戰略。作為老計劃的延伸，新計劃的目標是在2030年前，農業增加值及出口量翻番。此項計劃還涉及了“氣候變化下的生態修復”“生態效益”及“用水效益”等議題。這些承諾有用嗎？阿克斯比認為，“必須重新思考農業政策，徹底改變農業模式。這一天快要到來了嗎？遺憾的是，這一天還很遙遠。”

[編譯自法國《世界報》]

編輯：侯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