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太平 盧泳莉 王藝霖 薛宇君
[摘 要]自黨的十九大召開以來,新時代鄉村振興戰略全面推進,人才強國戰略深入部署。鄉村振興的關鍵是人才振興,粵港澳大灣區高校畢業生是有創新能力和理想信念的青年才俊,應引導其進行鄉村創業,從而緩解當前就業難的狀況,推進鄉村振興邁向美好未來。對此,文章以行為公共政策為研究視角,采用定量與定性相結合的研究方法,對粵港澳大灣區內地九市大學生的鄉村創業政策行為認知過程進行分析,探究影響粵港澳大灣區內地九市大學生鄉村創業行為效應的關鍵要素及其實現路徑,研究發現:(1)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感知變量、政策評價變量對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行為效應均有顯著正向影響;(2)粵港澳大灣區內地九市大學生的鄉村創業政策行為認知機制呈現出典型的政策評價部分中介效應;(3)政策目標群體是否處于粵港澳大灣區會影響政策感知對政策評價路徑的作用。文章基于上述結論提出相關建議,以提升鄉村振興中粵港澳大灣區內地九市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效能。
[關鍵詞]粵港澳大灣區;鄉村創業政策;政策行為認知機制;大學生
[中圖分類號] G6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3437(2023)20-0131-05
鄉村振興戰略是實現國家偉大復興、推動社會穩定健康發展的重大國家戰略需要。黨的二十大強調激勵大學生奮發創業,鼓勵其踴躍投身鄉村振興[1]。大學生是新時代的“領跑青年”,把更多青年人才引回鄉村創業,讓一群具有創業激情和鄉土情懷的人才在鄉村振興中發揮積極作用,有助于緩解畢業生過剩和疫情導致經濟下行帶來的就業困難。
2022年政府工作報告重點提到了要通過就業創業政策發揮帶動作用,重視財稅政策、金融政策等相關政策,讓政策深入群眾[2]。廣東省2023年發布了《廣東青年下鄉返鄉興鄉助力“百縣千鎮萬村高質量發展工程”三年行動》,給南粵青年們開設了施展才干的廣闊舞臺。盡管政策在宏觀上指明要加強對大學生的鄉村就業創業的個性引導、政策激勵和平臺服務,幫助解決大學生“就業難”的問題,但是政策實效在個體微觀層面的效果仍需探究。
因此,本文從行為公共政策的視角出發,對粵港澳大灣區內地九市展開調查,通過實證考察鄉村創業政策感知對鄉村創業政策行為效應的影響機制,為進一步完善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的設計提供科學化參考。
一、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一)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的行為認知機制及其效應
行為公共政策視角下的政策行為認知機制是一種利用行為科學研究范式,從微觀行為層面解釋宏觀公共政策效能的循證研究(Evidence-informed)思路[3],從政策的影響因素以及形成機制來看,其關注民眾對于政策認知層面的行為,對個體選擇行為的心理機制和關鍵認知要素進行重點評估,從而進行精準化的研究[4]。從認知心理學視角來看,人們對某一概念的認知存在兩個階段[5]。針對此,將有效途徑在政策制定、執行與評估和學習三個過程中進行行為科學的運用[6]。本研究通過借鑒Capano和Howlett基于社會機制性視角提出的政策設計的因果邏輯和機制,理解策略工具如何改變實施者和設計目標的行為[7],重點關注從鄉村創業政策感知—鄉村創業政策評價—鄉村創業政策行為效應的轉化詮釋過程,探究個體行為轉化為政策效能的關鍵因素。
首先,在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體系和類型方面,本研究通過對網絡上公開發布的55項有關大學生鄉村創業的國家級、省級以及市級政策文件的整理,從政策類型、政策內容和政策出臺數量進行分類,最終將不同的政策歸納為人才、財政和基礎設施三類,其提及次數分別為40次、40次和36次。
其次,在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的行為效應方面開展研究。政策行為效應是指政策目標群體對于政策的認知層面變化所引起的行為方面的改變,即公共政策的成功重點在于能夠有效影響與改變目標群體的態度與行為,引導公民、企業與非營利組織按照政策目標所期望的方式采取行動,做出政策遵從行為[8]。對于大學生鄉村創業的政策行為效應,美國學者Desai, Gompers和Lerner認為創業環境本質上是一種制度環境[9]。已有研究表明鄉村創業教育引導機制(針對性政策)越完善,扶持政策在資金、政策、技術和管理等方面幫助越大,大學生鄉村創業的可能性和意愿越強[10-11]。但是實際中多數大學生表示因創業初期較難獲得政策關懷,他們鄉村創業的滿意程度和行動力受到了較大影響[12]。
最后,可以將政策的行為效應評估大體分為基于成本效率效益分析的內部量化評價(即客觀測量類)和基于公眾感知服務質量外部定性化測量(即主觀評價類)兩類[13]。
綜合以上,本研究根據Lars Tummers所提出的相關量表對政策行為效應進行評價,對粵港澳大灣區內地高校大學生將鄉村創業政策自覺轉化為個體行為的主觀意愿程度進行探究。
(二)研究假設與研究框架
本研究圍繞從鄉村創業政策感知—鄉村創業政策評價—鄉村創業政策行為效應的轉化詮釋過程構建研究框架和假設:政策感知是個體對政策文本的認知,以及對政策執行時產生的主觀認知、情感態度與行為表現[3],可以轉化為個體對于政策本身的了解程度與認可程度[4-5]。政策評價是對政策文件及其實施過程和效果進行系統化、全方位的考察和分析,之后得出合理的評價[14] ,分析人們是否更愿意接受政府的政策,進行義務投資(行動)[15]。因此,理論上政策評價可以作為中介變量作用于政策感知和政策行為效應。結合本研究前期訪談的發現,提出以下四個假設:
H1: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感知與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行為效應顯著相關。
H2: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評價與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行為效應顯著相關。
H3: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感知與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評價顯著相關。
H4: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評價在粵港澳大灣區內地九市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行為認知模型中起到中介作用。
綜上,基于鄉村創業政策感知—鄉村創業政策評價—鄉村創業政策行為效應的轉化詮釋過程,本研究提出以下研究框架(見圖1)。
二、數據來源與研究變量
(一)數據來源
基于政策行為認知機制框架,以及對10份粵港澳大灣區內地高校大學生訪談材料和現有政策文本的梳理與歸納,課題組編制了《粵港澳大灣區內地高校大學生對于鄉村創業政策認知機制的相關研究》調查問卷,共獲得2000份調查樣本,剔除了邏輯混亂、信息缺失的樣本后共回收有效問卷847份。樣本的人口學特征數據表明,男生占24.1%,女生占75.9%,從未有過創業經歷的學生占91.9%,從未參與農村社會實踐的學生占62%。
(二)研究變量
根據研究目的,本研究將鄉村創業政策的政策感知、鄉村創業政策的政策評價以及鄉村創業政策的政策行為效應作為主要變量。經過檢驗,因子分析效果較好,所有變量信效度高。具體來看:(1)政策感知,采用Likert scale,每一維度共有5個具體選擇選項。政策感知題項均值都在3.55左右,政策感知維度均值為3.55,即政策感知處在中等水平,表明粵港澳大灣區內地九市大學生對鄉村創業政策了解程度處于中等水平;(2)政策評價,主要用于測量粵港澳大灣區內地九市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的心理認同以及效價預期程度,采用Likert scale,每一維度共有5個具體選擇選項。從政策評價維度來看,政策評價題項均值都在3.54左右,政策評價維度均值為3.55,表明粵港澳大灣區內地九市大學生對鄉村創業政策滿意程度和認可程度處于中等水平;(3)政策行為效應,本維度題項參考由Lars Tummer 所提出的政策效應相關量表進行設計。從政策行為效應維度來看,政策行為效應題項均值基本上在2.6到3.5范圍內,政策行為效應維度均值為3.15,表明粵港澳大灣區內地九市大學生對于將鄉村創業政策自覺轉化為個體行為主觀意愿程度處于中等水平。
三、研究結果
(一)描述性統計及單因素分析
統計結果顯示:首先,r1= 0.49,p<0.01,即鄉村創業政策感知與鄉村創業政策評價之間呈現顯著的且正相關的關系,表明鄉村創業政策感知與鄉村創業政策評價之間存在較強的相關性,H3假設成立;其次,r2= 0.44,p<0.01,表明創業政策感知與鄉村創業政策行為效應之間存在較強的相關性,H1假設成立;同時,r3 =0.35,p<0.01,表明創業政策評價與鄉村創業政策行為效應之間存在一定程度的正相關,H2假設成立,適合開展回歸分析和結構方程模型分析。人口學變量與政策感知的單因素分析結果顯示:在0.01顯著性水平下,專業、是否為獨生子女、性別對政策感知的影響均不顯著。人口學變量與政策評價的單因素分析結果顯示:在0.01顯著性水平下,是否為獨生子女、性別對政策評價的影響均不顯著,專業、戶口對政策評價的影響顯著。人口學變量與政策行為效應的單因素分析結果顯示:在0.01顯著性水平下,是否為獨生子女、性別對政策行為效應的影響均不顯著,專業、戶口對政策行為效應的影響顯著。
(二)鄉村創業政策認知機制及其中介效應檢驗
根據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可知:首先,以政策感知為自變量,對因變量政策行為效應做一元回歸分析,回歸系數顯著。其次,以政策感知為自變量,對因變量政策評價做一元回歸分析,回歸系數顯著。最后,以政策感知、政策評價為自變量,對因變量政策行為效應做多元回歸分析,回歸系數顯著,因此可能存在中介效應。為進行中介效應檢驗,本研究根據溫忠麟的中介效應檢驗程序[16]設計中介效應檢驗。
第一步,從鄉村創業政策感知對鄉村創業政策行為效應的回歸,得到回歸系數βc=0.44,檢驗p值接近于0,可以進行第二步檢驗;第二步,從鄉村創業政策感知對鄉村創業政策評價的回歸,得到檢驗回歸系數βa=0.49,檢驗p值接近于0,可以進行第三步檢驗;第三步,從鄉村創業政策感知和鄉村創業政策評價對政策行為效應的回歸,得到檢驗回歸系數βb=0.17,檢驗p值接近于0,同時βc=0.36,檢驗p值接近于0,因此本研究屬于部分中介效應。由此可知,鄉村創業政策評價在鄉村創業政策感知對鄉村創業政策行為效應的影響作用過程中起到了部分中介的作用。
為確定路徑系數,研究通過 Stata15采用結構方程模型對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認知機制模型及路徑影響效應進行分析,得到粵港澳大灣區內地九市大學生鄉村政策認知結構方程模型。因為較大樣本值容易影響模型的卡方值,所以采用CFI、RMSEA等其他檢測指標反映模型的擬合情況。根據模型的絕對適配指數、增值適配指數來完成模型檢驗,結果顯示該模型的擬合程度良好,說明“鄉村創業政策感知—鄉村創業政策評價—鄉村創業政策行為效應” 的分析模型具有解釋力。
變量間的作用可以使用大學生鄉村創業政策行為認知模型(見圖2)進行表示:首先,鄉村創業政策感知對鄉村創業政策評價的作用路徑系數為b1=0.99, p<0.01,這表明作用路徑顯著;其次,鄉村創業政策評價對鄉村創業政策行為效應的作用路徑系數為b2=0.066,p<0.001,這表明作用路徑顯著;最后,鄉村創業政策感知對鄉村創業政策行為效應的作用路徑系數為b3=0.37, p<0.001,這表明作用路徑顯著。綜上可知,鄉村創業政策評價在鄉村創業政策感知對鄉村創業政策行為效應的作用過程中呈現出部分中介效應。
本研究對粵港澳大灣區大學生與非粵港澳大灣區大學生隨機抽取同等樣本,進行結構方程模型的多組比較,探究粵港澳大灣區變量在不同組間的影響效應的差異。根據結構方程模型的多組比較卡方檢驗結果:p接近0.001,粵港澳大灣區大學生感知—評價—行為效應各路徑系數分別為0.89、0.15、0.38,非粵港澳大灣區學生感知—評價—行為效應各路徑系數分別為0.59、0.12、0.35,結果顯著說明粵港澳大灣區樣本與非粵港澳大灣區樣本在模型結果上存在差異,即是否身處粵港澳大灣區會影響鄉村創業政策的行為認知機制作用于大學生群體的結果。對于身處粵港澳大灣區內地九市的大學生而言,從政策感知到政策評價的路徑作用更加明顯,說明政策評價對粵港澳大灣區內地城市大學生理解政策并轉化為行為發揮著更為重要的作用。
四、結論及政策啟示
(一)政策感知、政策評價“雙管齊下”
本研究對政策行為認知機制進行實證分析發現,通過增強粵港澳大灣區大學生對于鄉村創業政策的了解程度,能夠提升大學生對鄉村創業政策的滿意程度,進而有助于增強學生將鄉村創業政策自覺轉化為個體行為的主觀意愿程度。也就是說,在政策實施過程中,政策制定者不僅要使政策目標對象——大學生對政策內容和形式等方面有所了解,還需要考慮大學生本身對于政策的認同度,要滿足政府供給與大學生需求的雙向互動作用。政策制定者不能只停留在政策出臺的表面,更要使得政策從“被動”走向“主動”,這有助于甄別學生差異化需求,實現分類施策。在鄉村創業政策出臺后,政府可以通過微信小程序、公眾號、App等為青年提供政策解讀和最新資訊,同時要及時調查受眾對政策的理解和認同程度,以進行動態化反饋,力求供需匹配。
(二)依循政策感知—政策評價—政策行為效應機制
政策制定者制定與公布政策后,首先要被政策目標群體感知到,其次要讓政策目標群體對政策產生不同程度的認可效應,最后當外界再次出現政策信息刺激時,政策目標群體將會響應政策號召,將政策自覺轉化為個體行為,從而發揮政策的最大效能,成功打通鄉村實踐的“最后一公里”。因此,僅提高大學生的鄉村創業政策感知程度還不足以令他們將鄉村創業政策自覺轉化為個體行為的主觀意愿,在政策詮釋的過程中需要進一步提升他們對于鄉村創業政策的滿意程度,從而最終達到發揮政策最大作用的目的。政府可以運用信息化手段,實現知識共享,同時要善用助推型工具,簡化申請流程,鼓勵高校、企業和創業培訓定點機構高質量發展,擴大政策覆蓋面。
(三)增強青年創業激情,減少認知偏差
青年群體對政策的不同認知將影響其行為效應,如何減少認知偏差,讓政策更好地指揮青年行動是政府需要改進的方向。政府應當通過與高校及創業機構合作,搭建大學生獲取鄉村創業信息的橋梁,提供分享平臺,增強大學生對鄉村創業政策的認知,減少認知偏差,激發大學生鄉村創業的興趣。政府可以協同高校及創業機構通過多種途徑進行宣傳,在高校召開政策宣講學習會、政策意見收集會等。政府應該深入挖掘政策目標群體的感知過程,從政策宣傳渠道、政策內容等方面擴大政策的覆蓋程度,鼓勵高校組織大學生對青年創業、鄉村振興等相關政策進行學習,將政策內容滲透到思政課程、團日活動、黨支部理論宣講等活動中,讓更多的青年群體了解、感知到政策內容,增強青年服務鄉村的使命感。
[ 參 考 文 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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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鐘 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