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睿瓏
(景德鎮陶瓷大學 江西 景德鎮 333000)
中華民族一直以來在歷史的長河中素來都以“禮儀之邦”著稱,早在漢代《春秋公羊解詁》一書中就有提到“中國者,禮儀之國”。“禮”在經過幾千多年的發展,已經形成了豐富而龐大的體系。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早就被講禮、尊禮、守禮所貫穿,禮文化早就已經深刻地影響著人們的一舉一動。
有關于禮的定義和解釋也有很多種,每個人的觀點都不一樣。孔子曾經說過:“非禮勿聽,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可見孔子將禮視作衡量道德標準和為人處世的準則。鄒昌林在《中國禮文化》一書中說到“中國的禮與廣義的文化是同一的概念,于政治、法律、宗教、思想、哲學、習俗、文學、藝術,乃至于軍事,無不結為一個整體,它是一個 無所不包的系統。在西方是沒有與禮同義的詞,這是中國特有的文化特質,體現著中國文化的特殊性。”
在中國社會早期,禮文化是具有階級性的。禮的初衷就是統治者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和統治地位而設立的。它是各個等級的利益雜糅的結果。每個階級在獲得相應的利益的同時也受到相應的約束。這種禮儀規范具有強烈的等級尊卑關系。“禮”起源于原始社會晚期,在夏商時期成形,并于西周時期逐漸興盛。
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一定時期的政治、經濟以及由此而形成的文化思想影響著這時期的審美和創作。宋代采取了“重文抑武”“以文治國”的政策,吸取前人的教訓,將權力集中至中央。中央集權得到保證之后,社會環境日趨穩定,國力也不斷恢復,包括陶瓷在內的手工業也得到了極大發展。
在哲學領域中,理學占據了主要地位。其核心思想是“存天理,滅人欲”。它直接或間接地影響著宋瓷的風格。唐代華麗恢弘,宋代嚴謹含蓄。從宋代開始,中國人的審美走到了認為“初出芙蓉”比“錯彩鏤金”更美的更高審美境界。這些與理學的發展成熟密不可分。在宋代重文治國的政策下,文人士大夫的地位發生質的變化。他們作為各個行業的精英階層,其行為方式和審美偏好都深刻的影響著時代的風貌。士大夫是陶瓷評鑒的主體,在接受一定程度的教育之后,對陶瓷的審美也有相當的水準,這對提高陶瓷的品格具有一定的幫助。
北宋末期,崇儒敬古的思潮十分盛行,再加上屬于儒家流派的程朱理學迅速發展。宋朝統治者對于先秦時期的“禮”制十分推崇,這有利于鞏固封建政權的統治。因此,沒落的“禮”文化再度興起。只是在那個時代中,融入了屬于宋代特有的時代風尚,“禮”逐漸和“理”相互融合。這一時期的陶瓷不再是單純的取代青銅器充當祭祀禮器的作用,而是逐漸向士人階層靠攏,成為陶冶情操、美化居室的陳設品。
形,使器物成為器物。不同用途的器物來滿足人們日常生活中的不同需求。儲物要用盛儲器,養花要用花器,喝茶要用茶器。所有器物都有他們特定的造型以滿足不同的使用需求,這也構成了宋代陶瓷式樣的豐富多彩。
宋代文人墨客的審美情趣受到儒家思想、理學思想的影響,一改唐代開放豪邁、華麗繁縟的風格,逐漸形成質樸大方、內斂雅致的韻味。表現在陶瓷造型上出現了很多宋代特有的造型,比如茶盞、梅瓶、玉壺春瓶等。在理學的倡導下,宋瓷十分講究“天人合一”、“格物致知”的原則。在造型上也有返璞歸真,簡約純然的體現。以茶盞為例,茶盞的重心在上,寬寬的盞口和小小的圈足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視覺上沖擊了人們追求穩重的習慣,使茶盞看起來挺拔高立,簡潔的線條流暢又細膩,和理學思想中所追求的理性美相符合。宋瓷的造型簡潔優美,器皿的恰當比例和尺度,使人感到“減一分則短,增一分則長”,達到了十分完美的程度。在宋朝仿古之風盛行的時代下,大量瓷器仿制青銅禮器。如琮式瓶、觚式瓶、三足杯等。在青銅器上所體現的“禮制”文化轉移到了瓷器上,陶瓷逐漸具備了“禮”的屬性,成為了禮法的化身,變成了統治者階級新的權力符號。
裝飾的形成與發展和人的審美有著直接的關系。在理學的作用下,陶瓷裝飾和唐代相比,逐漸走向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變得“極簡”起來,形成了“繁”與“簡”的對比。紋樣在器物上不僅起到美化的作用,而且蘊含著豐富的精神文明的體現。
以紋飾為例子,宋代紋飾大多是植物紋,除了常見的牡丹、蓮花之外,梅蘭竹菊也十分多見。因為宋代士人階層在欣賞器物的同時也希望借物言志,這也是“禮”的一種體現。在理學的影響和統治階級的教化下,宋瓷裝飾的幽雅精巧正對應著理學的嚴謹含蓄。例如宋代的定瓷,早期多素地,北宋晚期多裝飾花紋,有蓮花、牡丹、游魚等組成適合圖案,或用分格組織法,裝飾以折枝花,具有清雅靈動的裝飾風格。宋瓷在滿足使用功能的前提下,陶瓷裝飾更注重表達內在意味,禮文化對陶瓷裝飾的影響也不言而喻。宋瓷的裝飾方法多種多樣,有刻花、印花、劃花、畫花等多種,裝飾紋樣和裝飾題材也是豐富多彩。總的來說,宋瓷整體的裝飾風格精致巧妙、秀麗流暢,體現了清新典雅的藝術特色,這與理學中平淡自如的追求相符。
陶瓷中的色彩主要指釉的顏色。宋代的瓷器釉色一般以單色釉為主,簡約而不簡單。這與理學崇尚的自然美有很大的關系。比如宋代著名的窯口汝窯,胎呈香灰色,頗細膩,釉色蔥綠色為主,柔和勻凈,釉面有細碎的開片,名瓷之首,汝窯為魁。還有另一名窯——鈞窯,鈞窯的釉色截然不同,呈豐富多彩的現象。這種現象稱之為“窯變”,在上釉的時候無法預知,只有最后燒制完成才能看到最終效果,并且鈞窯所出器物沒有一摸一樣的,所以才會有“窯變無雙,鈞瓷無對”的美譽。無論是開片還是窯變都體現了宋瓷追求平淡自然的美,這與理學中“追求天理”有著微妙的關系。理學講求“存天理,滅人欲”反對刻意而為之。宋瓷從胎到釉,都發生了質的變化,是我國古代陶瓷發展的鼎盛時期。其釉色有粉青、影青、紫定、綠定等多種。人們都用溫潤如玉來形容宋瓷,他追求如玉質感的釉面和釉色,和儒家思想中“尚玉”的觀念是分不開的。從定窯到汝窯再到景德鎮窯,清透淡雅的釉色一直是宋人的追求。宗白華說:“玉的美,即絢爛之極歸于平淡的美,玉光彩是極其絢爛,又極其平淡。”這和宋代士人階層追求高潔內秀的品質息息相關。所以宋瓷走進了文人墨客的居室,他們在欣賞器物的同時可以借物言志。
綜上所述,“禮”和人們的日常生活非常緊密,它是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一定時期的社會形態決定了一定時期“禮”的意識與思想。宋瓷就反映了宋代的禮文化,不論從宋瓷的造型、裝飾、色彩無一不打上了“禮”的烙印,這也更加反映了人們對“禮”的遵守以及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