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賈康
(景德鎮陶瓷大學 江西 景德鎮 333000)
中國名花之一的牡丹被稱為“百花之王”,在歷史的長河中受到各個朝代不同人士的喜愛,且發展千年經久不衰。“牡丹”不論作為藥用還是觀賞,都在人們生活中大量出現。尤其是作為紋飾應用在不同的地方,比如在陶瓷、金銀器、絲綢、木雕、石雕等方面。筆者就從陶瓷角度出發去談牡丹紋飾在陶瓷上的應用,由于中國陶瓷窯口眾多、分布之廣,特從宋代耀州窯上的牡丹紋飾出發分析其特點。
關于牡丹記載的書籍有很多,其中最出名也是我國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詩經》中的一首“鄭風·溱洧”就有記載,“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此時的芍藥和牡丹古人尚未進行區分,這里芍藥是一種香草)。牡丹作為藥用的記載是,根據當前資料發現最初是在東漢時期的藥物學《神農本草經》一書中有所記載。根據考古發掘出來的證據是,在1972年11月甘肅武威墓葬醫簡的出土,上面有用牡丹治療“淤血”的記載。漢以后的藥典和植物著作中,都有牡丹入藥的記載,如唐高宗時制定的藥典《新修本草》、北宋末年由唐慎微主編的《類證本草》以及明朝后期李時珍的《本草綱目》等。從武威出土的漢代醫簡以及牡丹、芍藥各有其名來看,東漢早期己有牡丹的記載。東晉畫家顧愷之《洛神賦圖》中出現了盛開的牡丹,東晉末謝靈運的《謝康樂集》載:“永嘉(今浙江溫州)水際竹間多牡丹,唐代韋絢在《劉賓客嘉話錄》中說“北齊楊子華畫有牡丹”,就可看出南北朝時就己出現牡丹并觀賞栽培,隋朝有關于牡丹觀賞品種的文字,根據王應麟《海山記》記載“隋帝辟地二百里為西苑,詔天下進花卉,易州(今河北易縣)進二十箱牡丹,有赤頁紅、革呈紅、飛來紅、袁家紅、醉顏紅、云紅、天外紅、一拂黃、延安黃、先春紅、顫鳳矯等名貴品種”。
唐代劉禹錫的詩句“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描繪唐代人對牡丹的狂熱。牡丹在畫中出現還可見于晚唐畫家周昉的《簪花仕女圖》。另有唐代李綽《尚書故實》同載:“世謂牡丹花近有,蓋以前朝文士集中無牡丹歌詩等。
根據張曉霞在“中國古代植物裝飾紋樣發展源流”里提到牡丹紋飾流行于唐代開元年間,但牡丹紋飾的大量使用且一度達到巔峰還是在宋代。宋代的“牡丹熱”更盛于唐,歐陽修的詩句“洛陽地脈花最宜,牡丹尤為天下奇”幾乎是宋人的共識,牡丹被稱為“富貴花”,象征幸福美好和繁榮昌盛。
宋代耀州窯的裝飾技法多種多樣,其中代表性有刻花、劃花、印花、剔花等。耀州窯有“宋代北方刻花青瓷之冠”之稱。據耀州窯考古發掘推斷:“此種技法出現在宋代早期偏晚的時候,是在越窯刻花技法影響下,在耀州窯唐、五代時期的劃花和雕花裝飾技法的基礎上,繼承、融合的多種裝飾技法的優點于一體而發展起來的。”刻花是先用直刀在坯體上刻出大致裝飾圖案,再以斜刀削去輪廓外部的胎面,使紋樣輪廓清晰明了,層次分明,對比強烈,具有立體效果。其代表有上海博物館所藏“宋代青釉刻花牡丹紋瓶”用直刀在坯體上刻出牡丹的花瓣和葉子、葉脈,再用斜刀剔去周邊的胎面,花瓣和葉面進行篦劃出線條。待其整體刻完再施一層青釉時,便有了一層淺淺的浮雕效果。在燒制的過程中因釉的流動性,使的器表剔去的部分被釉填滿流平,就形成了平滑飽和光整的表面。同時,由于釉填充的部分與凸起的紋飾形成坡面,所以燒完之后釉的厚薄是不同的,最終就會呈現出凹凸不平的立體感。
劃花是用尖刀、尖錐、竹簽、木簽、篦梳等尖細的工具在半干的坯體上,劃出想要圖案的一種裝飾工藝。劃花技法出現于唐,在五代和宋代大量使用,是借鑒金銀器工藝而來。耀州窯劃花有兩種方法:一種是單線劃花就類似于畫國畫的白描,直接用工具劃出整體所裝飾的紋飾;另外一種是多線并列劃花,其這種方法大部分是作為劃花裝飾的輔助而使用。多線并列劃花作為輔助裝飾有耀州窯博物館藏的“宋代青釉刻花蓮紋碗”。只見工匠用刻花工藝刻出花葉形狀,在蓮花花葉外面用梳篦刀進行線劃裝飾表現水波紋,荷花和花上面也分別劃出短線增加了體積感與生動性。
印花是將半干的泥坯,在事先刻好裝飾紋樣的印花陶范上壓印出花紋的一種裝飾手法,具有成功效高、成本低、便于批量生產的特點。印花的主要工具是陶范,陶范又稱模或模子。《論衡·物勢》釋:“今夫陶冶者,被埏埴作器,必模范為形,故作之也。”印花紋飾多用于生活器皿中,如碗、盤、碟內壁等。在耀州窯遺址就出土過一件素燒碗D 型印花范模,此印模中心的中上位置是一朵牡丹花,花的兩側是一對翩翩飛舞的蝴蝶,四周是一圈對稱的葉子,構圖繁密且生動。同時,在伯仲編著的《中國瓷器分類圖典》中有一件“印花纏枝牡丹紋碗”就是用印模壓印而成,此碗敞口、斜壁、小圈足、碗心向下凹,碗內裝飾印花折枝牡丹兩朵,碗外壁光滑無裝飾,釉色呈橄欖青綠。印花碗的出現,也為后來的大批量生產創造了條件。
耀州窯器型種類繁多,造型多樣。主要還是以滿足人們日常生活需要為主,因此能夠成為北方地區重要的民間窯口之一。
從用途可分為餐具類有碗、盤、碟、缽、盆、渣斗等。
茶具類有盞、盞托、蓋碗、擂缽、釜、香盒、水罐、水洗等。
酒具類有注子、注碗、玉壺春瓶、梅瓶、杯、盅等。
日用盛具類有罐、盆、翁、缸、壺等。
化妝具類有盒、奩盒、面盒、油盒、粉盒等。
燈具類有燈、燈盞、燭臺、油壺、油瓶等。
陳設具類有尊、樽、瓶、花插等。
衛生潔具類有唾盂、渣斗、爐、熏爐等。
文具類有水盂、硯、筆洗等。
由于耀州窯的器型種類繁多,筆者就列舉幾個有牡丹紋飾的代表性器物。如上海博物館館藏“北宋耀州窯青釉刻纏枝牡丹紋梅瓶”其特征小口、豐肩、長身、圈足。整體造型莊重規整,釉色呈橄欖青色,器身布滿牡丹紋飾,用刻花手法進行裝飾,層次分明、具有強烈的立體感。
陜西歷史博物館館藏“宋代耀州窯青釉刻花牡丹紋玉壺春瓶”其特征是喇叭口、細頸、圓腹、圈足,釉色呈橄欖青色。器身分為上下兩個部分,以頸部為分界點,頸部到瓶口的中間位置分別有兩圈弦紋,并伴隨上下有一圈對稱的芭蕉紋,下部分則是器物主體,布滿纏枝牡丹紋,裝飾手法以刻花為主,刀法嫻熟、剛勁有力。
牡丹紋飾是耀州窯最常用的紋飾,也是使用時間最長,出現最多的一種花卉題材,被稱為“富貴花”。在耀瓷上牡丹紋飾按花冠可以分成單層三瓣式、雙層多瓣式和塔形樓臺式三種;按構圖形式又可分為,交枝式、纏枝式、折枝式、瓶插式等類型。在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有一件花冠為塔形樓臺式“青瓷劃花牡丹紋碗”。運用劃花手法進行裝飾,碗內以折枝單朵牡丹花為主紋,花瓣層層疊疊向上張揚,呈飽滿盛開姿態;下面有三個枝葉進行襯托,形狀如扇面,葉子較大,葉片單筋無脈,葉筋用尖銳工具劃出,空間裝飾圓滿。
故宮博物院藏有花冠為雙層多瓣式“青釉刻纏枝牡丹梅瓶”。此瓶小口短頸,豐肩,腹部以下開始縮小,瓶身施青釉,釉色晶瑩純凈,玻璃質感強。瓶身用刻花手法進行裝飾,腹部刻滿纏枝牡丹花,花冠為雙層多瓣向四周展開,呈現飽滿開放姿態。
在中國嘉德2011年春季拍賣會上有一件“耀州窯花口交枝牡丹紋大盤”運用刻花手法進行裝飾,盤內有兩株交枝牡丹,上面有三朵盛開的牡丹花,三朵花構成一個三角形;其中兩朵牡丹花為對稱,花冠為雙層多瓣式,呈正面視角盛開姿態;另外一朵位于兩朵對稱牡丹花上方的中間位置,花冠為單層三瓣式,呈俯視角度半開之狀,枝葉呈扇形向四周生長,構圖飽滿,呈現出一幅圓滿富貴氣息。
牡丹作為耀瓷上裝飾最多的一種花卉題材,其圖案形象優美、組合形式多樣,同時有著美好的寓意和雍容華貴的象征深受宋人的喜歡。例如,宋代耀州窯器物上牡丹紋飾與其它題材搭配的代表性器物。
3.2.1 牡丹紋飾與動物紋飾的組合
在黃志私人博物館收藏有一件“宋代耀州窯蒜頭口玉壺春瓶”。瓶口如蒜,由多份蒜瓣狀組成,長頸、削肩、圓腹、圈足。瓶頸部刻蓮瓣紋,腹部刻牡丹花紋,腹部中間裝飾鳳鳥站立,口銜靈芝,回首后視,冠羽飄逸,尾羽修長,這種鳳與牡丹組合就寓意“富貴繁榮”。
同時,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有“青瓷剔刻鳳穿牡丹紋提梁壺”。這種丹、鳳組合象征著美好幸福;還有鹿與牡丹紋的組合、游魚與牡丹紋的組合、孔雀銜牡丹紋組合等。
3.2.2 牡丹紋飾與植物紋飾的組合
牡丹紋與植物紋樣的組合,一般裝飾在器型的腹部或中心位置,往往占據著主體地位。如北京故宮博物院藏耀州窯“青釉刻花瓶”,此瓶小口短頸、豐肩、腹部以下開始縮小,圈足,肩部有三道弦紋,以刻花手法進行裝飾,腹部主體為纏枝牡丹,下腹到圈足位置刻雙層蓮瓣紋,瓶身施青釉,釉色純凈,有強烈的玻璃質感。這種與蓮紋結合,通常寓意為“吉祥如意”、“富貴連年”等。同時,牡丹紋飾與植物紋飾的結合還有“青釉印花牡丹荷花紋盤”“青釉印花牡丹忍冬紋碗”“青釉印花牡丹花葉紋盤”“青釉印花牡丹水波紋盤”“青釉刻花牡丹蓮花紋尊”“青釉刻花牡丹蕉葉紋”等。
3.2.3 牡丹紋飾與人物紋飾的組合
在宋代耀瓷中,牡丹與人物紋(嬰戲紋)的組合不多,但是根據《五代黃堡窯址》里面說到“剔刻花攀枝娃娃牡丹紋青盂”,在瓷器的腹部位置雕刻一個攀枝娃娃和折枝牡丹,這時的童子為裸體攀附在盛開的牡丹葉子上,并作奔跳狀。這種嬰戲與牡丹組合的寓意為“富貴昌盛、多子多孫”等。
筆者在前人的研究資料的基礎上,進行圖片的整理與相關文獻的閱讀,發現牡丹能夠在耀瓷上得到廣泛的運用是經過一系列漫長的歷史發展而來。牡丹從漢代的藥用發展到南北朝時期文人雅士的觀賞栽培,再到唐代時期牡丹在唐畫及金銀器中的大量出現,都為牡丹作為紋飾在瓷器上的運用奠定了基礎。特別是耀州窯對于牡丹紋飾的裝飾工藝是多樣的,從刻花、劃花到印花等,其紋飾也隨著器型的變化而改變。同時,又把牡丹紋飾的構圖形式進行多種變化,從交枝、纏枝、折枝等,變化多端、手法多樣,都體現出工匠們的心靈手巧。牡丹紋飾能被耀州瓷的工匠們做出新的高度,對于今天的創作者仍然能夠有一定的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