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耀宇
斗轉星移,歲月不居。
疫情下,居家防疫的日子里,作為一名曾經(jīng)在部隊與筆為伴,歌頌記錄軍營的新聞人,不經(jīng)意間,總是想起散落在酒泉和嘉峪關兩座軍營中過往的人和事,這是新聞人特有的一種軍旅情結。
前幾天轉發(fā)了一篇,有關孫干事與紅西路軍王家墩戰(zhàn)役遺址守護人汪世金老人的文章后,心里總覺得意猶未盡。
反復品讀孫干事發(fā)給我的那三條信息,被這位新聞前輩,對西路軍烈士的敬仰之情所感動。
我將那三條信息稍加整理細細回味,孫干事的身影在我心里越發(fā)高大。
第一條信息:汪家墩依然屹立不倒,這就是紅軍精神。二十多年前,我采訪過守護汪家墩60年的汪世金老人。
第二條信息:當年紅軍血戰(zhàn)汪家墩時,他還是個幼童。后來他60年守候汪家墩,雖然他的腿殘疾了,但每天都要趴到墩下,用掃帚把墩周圍打掃得干干凈凈。我拍了一組專題《六十春秋風雨情》。
第三條信息:還給老人留了點錢,那時候工資不高,我也沒有多少錢,反正身上有的都留下了。當時裝甲步兵團劉天民團長陪我去的,他是團長,留得比我多。那不是施舍,那是對老人家的一種敬仰啊。
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里,能夠有如此念舊情懷的人真的不多了,只有曾經(jīng)從事過新聞苦役的人,才會在心中保留著這份純真。
忽有故人心上過,轉眼山河已是秋。
我是1996年12月從甘肅省景泰縣入伍到嘉峪關坦克團服役的,而孫干事采訪汪世金老人也是1996年的6月份,人世間的事有時候就是如此的巧合。
我入伍后經(jīng)過三個月的新兵訓練后,因為在新兵連有一點寫作特長,就被挑選到了團政治處擔任新聞報道員。
那個時候,孫干事已經(jīng)由志愿兵轉干三年,調到二十公里外的酒泉坦克12師擔任新聞干事三年多了。
知道孫干事的大名,是我到了團報道組后。那時候團隊已經(jīng)從老營區(qū)黑山湖,整體換防到了嘉峪關市郊區(qū)的新營房。
在翻閱留存在辦公室里往年的刊稿剪貼本時,小編看到有多篇宣傳團后勤處養(yǎng)殖場志愿兵鄧元春扎根深山,發(fā)揚艱苦奮斗精神,養(yǎng)豬改善官兵伙食的通訊和攝影報道,署名是“通訊員孫萬貴”。
我是來自農(nóng)村的娃,初見孫干事的名字就有一種喜慶和親切的感覺,符合農(nóng)村人的起名習俗。
有一天,我懷著好奇心,指著剪貼本上的稿件署名,詢問剛剛提干不久,從師宣傳科下到團里任新聞干事的陶成科前輩:“這個叫孫萬貴的人好厲害,剪貼本上有他好多篇攝影報道和文字報道陶干事笑了笑告訴我,他可是全師新聞同行里的高手,不僅文字新聞好手,還會撥弄照相機,志愿兵轉干后調到師里專職搞攝影了,還是從咱們團報道組走出去的呢,以后有的是機會見面。
聽了陶干事的介紹,我的腦海里就有了“會照相的孫干事”這個人物,總是憧憬和他見面,心里還想著倘若真見了他該說些啥話?
兵之初的單純,總是向往有朝一日,自己的名字能像陶干事和孫干事的大名一樣,變成鉛字,出現(xiàn)在基層報道員的主陣地——軍區(qū)《人民軍隊》報。
大約半年后,在陶干事的幫助指導下,我的名字終于變成了鉛字,陸續(xù)有了“豆腐塊”和“蘿卜條”在報紙上出現(xiàn)。心里又開始羨慕孫干事他們,冷不丁就有大塊頭的通訊和消息冒出在《人民軍隊》報要聞版和其它版面的顯著位置。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
陶干事是從基層報道員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知道我們的心思,總是用這幾句話善意地提醒我們。還胸有成竹地說,等翻過年師里舉辦新聞骨干培訓班,爭取名額讓我們三個報道員都去鍛煉一下,跟著孫干事他們幾個新聞高手學習部隊新聞的采寫技巧。
當兵第一年底,我因為發(fā)表了十來篇小稿子,就被評為“優(yōu)秀士兵”,喜報寄到家里,著實讓不同意我當兵的老父親喜上眉梢,破天荒給我回了信,讓我聽部隊領導的話,好好干,爭取轉個志愿兵。
第二年開春后,師里舉辦新聞培訓班的通知如約而至,名額卻只有一個,陶干事權衡再三,還是把機會給了我這個“小老鄉(xiāng)。”
送走我后,陶干事也去連隊任職了,他和師里宣傳科搞新聞的孫干事和杜干事熟悉,打了電話囑咐要關照一下我。
按照通知要求,我攜帶伙食關系介紹信,到指定地點師電影隊報到,負責接待我們基層報道員的是肩扛兩個拐,像飛機圖案一樣軍銜的宣傳科志愿兵王班長和吳班長。
一切安頓妥當后,心里就開始期盼著和孫干事他們的見面。
第二天舉行了開班儀式,從座位姓名牌上我第一次看到了“孫萬貴”“杜勤儉”等如雷貫耳的名字。
初見孫干事,我就驚奇,這不是“賈平凹嗎?”
開班儀式上孫干事是會議主持人,他那夾雜著甘肅會寧方言的普通話,像極了文學名家賈平凹,90年代末,一部長篇小說《浮躁》讓賈平凹成了家喻戶曉的名人。
孫干事無論是相貌還是說話,像極了平凹先生,學習期間我還曾在一次見習時,有意識地拿上一本賈平凹的著作,看著書上賈平凹的照片,與孫干事對比,相似度在百分之八十。
呵呵,孫干事你若看到此篇小文,可不要怪罪當年的小兵,對你的冒犯噢!
后來順理成章,孫干事和杜干事在宣傳科老科長傅天喜語重心長的安排下,負責我們這批基層報道員的培訓。
說是培訓班其實就是傳幫帶,手把手地傳授“實戰(zhàn)經(jīng)驗”。
孫干事那是副營職,杜干事是正連職,按照軍銜和兵齡,孫干事領導杜干事,加上孫干事經(jīng)常陪同工作組下部隊,培訓班基本就由杜干事和志愿兵王班長負責。
我們六個來自基層團隊的戰(zhàn)士,輪流到宣傳科見習,一人一天,剛好一周一輪換,其余時間就到師直屬隊采訪寫稿,每天由去宣傳科見習的戰(zhàn)友統(tǒng)一交給杜干事,那些日子里跟著杜干事采訪寫稿,加班加點是常事。
孫干事一有空閑時間,也會過問我們幾個的培訓成效,不時也會給布置一些采訪計劃,用擺在桌子上的紅墨水和毛筆,幫助我們改新聞稿子。
二十多年過去了,擺在宣傳科孫干事和杜干事辦公桌上用于修改稿子的紅墨水和小楷毛筆,給我們基層報道員留下了深刻的記憶,有時候我們采寫的稿子,經(jīng)過兩位新聞高人之手后,只剩下標題了,其它的內容都被紅墨水覆蓋了,稿子邊上是他們密密麻麻的修改筆跡。
也正是那個時候,我的新聞寫作水平在兩位高人的紅墨水的指引下,得到了大大提高,一個多月后就有大塊的新聞稿子見諸報眼。
在我十二年的軍事新聞之路上,在宣傳科大半年的學習,受益匪淺,那時羨慕孫干事拿著相機跟隨師首長時的光鮮,回到團里后我也開始學著孫干事,擺弄照相機,持之以恒,在老政委朱義國的鼓勵支持下,攝影技術進步很快。
曾經(jīng)羨慕會照相的孫干事,但真正入行后才體驗到干這行當?shù)钠D辛,每次軍區(qū)首長來團里視察,合影留念是考驗照相技術的時候,手動膠卷相機不比現(xiàn)在的數(shù)碼相機,只有將膠片沖印出來,才能照片知道好與賴。
那些年,每一次上級首長來團視察工作,孫干事都會隨行,我負責團里的攝影保障,不知為什么,每次只要看到孫干事的身影,我都對自己的照相技術充滿信心,完成了無數(shù)次的合影留念任務,沒有出現(xiàn)過大的紕漏。
在那個時代的軍營里,會照相技術的人不多,光圈,快門以及逆光,順光,室內,室外光線的選擇,直接關系到圖片的質量,保障首長視察時的照相,照好了沒有人說啥,倘若搞砸了那就是丟飯碗的事,用如履薄冰來形容,一點不為過。
孫干事的新聞之路,比我幸運。
為了寫好此文,我專門采訪了老團隊的“活字典”原坦克45團副政委楊生寶,大概知道了孫干事草根逆襲的經(jīng)歷。原來他是我們團通信連的戰(zhàn)士,90年代初從苦甲天下的會寧縣入伍,愛好寫寫畫畫和照相,那個時候部隊戰(zhàn)士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孫干事因為能寫稿子會照相,面臨復員的關鍵時刻,被愛惜人才的團政治處主任張發(fā)林作為特殊人才,保留了下來,轉改了志愿兵。
機會總是垂青有準備的人。
90年代,作為農(nóng)村走出的戰(zhàn)士,能在部隊轉上志愿兵,是許多家長和戰(zhàn)士的終極目標,勤奮的孫干事留隊后,格外珍惜組織和領導對他的關心關愛,一門心思用在了新聞報道工作上。
一年多后,團政治處主任張發(fā)林又順利提升為團政委,給還是志愿兵的孫干事創(chuàng)造了發(fā)揮自身才能到舞臺,讓孫干事干得如魚得水。
恰好此時,上級一位首長到團黑山湖老營區(qū)視察工作時,發(fā)現(xiàn)了在大山深處立足本職崗位,發(fā)揚艱苦奮斗精神,成為團養(yǎng)豬能手的四川籍志愿兵鄧元春,這個新時代的學雷鋒典型。
命運的垂青,機遇的出現(xiàn),貴人的扶持,讓孫干事的人生,就如他的名字“萬貴”一樣發(fā)生了轉折。
團后勤處志愿兵鄧元春,被確定為蘭州軍區(qū)立足本職崗位,踐行新時代雷鋒精神的重大典型后,孫干事發(fā)揮他會照相的特長,從不同角度拍攝了鄧元春的先進事跡,孫干事抓住千載難逢的機遇,主動配合上級新聞媒體,搜集素材,提供圖片,成功將鄧元春樹立為全國學雷鋒先進個人和全軍優(yōu)秀志愿兵。
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孫干事不僅跟著鄧元春立功受獎,還和鄧元春一樣由志愿兵轉干,實現(xiàn)了人生的大跨越。
一路走來,孫干事用他手中的筆和心愛的相機,為他人做嫁衣,宣傳報道了12師許許多多可歌可泣的先進人物和典型事跡,在成就戰(zhàn)友的同時,也成就了他個人的輝煌軍旅人生。
從副團職崗位轉業(yè)地方工作后,昔日會照相的孫干事一如既往地熱愛新聞工作,成為地方新的工作單位中宣傳骨干,在干好本職工作之余,繼續(xù)著老本行。
只要是從事過軍事新聞職業(yè)的人,其心性是相通的,寫完此文,如釋重負,也算是對軍旅過往的記憶。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