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競技記

楊宏寅

外國有吝嗇鬼葛朗臺，他把一塊金幣看得比妻女的命還重要。他沒有朋友，若說有朋友，那么只有金錢才算得上他的朋友。《儒林外史》中的嚴(yán)監(jiān)生，又稱東方葛朗臺，他在臨死中不肯咽氣，還伸出兩個手指，只有他的小妾知其用意，用針挑掉一根燈芯，原兩根只剩一根燃油了，燈小了油省了，嚴(yán)監(jiān)生才點(diǎn)頭死去。

今天我要說的師徒三人也毫不遜色于東西方葛朗臺。

王簡和李省是一對脾氣相投的朋友，兩人都把金錢和東西看得比生命還重要。

有一天，王簡破天荒地請李省到家里做客。要知道王簡家多年沒有宴請過別人，原因一定是怕花錢了。王簡家在深山老林之中，李省一路走了五十多里到了王簡家。到了午飯時間，王簡夫人上了一盤小得像驢屎疙瘩的小白面饅頭，另炒一盤紅蘿卜英兒做為待客菜，燒一鍋苞谷糝稀飯用來填補(bǔ)饅頭的縫隙。王簡拿了一個饅頭遞給李省：快趁熱吃吧！自己又自拿一個慢慢地咀嚼起來，本來一口就能解決的小饅頭細(xì)細(xì)品了半天，弄得李省也不好意思再拿饅頭吃。雖王簡一再說：要吃自己拿呀。李省看到苗頭不對：啊！好好好。但始終沒有再拿饅頭，玉米糝稀飯倒是被熱情好客的王簡媳婦再添一大碗。李省臨走時故意假裝打了個飽嗝兒，還一個勁說山里人樸實(shí)實(shí)在，讓他吃得太飽（實(shí)際是喝稀飯喝飽了）同時邀請王簡下月的今日到家做客。兩人別過后，李省走了兩里地，撒了一泡尿后就覺得餓了，他暗自下定決心：等你王簡來我家，看看我咋收拾你！

很快一個月就過去了，王簡如約而至。因?yàn)橥鹾喓屠钍⊥瑸闃O簡主義者，到朋友家拜訪從不帶什么禮物，再說了李省去看望王簡，也是兩手空空而去呀！這次招待王簡的方案是李省夫妻倆早就訂好了的，現(xiàn)蒸一個重一斤多的大饃，王簡正在堂屋喝水，李省夫妻就把大饃蒸好了，個頭是平常的四倍多，虛騰騰香噴噴。剛出鍋時，李省的兒子啍嚀著要吃！李省的老婆一個巴掌打過去：要吃就吃，但必須吃完一個，不能沒規(guī)矩，掰得亂七八糟！這句話說得響應(yīng)，巴掌聲更是清脆入耳。王簡在堂屋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待到吃飯時，王簡才看到那個頭如碗那么大的饅頭，一碟白蘿卜兒，另有面湯。李省做為東道主拿起大饃就讓王簡吃，王簡害怕吃不下就一個勁地說：不急不急，光喝口湯潤腸。就這樣王簡喝著照見人影的稀湯，偶爾吃幾口蘿卜英兒，結(jié)束了午飯。最后還一直夸平地人比山里人還實(shí)誠。李省順口說道：是呀！你跑幾十里才下了山，我怎么也得好好款待，就不能把饃蒸小到驢屎蛋那么大吧？李省影射上次王簡蒸饃太小，王簡自知理虧，也不敢再說什么，并相約到八月十五，去城里拜有名的“小氣鬼”張嗇為師，繼續(xù)拔高技藝。一路上王簡撒兩泡尿后，餓得兩眼直冒金星，好在仗著自己長在深山，能分辨野菜，就在路邊拔了幾把野菜充饑，一路踉蹌回到山里。

又等了一個月，李省和王簡到了張嗇家里拜師，因畢竟是拜師，不拿禮物有失禮節(jié)，李省在路上給老師薅了幾把灰灰菜，王簡則順手牽羊，沿路拽了幾把紅薯葉。兩人都沒花一分錢還能送禮，已經(jīng)達(dá)到常人無法企及的帶禮品不用花錢的最高境界了。

話說中午時分，到了小氣鬼的祖始爺王嗇家，因?yàn)榘輲煟钍『屯鹾喰辛斯虬荻Y并雙手高高舉起他們親手采摘的禮物：灰灰菜和紅薯葉。王嗇收到禮品時淚流滿面。緊接著要吃飯了，王嗇為了省錢，客廳里沒有桌子，所以吃飯只能在廚房進(jìn)行。而廚房也沒有桌子，就把鍋臺當(dāng)成桌子，王嗇指著墻壁上畫著的兩把椅子說：兩位朋友請上座，李省王簡謙讓著：老師坐。王嗇說：你們是遠(yuǎn)道而來的朋友，必須上座。就這樣大家落座了（其實(shí)沒什么座，大家都圍著鍋臺站著），李省和王簡還差點(diǎn)在讓座時被按得摔倒。菜是什么？只有他兩個人帶來的灰灰草和紅薯葉！像做大燴菜一樣把兩樣?xùn)|西混起煮了，沒放鹽！王嗇指著墻上畫著的鹵雞和炒青菜，說：今天來了貴客，我特意做了鹵雞和青菜，另煮了八寶飯（灰灰菜和紅薯葉），八寶飯沒放鹽，鹽在這（他指了指吊在鍋臺上面的一小布袋），各位酌量倒取。參加本次宴席的還有王嗇的老婆和兒子王吝），只見小王吝連看三眼鹽袋子，然后用筷子把菜湯攪了攪。此時王嗇發(fā)話了：你小子要遭天譴，連看三眼能咸死你鬼孫。李省王簡聽了這話，也只敢瞅一眼鹽袋子，便慌亂地攪了攪菜葉，吃將起來。

席間主人王嗇不時催兩位客人吃菜，自不必細(xì)講！飯后臨別前，王嗇送客時說：你兩人找我學(xué)藝，我就設(shè)計了這樣一場宴席，一粥一飯，當(dāng)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別的也教不了你們，互相切磋吧。

李省住城郊，離王嗇家十里地左右，李省就提出了十天后的晚上回請老師的請求。王嗇十分爽快地答應(yīng)了。

師弟分手后，李省和王簡出了王嗇家，李省對王簡說：我想好了回請的開場，我晚上請老師是有用意的，待晚上老師進(jìn)我家院子時，我用棒槌敲他腦袋，打得他頭冒金星，這樣就省了燈油錢，我就不用點(diǎn)油燈了。李省聽后直伸大拇指：妙呀！，我咋沒想到這一招啊！

這正是：

鵪鶉嗉里尋豌豆

鷺鷥腿上劈精肉

蚊子腹內(nèi)刳脂油

安辨師徒誰更扣？

——選自西部散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