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有桂花香

蔣紹斌

“秋花之香者，莫能如桂”。喜歡桂花，因香而始。前幾天去匡山秋游，令人欣喜的是在大山之中，于色彩斑斕的秋樹一角，我發(fā)現了一座散發(fā)濃濃桂香的小院。

這是個普通的山鄉(xiāng)小院。四周用山石砌成一圈高約米許的圍墻。隨意洞開的院門，木制的門板上刻滿歲月斑駁的印痕，像個向世間敞亮心扉的老人。院子里除了蘿卜青菜等時令蔬菜，還有二棵狀如傘冠，枝繁葉茂的桂花樹。像小院撐起的二把花傘。一棵綴滿金黃色的小花、一棵結滿粉白色的花朵。鳥鳴聲中，一只只飛舞的蜜蜂，或隨意在樹葉間穿梭，或綴滿在細碎彌香的花朵上，怡然自得。陽光柔和地照進小院，一草一木都浸潤著花香。望著這似曾相識的小院，雙腳不由自主地踏了進去。

小時山里外婆家的小院，也是這般模樣。中秋前后，樹上的桂花總會突然在某個夜間或早晨，綻放枝頭，讓小院彌滿桂花的馨香，給人帶來無盡的驚喜！花開的日子，閑不住的外婆總要把花骨朵摘下來晾曬。做些桂花山藥、桂花糯米糕、桂花粥等美食待客。讓我們這些饞嘴的孩子，舌尖溢滿桂香。上學的表姐，文靜又雅致。常折一支含苞待放的桂花，裝在盛滿清水的瓷碗里，置于房間的一角。待小枝上的花蕾兒，開出米粒一般大小的花兒，馥郁的花香便彌漫于整個房間。表姐靜讀的畫面，典型的一幅“一枝淡貯書窗下，人與花心各自香”的圖畫。讓人感傷的是外婆走后，舅舅擴建房屋，把院子里的桂花樹挪了個位置。不知是不是挪動時傷了根還是咋的，隔年，桂花樹就慢慢枯萎了。

誰呀？正我沉浸于往事回憶中，耳畔突然響起溫柔慈祥的問詢聲。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唐突了主人。抬頭望時，倚門待出的是一位七十多歲白發(fā)婆婆。此刻正佝僂著身子，滿臉布滿一道道密且深的皺紋，目光略顯渾濁。這模樣，多像我那逝去的外婆啊。我趕忙上前扶住老人，心里不勝惶恐。我告訴婆婆說，我是在附近游山的路人，被桂花香吸引而來。婆婆聽后釋然一笑，說每年桂花開的時候，總有不認識的路人來看花摘花。今年山里的季節(jié)來得晚些，我是第一個來看花的人。

婆婆熱情招呼我落座，還給我端出一些糕點，還沏了杯桂花茶。閑聊得知山里收入少，老人的兒女早些年就外出打工，后來為了下一代不走他們吃沒文化的老路，稍有積蓄就在城鎮(zhèn)買房安家了。兒子曾接她去鎮(zhèn)上，但她不肯。說自家小院住慣了，哪也不想去。說有她在的一天，兒女就知道家在哪里。婆婆說，孩子們有時也回來看她。只是孩子們一走，好不容易熱鬧了幾天的院子，又靜了。婆婆說完，停了片刻，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望著風燭殘年心有失落的婆婆，我心生感慨。年輕人向往山外的生活，是大勢所趨，只是再好的田園，少了年輕人，就少了生機。如今，心甘情愿地靜守老宅的，都是為兒女操勞了一輩子的老人，就如眼前這桂花，“黯淡輕黃體形柔，情疏跡遠只留香。”

返程路上，我的心情有些沉重。我不敢想象將來老人走后，眼前這桃源一般彌漫花香的家園，會是一番怎樣的景象？期望來年桂花盛開的季節(jié)，婆婆的小院，不僅僅是花香誘人，更多的是天倫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