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居民體育認知與行為視角下成都體育建筑綜合體與城市發展關系的質性考察

鄒佳辰 羅程

（電子科技大學成都學院體育系 四川 成都 611731）

1、研究背景與問題提出

城市與建筑之間的關系是密不可分的，無論是城市空間分布還是城市精神文化都需要寄托于實體建筑來體現。體育建筑作為最具張力和表現力的建筑成為當今城市的特有 “名片”。為了打造世界賽事之城，近年來成都大范圍新建、翻新，體育場館、設施，其所蘊含的城市精神和文化也成為城市自我展示的手段。

現有的對體育建筑相關研究內容主要包括體育建筑的社會功能、體育場館與城市布局、體育建筑的可持續發展、體育建筑的歷史與設計等，現有研究的理論建構往往以定量研究范式為主，對個體的深層認知和行為方面的關注不夠。本研究希望在成都體育建筑綜合體與城市發展關系的研究上有所推進，將關注點聚焦于城市居民體育認知和行為兩個重要層面上，并最終探討和驗證以下3個問題：（1）體育建筑綜合體與城市之間的關系、對城市產生的影響，以及其作為城市文化符號體現城市精神、承載城市文化的方式；（2）體育建筑綜合體作為建成環境對居民體力活動的影響，無論是從隱性的精神意蘊和符號特質層面還是顯性的建筑文化設計層面對居民體育參與行為以及體育認知產生影響的方式；（3）成都體育建筑綜合體如何與城市文化精神及居民體育認知和行為產生互構邏輯。

2、研究方法

本研究作為質性研究，主要運用了“扎根理論”的研究方法。“扎根理論的特點在于通過系統的資料收集與分析，構建和拓展理論進而從資料中進行理論的提煉”。其“研究目的是從經驗資料中生成理論，而不是只描繪和解釋研究現象”。對于被訪談者的抽樣，本研究主要采用“滾雪球式”和“機遇式”抽樣的策略以保證本研究獲取大量信息，以便相關理論和規律的提煉。在研究期間，深入訪談20人，文中的被訪談者均已使用編號做匿名處理，其中10名女性，10名男性，女性被訪者編碼為M01-M10，男性受訪者編碼為F01-F10，被訪者年齡分布在17-60歲之間，且受教育情況、職業素養、經濟水平等因素各不相同。

在完成訪談、收集資料這一階段后，研究借助Nvivo11.0軟件遵循扎根理論的質性分析過程，通過三級編碼來完成。為了能夠較全面地獲取研究的理論維度，最先使用了開放式編碼，即在研究之初將收集到的資料分解、比較、概念化和范疇化的過程，也就是將獲得的所有資料打散、賦予概念，再以新的方式重新組合起來的操作化過程；其次，主軸式編碼將發現和建立概念之間的各種關系，把開放性編碼中得出的各項范疇聯結在一起；最后，運用選擇性編碼，即選擇核心范疇，把它系統地和其它范疇聯系在一起并驗證其間的關系，把概念化尚未發展完備的范疇補充完整的過程。總的來說，也就是“搜集資料—形成概念—整合重組—理論提取”持續不斷地循環。

3、體育建筑綜合體與居民認知的關系

成都發布：《成都創建國際賽事名城行動計劃》，提出“爭取到2035年建設成為國內一流、國際知名的國際賽事名城”；《成都市世界賽事名城“十四五”發展規劃（征求意見稿）》，提出“到2025年基本建成世界賽事名城”。與此同時提出了更高的“三城”要求，即建設世界賽事名城、世界體育名城、世界生活名城，堅持貫徹“謀賽、營城、興業、惠民”的宗旨。在這一社會環境背景下，近年來成都大力改善公共設施，新建體育場館13座、改建體育場館49座、建成綠道長達近600km、交通網絡四通八達……對于賽事舉辦城市來講，提高了城市形象、塑造了城市文化，對于城市居民來講，提供了運動場所、游憩空間、改善了生活方式。

3.1、體育建筑綜合體表達城市精神與城市文化記憶

近年來，成都大型體育建筑綜合體最具代表性的便是東安湖體育公園和鳳凰山體育公園，逐漸完善并形成了以此為核心的承接國際大型賽事的體育設施體系。兩處體育建筑綜合體均為集各種功能于一身的場所，從設計之初到最終建成均體現出成都這座城市獨特的文化底蘊與內涵。“當一個場所形成了特有的場所精神，代表著它利用了建筑物的特質與人產生親密的聯系，也正是通過建筑物，人賦予了意義具體的表現”。“每次去東安湖體育公園鍛煉，總會被它的外觀所吸引，我會發自內心的驕傲，這是咱們成都特有的體育建筑”（M05）。作為世界大學生運動會主場館的東安湖體育場被設計為“飛碟”的造型，極具科技感與運動感，向世界生動展示了“運動成都”的理念，同時，“屋頂材料以玻璃作為太陽神鳥圖案的載體，是巴蜀遺產文化的標志，更是將現代與傳統相結合、科技與文化相結合”。鳳凰山體育公園也將成都文化體現到了極致，整個建筑造型酷似一杯蓋碗茶，“足球場是茶碗，體育館是茶蓋，下部的平臺是茶托。茶蓋為天，茶托為地，茶碗則代表著人，象征著天、地、人和諧統一，”與北京奧運建筑綜合體“鳥巢”、“水立方”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體育建筑綜合體除了承載著由人賦予的城市特有文化之外，其自身所蘊含的體育文化及體育精神文化等元素也正是我們這個社會所需要的，這些文化特征與成都城市文化相互融合、相互作用，從文化符號這一角度將成都的文化特性體現得淋漓盡致。這些大型體育場所從建成便成為了城市的新地標，它在自己營造的空間場所中散發著獨特的魅力，在這個城市之中扮演著一個重要的角色。

3.2、實體建筑作為城市意向的重要標志彰顯城市人文

通過主軸式編碼的結果呈現，在本研究中被訪者們提到關于奧運建筑綜合體可以“增強城市文化”這一范疇的頻次是最高的。“對于城市中物質形態的研究，可以把它們歸納為5種元素，即道路、邊界、區域、節點和標志物”。這些元素不會孤立存在，其之間也必將形成一個統一的整體意象。“每個人都會與自己生活城市的某一部分產生密切的聯系，對城市的印象也必然存在于記憶中”。體育建筑綜合體的建成便是集結了道路、邊界、區域、節點和標志物的一個“城市意象”，它不僅僅只是肉眼所看到的物質形象，它還蘊含著看不見的“可意象性”，能夠喚起居民對其強烈的意象。“現在城市道路上滿大街的彩繪、海報等都在宣傳大運會，讓咱們這些市民的代入感很強”（M10）。“最近帶隊員參加了社區和街道的籃球賽，基本上都是以愛成都迎大運為主題，感覺體育氛圍特別好，也達到了宣傳的作用”（F02）。無論是彩繪或是宣傳海報等，都是作為文化符號般的存在；另一方面，從外觀上，體育建筑本身也能成為城市著名的地標；從建筑水平上，能代表中國建筑工藝最高水平；從文化上來看，它也是代表著城市精神文明的標志物。“自從成都這天府綠道修好之后，我和朋友周末有時間就會去騎行，繞著環線騎一圈大概100km，既能鍛煉身體，還可以在沿途用不一樣的視角觀察這座城市”（F08）。這些標志物傳遞給我們的信息便是體育建筑綜合體存在于這個城市之中的意義，即便時間流逝，它依舊展現著城市精神、傳達著文化意義，對于城市的發展也發揮著促進的作用。

3.3、體育建筑綜合體影響居民體育認知的方式

在進行開放式編碼的過程中，簡要來講就是先將原始資料中的內容提取，形成初步概念；把同一類的概念聚集起來，分析它們之間的聯系，形成屬于同一范疇的概念叢；最后對概念叢進一步抽象并命名。本研究共概括了13個范疇，分別為：“場館利用”、“交通設施”、“提供運動場地”、“增強城市文化”、“增強城市形象”、“促進體育事業發展”、“居民生活方式”、“增強對城市的認同感”、“增加生活便利性”、“增加文化交流機會”、“對不關注項目的認識”、“運動習慣改變”、“增加運動的便利性”。

接下來便以主軸式編碼的形式將各個獨立的范疇加以結合和聯系，將被分解的資料重新整合，最后進行選擇式編碼。所有的范疇和概念都集中在了3個方面，分別是城市建設方面、居民體育認知方面和居民體育行為方面。這3個核心范疇促成了新的概念的生成，即體育建筑綜合體對于社區居民的體育認知和行為會產生一定的影響。在已有研究中已經得到驗證的是“體育認知與體育參與之間是一種正向的互動關系”。

（1）體育建筑綜合體促進居民身體空間拓展及體育參與的身份認同。

本研究基于對成都體育建筑綜合體周邊社區的研究，通過實地調查發現，最具普遍性的運動是跑步、騎行以及老年居民在周邊公園、廣場進行的廣場舞活動。體育建筑綜合體對居民體育認知的影響主要來自于其特殊的場所精神所營造的體育氛圍，將同樣熱愛體育鍛煉的體育居民匯集于此，他們之間便產生了“身份認同”。身份認同具有明確的社會屬性，“自身的身份認同與周圍人的身份認同密不可分，因此這是在與他人持續社會交往過程中產生的”。“我就加入了成都的跑友群，熱愛跑步的小伙伴太多了，現在成都能跑步的綠道也挺完善的啦，大家經常約著一起跑步打卡”（F03）。“我身邊愛運動的朋友不多，作為女孩子喜歡騎自行車，大家都無法理解，通過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被帶去參加了一次騎行活動，真是打開新世界的大門，我太喜歡這種氛圍了，也喜歡這些人”（M04）。在研究中我們發現，體育場所作為物質載體成為了居民之間進行“互動”的重要方式。“在人際互動中，社會個體的自我認同需要通過角色互動來呈現，即雙方在特定情景下通過互動來表達自我認同及實現角色重塑，進而實現角色互動”。“由于我住在這附近嘛，經常晚上出來散步的時候都能看見廣場上全是跳廣場舞的人，男男女女都有，就像一個嚴密的組織，動作很統一，甚至很多人會穿一樣的衣服，感覺很有秩序”（F09）。廣場舞群體的組成大多是退休后的老年人，他們由于社會角色發生了轉變，從“集體”轉向了“個體”，于是在情感交流的需求下逐步形成了一個有共同需求的團體，此時“廣場舞”便是維系他們之間關系的文化符號，同時也能成為老年人們自我呈現的現實表征和群體互動及身份呈現的重要場域。“我最開始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每天跳那么一會兒還挺好玩兒的，人多也熱鬧”（M03）。社會心理學觀點認為，群體性的儀式具有重構群體心理的功能，無論是廣場舞或是一些集體的運動都能為居民們提供溝通情感的平臺，給予情感歸屬。

（2）“圈層社會”文化成為改變身體的新趨勢。

對于體育建筑綜合體而言，應盡量使其保持“公共品”的屬性，這樣才能滿足各個社會群體的需求。“現在家附近修了興隆湖籃球場，我感覺特別方便，想什么時候去投投籃都可以，時間很自由,，而且這里成了網紅打卡地，好多人來拍照打卡”（F01）。“我們每次繞成都綠道騎行一圈都會將軌跡發朋友圈打卡，畢竟一百多公里呢，看著每次完成的時間都在縮短，還是很想炫耀一下的”（F08）。因此，體育建筑綜合體的作用除了為大家搭建情感交流的平臺外，還能打造一個展示自我的平臺。以體育建筑或體育周邊為載體，形成了一個圈層文化，受文化吸引成為改變居民體育認知的新趨勢。

4、體育建筑綜合體與居民體育參與行為的關系

“行為”作為受人認知支配的外在表現，完全是受人的認知影響的，因此當人的認知產生了變化，行為也一定會產生變化。而體育建筑綜合體的建成極有可能通過外在環境、氛圍和內在文化、精神等一系列因素對周邊居民的體育認知產生影響。具體表現為其顯性的建筑文化設計和隱性的精神特質及文化意蘊，都與居民的體育行為之間存在著聯系。

4.1、體育建筑綜合體所提供的公共開放空間對居民體育參與行為的影響

對于建成環境而言，能對居民造成較大影響的主要因素為：通達性和連接性，“以前每次運動都要去很遠的地方，現在省體育館改造后有了非常便民的體育活動中心，一進門就是對外開放的羽毛球場和乒乓球桌，最令人開心的是周圍一圈竟然也修了環形跑道，從家里走過去才5min，我現在基本上每天吃完晚飯都要來鍛煉一下”（M08）。地理位置是影響個人體力活動的因素之一，所處位置與體育建筑綜合體的距離和體育參與的頻率是成正相關的。這是建成環境所具備的空間要素決定的，其“通達性”，即住址與運動目的地的距離成為了關鍵，也就是說增加居住地與體育建筑體的臨近性可以促進體力活動的增加。由于人的行為是受認知支配的，當居民意識到鍛煉的便利性提高后，自然而然給身體傳達信號，促進個人運動參與的次數。

除此之外，“連接性”同樣也是一個重要影響因素，它主要指“通向目的地的方向和路徑的選擇數量，主要用來判斷去往目的地的難易程度”。高連接性的場所便會減少居民依賴交通工具出行，而更多選擇步行來增加體力活動。近年來，為了貫徹體育強國建設綱要，成都對于體育的重視都落實于行動，也成為了全國首個提出《家門口運動空間設置導則》的城市，“家門口運動空間”即從居民所在地出發1000m內或15min步行距離內有能夠便捷使用的運動空間。在這一背景下，成都新建、翻新的，體育場地、設施滿足了周邊居民的要求，對于其體育參與程度起到了促進的作用。

4.2、體育建筑綜合體獨有的環境和功能極大滿足了居民體育參與的多元訴求

體育建筑綜合體除了從空間視角能對居民體育行為造成影響外，從更微觀的角度入手會發現，場所的質量、環境、綠化、設計等方面也都會對居民體力活動造成影響。“美學感知對居民體力活動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一般可以解釋為它可以提升體力活動的態度和社會凝聚力。”“比如說鳳凰山體育公園或者興隆湖公園，感覺里面的空氣質量會比外面的好，而且綠化覆蓋面積很高，在里面跑步會覺得很舒服，與大自然更加親近。所以場館的環境和體育建筑的環境是對我的鍛煉情況造成非常大影響的一個因素”（M09）。“室外跑步，我不喜歡在水泥地跑，這樣對膝蓋不好，但是興隆湖的這個塑膠跑道真的很舒服，彈性什么的都很好，所以說呢這個運動設施和運動環境對我的運動體驗會有影響的。如果那些設施和運動環境好的話，對我是一個促進和有積極的作用”（F03）。從被訪資料我們可以得出結論，體育建筑綜合體其獨有的環境和功能對于提高居民體育參與度有一定影響，硬件設施的優良與居民體育參與行為成正比。

5、結論

（1）體育建筑綜合體以物質載體的形式將城市的精神和文化得以體現，并與城市文化記憶有機整合，這些特質使得居民對這個場所產生了認同感和歸屬感。同時，體育建筑綜合體與城市的發展是相互促進的，其滿足于構成城市意象的所有元素：道路、邊界、區域、節點和標志物。特別是作為標志物的體育建筑成為了城市的新坐標，也成為了這個城市獨一無二的文化符號；

（2）體育建筑作為建成環境與居民體力活動之間產生了密切的聯系，從空間上看來，特別是“連接性”和“可達性”對于居民體育行為產生了較大影響，并且這些特性越明顯，居民的體育行為受影響的表現也更明顯；

（3）體育建筑綜合體促進了身體空間的進一步拓展，促進了體育參與的身份認同。老年人需要得到他人的認同來證明自己的價值，年輕人也需要通過自我認同來促進自我提升，在這個群體里能讓居民感受到自我價值的實現，這也是其功能所在。因此，這種場域對于居民體育行為和認知的發展具有推動作用。同時，還為體育居民搭建了良好的社交平臺，為居民提供了鍛煉的空間場所，這種“圈層社會”文化成為改變身體的新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