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瓷上山水畫的立意與構圖
——從中國畫理論和實例說起

王建峰

中國人作畫注重立意，以意定畫品。中國畫的構圖為立意服務，目的為營造意境。關于立意和構圖，中國畫著中有非常成熟的理論：

1.略舉立意理論

（1）唐·王維·《山水論》有曰：“凡畫山水，意在筆先。”

（2）清·方薰·《山靜居畫論》有曰：“作畫必先立意以定位置，意奇則奇，意高則高，意遠則遠，意深則深，意古則古，庸則庸，俗則俗矣。”

2.略舉構圖理論

（1）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有曰：“昔謝赫云：‘畫有六法：一曰氣韻生動，二曰骨法用筆，三曰應物象形，四曰隨類賦彩，五曰經營位置，六曰傳移模寫。自古畫人罕能兼之。’彥遠試論之曰：……至于經營位置，則畫之總要。”

（2）宋·郭熙·《林泉高致》有山水畫構圖“三遠”論：“山有三遠：自山下而仰山顛，謂之高遠；自山前而窺山后，謂之深遠；自近山而望遠山，謂之平遠。”

我從事瓷畫創作多年，對立意與構圖有許多感悟，本文以“瓷上山水畫的立意與構圖”為話題，談談我的心得體會。

一、中國畫畫的是思想

中國畫最大的特點是有思想。

中國畫有三科：人物、山水、花鳥。人物畫誕生最早，其誕生的目的是為“成教化，助人倫”（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繼人物畫誕生的是山水畫，作者以文人墨客居多，作畫旨在寄情山水、借景抒懷，表達個人思想、情感、抱負和志趣；花鳥畫最后誕生，畫作多托物言志、以物寓意，表達作者的思想、情感和愿望。

以北宋王希孟的青綠山水《千里江山圖》為例。

王希孟創作《千里江山圖》的目的，是以雄偉壯觀的錦繡河山，表達對祖國的熱愛。請品讀縱51.5厘米、橫1191.5厘米的長卷：“畫面上峰巒起伏綿延，江河煙波浩淼，氣象萬千，壯麗恢弘。山間高崖飛瀑，曲徑通幽，房舍屋宇點綴其間，綠柳紅花，長松修竹，景色秀麗。山水間野渡漁村、水榭樓臺、茅屋草舍、水磨長橋各依地勢、環境而設，與山川湖泊相輝映”。整幅畫卷氣勢磅礴，不僅完美地呈現了祖國的錦繡河山，而且完成了對祖國之熱愛的思想情感的表達。

二、中國畫畫的是思想這一特點，使得中國人作畫必先立意，以意定畫品

立意，在中國畫術語中是這樣表述的：“指畫家對客觀事物反復觀察而獲得豐富的主題思想。”

立意，有高低深淺之分。清代畫家、繪畫理論家方薰在《山靜居畫論》中說：“作畫必先立意以定位置，意奇則奇，意高則高，意遠則遠，意深則深，意古則古，庸則庸，俗則俗矣。”我個人認為立意的高低深淺與作者的人品、修養和人生境遇有關。

作畫必先立意，是指作者在作畫之前需明確自己要表達的主題思想是什么。只有在確立了主題思想的情況下，才能有的放矢，無論是搜集素材、提煉素材，還是構思布局、考慮用筆，都有目的可尊。唐代畫家、繪畫理論家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中說：“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須全其骨氣，骨氣形似，皆本于立意而歸乎用筆。”

仍以北宋王希孟的青綠山水《千里江山圖》為例。

故宮博物院對《千里江山圖》的用筆給予了這樣的評介：“此圖用筆精當，一點一畫均無敗筆。人物雖細小如豆，卻動態鮮明。微波水紋均一筆筆畫出，漁舟游船蕩曳其間，使畫面平添動感。綜觀全幅，又不失雄闊的境界和恢宏的氣勢，遠觀近睹均令人折服。在用色上，畫家于單調的藍綠色中求變化，雖然以青綠為主色調，但在施色時注重手法的變化，色彩或渾厚，或輕盈，間以赭色為襯，使畫面層次分明，色如寶石，光彩奪目。”有了明確的立意，王希孟的用筆胸有成竹。

三、中國畫的構圖為立意服務，目的為營造意境

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中強調：“至于經營位置，則畫之總要。”（此中的經營位置，即現代人說的構圖）

為什么張彥遠要強調構圖是畫之總要呢？因為中國畫的構圖是為立意服務的，關乎畫面是否能盡其意。

仍以北宋王希孟的青綠山水《千里江山圖》為例。

王希孟為了描繪出祖國錦繡河山的雄闊境界和恢宏氣勢，謀劃整幅畫面由六段相互獨立的山水組成，各段之間以橋梁、流水連接溝通，形成長卷。畫面充分利用了中國畫獨有的“散點透視構圖法”，靈活地體現了中國畫獨有的“景隨步移”的藝術效果，“高遠、深遠、平遠多種構圖方式的穿插使用更使畫面跌宕起伏，富有強烈的韻律感，引人入勝”。

《千里江山圖》以巨幅長卷的構圖形式，營造了祖國錦繡河山的雄闊境界和恢宏氣勢。

四、我之釉上彩山水瓷畫

我主攻釉上彩（在光滑如鏡的瓷器上彩繪紋飾）山水瓷畫。我作瓷畫遵循中國畫的理論，借鑒中國畫的用筆。

在瓷上創作山水畫與國畫有同有異：

1.相同之處：（1）立意為先；（2）主題要反映現實生活，要與當代社會的主旋律相吻合，要有正能量；（3）作畫工具皆為毛筆。

2.不同之處：（1）構圖的方式有別。紙絹是平面介質，瓷器是立體介質，在瓷上作畫相對在紙絹上作畫要多考慮一點，即構圖既要與瓷器的器型完美結合，又要與瓷器的態勢相吻合。（2）作畫顏料的配制有別。瓷畫的彩繪顏料要經得起高溫的燒制，所以作瓷畫者相對于作紙絹畫者來說，要多掌握一門技藝，即陶瓷彩繪工藝，要熟諳陶瓷彩繪顏料的配制。（3）由于紙絹具有吸水性，而瓷器光滑如鏡滴水不透，所以用毛筆蘸顏料作畫的干濕度、飽和度要好好區別。（4）由于作畫顏料特性的不同，所以作瓷畫者要懂得在瓷上作畫可以借鑒在紙絹上作畫的技法，但要遵循陶瓷彩繪工藝的特性。

我在瓷上作畫，常用①顏料有艷黑、絲白、深赭、濃黃、洋紅、深藍、湖藍、橄欖綠、竹青、赭石、草青、小豆茶；②油料有乳香油、樟腦油；③水料是桃膠水；④常用的毛筆有料筆、兼毫筆、羊毫筆、跺筆。

我主張畫作應該反映當代精神，所以，我非常關注國家大事，常常深入現實生活，發揚“搜盡奇峰打草稿”的精神，挖掘素材，提煉主題，以求高品位的立意和完美的構圖。

我在瓷盤上創作的《水鄉春韻》、《春江潯渡》、《鄉情》都源于現實生活，旨在以小景體現當代人奔小康的美好生活。有了反映當代社會全民奔小康之大好形勢的立意，我便設計了以開闊畫面示廣闊天地大有作為之勢的構圖方式。這三件作品，雖然都是小景，但都特別注意了所繪事物的賓主、呼應、遠近、虛實 、疏密、聚散、開合、藏露、均衡、黑白、大小等關系。

先立意，后采風，再創作，一步一個腳印，讓我作畫從來都是胸有成竹。

五、結語

對于瓷上山水畫的立意與構圖的關系，我想借李峰先生在《中國畫構圖法》一書中的論述來做一個精辟的總結：“構圖的最終目的就是營造出一種意境，使畫面或清談飄逸、或雄渾厚重、或巧妙精微、或深遠廣大，給讀者一種啟迪，引起共鳴。構圖同時也是畫家表達自己的藝術思想、將創作意念和藝術思想初步物化為視覺形態，從而形成具有獨特個性的藝術風格的重要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