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實用到藝術的紫砂壺

宋 蔚

紫砂壺，作為一個器物被發明運用了上千年。而在這千年的歷史演變中，紫砂壺作為器皿的功能性也在逐漸發生變化。由古至今，紫砂壺從著重于使用和燒成，到開始關注其裝飾性與功能性的搭配，從外在紋樣裝飾、器形變化到對材料的研發與創新，再到對其背后意義的深入思考，紫砂壺逐漸由器皿轉變為了藝術。紫砂獨特的特性，使得紫砂壺本身有著優良的實用性，而千年來紫砂壺藝人的不懈研究改良也使得紫砂壺的制作更為講究，使其成為一個較為完美的泡茶器皿。在紫砂壺的發展過程中，紫砂壺藝人不再局限于制作傳統的紫砂壺，如何將紫砂壺發展成一件藝術品已經成為紫砂界熱衷討論的問題。而如今，紫砂壺作為陶瓷藝術的一個分支，在大多數人的印象中更偏向于傳統藝術，但實際上隨著當代藝術的發展和壯大，其特性也逐漸被融入了紫砂壺中。紫砂壺作為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創新和發展是被當今越來越多人關注的話題。

倒茶，僅僅是一個拿起茶壺傾倒的簡單動作，但是為了使這樣一個動作更加順暢，制壺人世世代代都在傳承研究紫砂壺的實用性。從壺身來說，無論是制作還是使用，圓形壺都為上佳。在學習和制作紫砂壺的過程中，圓形壺是初學者首要學習的器形，而作為收藏者，紫砂新手的第一把壺也是以圓形壺為最佳選擇。圓形壺雖最為常見，但其制作方式也是傳承了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中拍打成型的方式，其造型簡潔樸實，使用和清洗方便，是初入門者以最合理的價位可以購買到的壺。很多早期的圓形紫砂壺都源自于實用器皿。其中石瓢壺是最受廣大收藏群體喜愛又最為實用的器形。石瓢最早又叫“石銚”，在北宋年間是用來煮水的器皿，而這種實用器皿后來被改為了紫砂壺的一種。石瓢壺身呈梯形，上小下大，整體呈三角趨勢，穩定而不易傾倒，在紫砂壺中被稱為“跌不破的器形”，外觀上也更顯穩重樸實，充滿紫砂壺的特性。其壺把呈三角之勢，更利于用手去提拉使用。壺嘴為直嘴，由粗至細，使用時出水一順到底，更為爽利便捷。且其壺身簡潔無多余裝飾線條，大面積的空白使得其是最好的與壺刻、泥繪等傳統裝飾手法相搭配的壺型。其高超的功能性和與其他技法搭配的可塑性使得石瓢壺成為經久不衰的經典傳統器形之一。

除了壺身之外，壺嘴和壺把的高低也是有講究的。“三山齊平”便是實用型茶壺中非常重要的講究之一。“三山齊平”指去掉壺蓋，將茶壺倒扣于一個平面，壺嘴、壺口、壺把位于同一個水平面上。這種方式使得茶壺在使用過程中，易于傾倒，并在平放時水不外流。當然這種方式不是絕對的，也要根據壺身的形狀進行調整，但是就算調整也是輕微的，雖有來去卻脫離不了“三山齊平”的大方向。除此之外，紫砂壺出水要流暢，壺嘴內壁需光潔平整，由粗到細不掛水。壺紐需氣孔通暢，大小適中，太小影響使用，太大影響美觀。壺蓋壺身也需嚴絲合縫。紫砂壺的各個部位皆有講究，在此就不一一贅述。

而隨著時代的推進，人們也不再僅僅追求茶壺的實用性，茶壺的藝術功能也逐漸受到紫砂壺藝人和收藏者的重視。魚化龍壺作為最復雜的圓形壺，既繁復美觀又不失其實用性。明末便有魚化龍壺的出現，但是直到清朝道光年間，經過邵大亨的精心設計，魚化龍才成為了經典壺型，后又在清末紫砂藝人黃玉麟的改動下，才有了如今魚化龍壺的標準壺型。其寓意源自“鯉魚躍龍門”，其壺身著凹凸的線性云浪紋，壺身兩面浮雕各不相同，正面為龍，另一側為魚，壺把多為鱗紋，云、龍、魚與壺身融為一體，栩栩如生。而其最為精妙獨特的便為其壺蓋，蓋呈祥云，而龍頭從中探出，龍頭龍舌皆可活動，更顯其靈動。魚化龍壺作為少有的可活動的壺，其實已經有了當代裝置藝術的影子。

當代陶瓷藝術的發展也影響了作為其分支的紫砂壺藝術的創作方式。隨著當代陶瓷藝術在國內外的蓬勃發展，當代藝術家漸漸不再局限于關注陶瓷作品本身，即摒棄了陶瓷作為器物的功能，開始考慮將陶瓷與空間、視頻、聲音、機械等結合在一起，從而各種各樣的陶瓷裝置藝術應運而生。最早的裝置藝術其實已經跟陶瓷有了不可分解的淵源，杜尚的現成品藝術《泉》，正是最早的現代陶瓷裝置藝術。而到了當代，陶瓷裝置藝術已經逐漸變成了備受藝術家喜愛嘗試的一種創作形式，這種創作形式給陶瓷藝術注入了新的力量。隨著當代陶瓷藝術的發展，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制壺人著眼于紫砂壺的藝術性而非實用性。而當代紫砂壺藝術大師吳鳴便是運用了裝置藝術、幾何形體和裝飾藝術等到自己的紫砂壺作品中，成為追求當代紫砂壺藝術特性的大家。吳鳴的《與先賢對話》系列更是突破傳統茶壺重視實用性的特點，追求觀念與當代藝術理念，并融入了裝置藝術于其中。《與先賢對話》系列都是以一個方形框架為支撐，以鏈條為聯系，將茶壺懸空吊掛的紫砂壺。而被吊掛的茶壺也不再是傳統意義的茶壺，它已經完全失去了其功能性，茶壺身體呈球形，無足，只余有一個壺嘴。球形的壺身使得這個壺即使被放下也不足以支撐其身體，而更不要說它已經被鏈條吊起。壺身表面也不再是紫砂壺追求的光滑清潤，而是做了粗糙的肌理，配以不同顏色的波點散布于壺身。《與先賢對話》系列是粗糙的，給人的感覺是不舒服的、沖突的、寂寥的，而這種紫砂壺已經完全脫離了傳統茶壺的概念，邁入了當代藝術的領域。它不再以實用性為主題，而是更加強調對傳統觀念的突破、表達的自我感受和對受眾群體的影響。

紫砂壺作為我國優秀的、獨有的傳統文化，傳承著我國由古至今手工藝人以及藝術創造者對文化、對藝術的理解，蘊含著我國手工藝術的文化與歷史。而不論是其實用性還是其裝飾性都體現了當時的社會情況和文化歷史，如今在當代，紫砂壺作為我國美麗悠遠的文化藝術依舊需要被傳承，而如何做出符合當今社會局勢和文化背景的紫砂壺，如何將紫砂壺作為中國一個獨有的藝術傳承創新帶向國際，已經成為了紫砂壺藝人現今需要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