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減”政策對基礎教育機構與從業者影響和應對研究

張 曼

（中國人民大學）

一、解讀“雙減”政策

2021年5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在“十四五”開局年這個大背景下，在社會出現了學生作業負擔較重、校外培訓火熱且收費高、超前超標培訓頻繁、同時“機構跑路”“退費無門”等行為時有發生等突出教育問題現象下，審議通過了《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即所謂的“雙減”政策。“雙減”政策以義務教育階段學生減負為主，同步減輕學前教育、高中教育校外培訓負擔為輔，政策對減輕作業負擔、加強課后服務、規范校外培訓等從總量設計、具體范圍、包含內容、監督等多方面提出了明確的要求[2]。隨后，教育部陸續出臺了推進課后服務“5+2”模式全覆蓋、探索開展暑期托管服務、教育督導問責等重要舉措[3]。2022年2月，教育部發布《2022年工作要點》，提出要繼續深入推進“雙減”工作，今年要大力鞏固壓減成果，加大查處和監管等[4]內容。

“雙減”政策推出后，在國內各界引起了廣泛討論。陳先哲教授認為，“雙減”是我國教育改革新的方向和起點[5]；顧明遠教授認為，“雙減”是從學生成長出發，讓教育落實立德樹人；鐘秉林教授認為，落實“雙減”將帶來教育領域的綜合改革[6]。總的來說，“雙減”政策是在教育減負道路上推進素質教育、推進建設高質量教育體系的又一重大改革。教育作為社會文化價值系統的內化，本身是社會重要組成部分。從社會學來看，教育具有社會化、選拔兩種功能，教育在維持社會穩定的同時，又按照一定標準為社會選擇合適的人[7]。所以“雙減”作為重大教育改革，將對人的社會化、人才選拔以及社會發展等多方面造成影響，同時“雙減”提倡的義務教育階段減負將影響后續教育基礎以及普職分流等方面，本文重點圍繞“雙減”政策對基礎教育機構和從業者的影響展開分析。

二、基礎教育機構與從業者影響分析

基礎教育機構主要是指幼兒教育、義務教育、高中教育的學校機構和校外培訓機構，主要從業者包括學校教師、培訓機構老師等，各類機構和從業者受“雙減”影響不同[8]，差異較大。

（一）中小學教育壓力陡增

在全面推進“每周5天，每天不低于2小時”的課后延時服務模式，以及校外培訓壓減兩大措施下，“雙減”促成了學生初步回歸校內，在校時長明顯延長，為校內教育提升爭取了可施展空間，同時也帶來了教育壓力。

目前要求在中小學全面開展學校課后延時服務，內容包括指導學生完成作業和開展豐富多彩的社團活動兩部分，要求在校能基本完成或者大部分完成作業，減少家長協助指導和批改作業負擔；同時要結合孩子能力特點、興趣差異提供有吸引力的課后教育，讓孩子愿意留在校內，讓家長放心、安心，以更低的成本選擇校內，同時也對學校的教育能力、課程豐富度提出挑戰。這種改變增加了老師工作量和難度：上班時間由原來的校內8小時延長到10小時；面對面的輔導作業需要采用因人而異的講解方法，由于作業總量需加以控制，對上課質量和作業設計質量也提出了更高要求；另外社團活動組織和授課等也對教學能力也提出了拓展需求。

（二）學科類培訓機構受到極大沖擊

“雙減”對學科類培訓機構的經營模式、培訓行為、經營準入都作出了嚴格的要求，學科類培訓機構全面向非營利機構轉變，不能上市融資，不能進行資本化運作，同時學前階段的學科類培訓機構全面關停，對這類機構沖擊是巨大的，對部分小機構甚至是毀滅性的。

以試點地區為例，北京的校外線下學科培訓機構大幅縮減，壓減率達61.8%[1]，同時從海淀黃莊培訓機構大比例退租情況可側面印證[9]。而這類機構的從業者大多不能準確了解機構經營困境，特別是小機構員工更多地面臨惡意欠薪、裁員等被動惡劣情況。

以學科培訓頭部選手新東方為例，作為中國最大的綜合性教育培訓集團，其提供外語培訓、從幼兒園到高中的k12學科培訓、學前教育、在線教育、出國咨詢等多方面的教育培訓業務[10]，其中從幼兒園到初中（即k9）學科培訓類業務的總營收占比超50%，集團員工超10萬人。“雙減”政策頒布后，新東方于2021年底不再提供k9學科校外培訓服務，同時2021年辭退員工近6萬人，線下退租近1500個教學點，股價也持續下跌，截至2022年1月21日，股價較2021年6月下跌78%[11][12]。隨后新東方積極謀求轉型，先后推出面向海外市場的中文文化學習課程，推出面向農產品、農副行業的直播電商平臺等，但目前市場表現一般。

（三）非學科類培訓機構獲得利好

“雙減”進一步推進了素質教育，對非學科培訓機構比如體育、文化藝術、科技等有著一定利好。雖然面臨經營管理上的要求，但是受來自家長自主報名增加，以及學科培訓取消而回流的培訓需求增加，非學科培訓機構面臨小陽春景象。

筆者對海淀某小區社區商業進行觀察發現，受“雙減”影響而關閉的三家學科培訓機構網點分別轉型為舞蹈、圍棋、機器人教育。同時該商業樓里原舞蹈培訓機構21年年底課時費用較20年同期上漲10%，老師待遇根據自身能力漲幅在8%-15%不等[13]。對這類機構從業者而言，就業面變寬、待遇有保障。

（四）管理機構承擔“雙減”落地壓力

各級教育管理機構和工作人員作為地區“雙減”工作的統籌者、監管者、疏導者、細化者，以教育回歸學校，提高校園教育質量為目標，承擔了較大的工作壓力：包括細化區域“雙減”要求，對學校、對培訓機構等提出分門別類細則；面向小學生的課后延時服務進行設計指引；面向校內作業壓減提出相應建議，對效果進行檢查；面向學科培訓進行政策溝通，確保工作的有效傳達；同時展開培訓機構排查、資質審核以及培訓監管具體工作；并對家長疑慮進行線上、線下的溝通解答。

三、基礎教育機構與從業者應對研究

基礎教育階段的機構和從業者應該充分領會“雙減”要義，在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原則下，強化學校教育主陣地，促進教育質量提升，促進學生發展。

（一）中小學展開合理差異化促進步，扛起提升教育質量大旗

學校和教師必須充分認識“雙減”實質，了解“減”的實質不是降低學生質量，而是延長校內時長，減少學生壓力，以實現學生的全面發展。同時明確學校占教育的主體地位，需要牽頭對教育質量進行提升[14]。因此結合“雙減”政策，通過延時服務來打造學校教育影響力。目前課堂教學是對所有學生展開標準、統一的教育，而學生個體在文化課、興趣愛好上的表現天然具有差異，因此課后應根據學生情況進行差異化延時服務。

整體來說，學校應牢守教學不超綱要求，根據學生情況進行分群采用跳一跳原則（即在自身能力基礎上挑戰向上一步），合理設計差異化作業并完成指導服務。在這種思路下，作業應最大范圍地促進所有學生學習質量和效果同步提升，也要兼顧學生能力差異，正視和引導學生及家長的訴求，而不是簡單削峰填谷地一刀切設計作業[15]。根據學校師資資源和學生特點規劃和建設課后社團活動，打造和社會平均水平相齊平或更優質、更有影響力的社團課，如網球、畫畫、閱讀、手工、朗誦、機器人等，提高家長對學校的認可度。對教師來說，主動提高因材施教能力和水平，同時拓展教學范圍協助開展社團課，并增加家校溝通能力，能夠促成家長對“雙減”工作的有效配合。

（二）學科培訓機構打造價值和轉型兩手抓

學科培訓機構要讀懂“雙減”要求，明確響應“1年內有效，3年內成效顯著”的工作目標，也就是說，最晚在2024年6月前，要將學科培訓規范到合理水平。

培訓機構一方面立足于培訓本身，打造學科培訓價值。在非超標、超前教學下，進一步確立培訓定位，面向有需要的學生提供服務，比如聚焦拔高引導 、基礎增強等，或者是專門面向某一學科的細分培訓，如大語文、理科等專門學科培訓；另一方面考慮發展第二價值，比如根據原機構資源核心基礎能力另辟賽道[16]，像新東方依托技術能力轉做農村電商直播，轉型對業務、能力等都有一定要求，可能需要一定周期的調整，還可以拓展培訓范圍，比如面向家庭家長教育培訓、探索走入校內延時服務進行補充等尋找不同的業務模式。對培訓老師來說，由于行業空間減少，應根據自身情況選擇轉崗、轉行或者繼續在原領域進行深化。

（三）非學科培訓機構專注培訓打造特色

非學科培訓機構需要關注“雙減”形勢，因為如果非學科類培訓市場出現反映過激或非理性的表現，比如費用瘋漲、扎堆開班、資本過度介入等均可能會造成之后的政策收緊。同時需要堅守教育質量大旗，進一步提升小班課的優勢，打造自己品牌特色以經得住市場檢驗。另一方面，機構也可以探索培訓進校，拓展業務模式。對培訓老師來說，非學科類培訓特別是舞蹈、體育有教學黃金期，老師在持續提升教學能力基礎上，需要規劃職業生涯以獲得進一步發展。

（四）管理機構系統化探索新模式，支持多方開展工作

管理機構以其工作特性統籌協同相關工作，從源頭入手，從關鍵環節發力，探索新模式解決動力不夠、資源短缺、人力不足等問題。

具體來說，管理機構和工作人員應探索教育評價改革，設計將藝術、體能、創造力等多類別的延時課程加入評價體系，改變唯分數論評價方法[17]，深化學校、教師、家長、學生等多方促成教育改變的動力；探索課程資源建設模式，特別是對適合線下開展的延時服務，比如以采代建、統談分派等模式快速引入教育資源，緩解學校“無米下鍋”的困境；探索促進老師強化教學，通過招聘增補、延時服務折合福利待遇等方式緩解教師工作壓力，同時可將教育質量與評級等掛鉤來促進教師教育能力提升；還可探索主動宣傳引導，圍繞“雙減”方方面面，運用新媒體從成效、家校共育、學生成長、學校措施等方向主體強化社會大眾的感知，注意保持客觀立場、宣傳頻率，提升“雙減”認可度；探索校外培訓監管工作優化[16]，比如建立培訓監管機制，從要求、頻度、方式等多方面進行明確，引入合格的三方機構開展工作，并對三方機構進行抽檢，建設監管平臺，促進監管有序、高效、客觀地展開。

四、小結

“雙減”政策作為教育領域的一項重大改革，是關系國計民生的重大事件，是在“十四五”規劃下為了完成構建更高質量的教育體系的有力舉措，讓教育進一步回歸學校，同步給家長、學生減負，為社會培養更滿足長遠發展的優質人才，這也能有效發揮教育的功能，體現其對社會的促進作用。目前“雙減”集中發力在基礎教育階段，需要中小學學校、學科培訓機構、非學科培訓機構、基礎教育和培訓管理機構，以及這些機構的從業者們從深度和寬度上認識“雙減”，積極進行行動響應，并在領域內探索新模式，如此才能進一步強化學校成為教育主陣地，早日達成“雙減”工作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