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卓勇良
浙江省發展和改革研究所原所長、浙江省信息與經濟社會發展研究中心首席專家、研究員
中國經濟存在著多重邏輯背離。經濟慢下來,改革快上去。只要政策對頭,仍有可能實現相對較快增長
2021年中國經濟大幅轉好,說明中國經濟具有較強的內在韌性、較強的恢復功能。這是中央堅強領導、加強抗疫工作以及企業努力的必然成就。
然而,2021年中國經濟逐季逐月下行,四季度GDP增速降至2011年以來的最低點,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長12月份同比增長僅1.7%。一些國際機構預期2022年全球出口增長或將降一大半,這進一步弱化2022年的經濟預期。
這些情況的一個原因,是中國經濟存在著多重邏輯背離。用邏輯背離這個詞的目的是想說明,原本具有緊密邏輯關聯的不同指標,在2021年經濟中卻缺少足夠關聯。
出口增長與工業增長的邏輯背離。2021年,全國出口增長高達21.2%,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增長9.6%。進而細看一下2021年12月數據,出口增長16.7%、規上工業增加值增長僅4.3%。說明中間一定有什么阻隔,擋住了出口高增長對工業增長的帶動。
利潤增長與投資增長的邏輯背離。2021年,全國規模以上工業利潤同比增長34.3%,兩年平均增長18.2%,全國一般公共預算收入比上年增長10.7%,然而全國固定資產投資2021年僅比上年增長4.9%。投資未能相應增長,使得企業和政府的收入并未能轉變成對GDP和工業增長的促進,這又影響2022年的經濟預期。
收入增長與消費增長的邏輯背離。這兩年的收入增長,雖說是下降的,但考慮到疫情因素,總體尚屬正常。然而,消費增長卻明顯偏低,似乎超出疫情的影響。2021年全國人均收入名義增長9.1%,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長全年尚可,但自8月以后月度同比僅4%左右,最低的12月僅1.7%。
錢去哪兒了?或可有三種解釋。
一是固定資產投資長期大量透支。1978-2020年,全國投資有24個年份高于20%,不少省份大量舉債。根據筆者最近的統計,全國2020年能找到數據的14個省份合計的政府債務余額10.4萬億元,是這些省份2020年一般公共預算收入的2.2倍,這里尚不包括其政府融資平臺的巨額債務。
二是實際的政府收入增長或許沒那么快。最近頻頻傳出的公務員降薪,以及一直在說的要過苦日子、緊日子,說明政府收入增長很可能并非如統計數字那樣;或者這些數字雖是確實的,但因為債務等因素,實際落袋的收入并非如此。另外,政府收入增長快的或許僅是若干個省份,多數省份的日子并不好過。
三是企業預期不佳。這里有數字化管理提前到來,導致企業財務不得不透明、不得不精細化等問題,高估了企業利潤增長。同時,因為居民收入增長未能轉化為消費增長,社會消費品銷售增長低迷也導致企業難以進行投資決策。
導致這些邏輯背離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中國經濟存在著若干“內生阻尼”。經濟增長較快時,這些“內生阻尼”或可忽略不計;經濟慢下來,“內生阻尼”的不利影響逐漸明顯。其中一例,就是財政體制不盡合理。
2020年全國財政轉移支付合計高達9.1萬億元,占財政同口徑收入合計的32.4%。2020年,全國31個省份來自中央政府的轉移支付收入,相當于各省份自報的一般公共預算收入13.7萬億元的66.4%。同年,全國有23個省份的轉移支付占其一般公共預算支出的40%以上。
轉移支付過大影響經濟發展,降低內生活力,降低要素效率,助長“等靠要”思想及行為。如黑龍江省2020年人均轉移支付高達10225元,是全國除西藏、青海、寧夏、新疆之外最高,而其1978-2020年的GDP年均增長8.2%、2010-2020年為6.5%,均系全國倒數第一。據說美國州一級來自聯邦政府的轉移支付收入,僅占其收入的18%。
經濟慢下來,改革快上去。一個體量巨大、具有如此巨大潛力的國家,只要政策對頭,仍有可能實現相對較快增長。上個世紀80、90年代的行政性分權等經驗,如今依然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