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與激情》系列電影中的想象空間與心理體驗的盛宴

吳笑 上海大學上海電影學院

2001年一部借助警匪題材展示街頭賽車文化，且成本不到4000萬美元的B級影片《速度與激情》，剛出道即成為當年的票房黑馬，全球票房超過2億美元，根據調查顯示，速度與激情是當年美國青少年最喜歡的電影，出品方環球影業看到商機后接連推出了8部風格迥異的續集，從《速度與激情5》開始，成本破億升成A級大片，直到2021年的《速度與激情9》，成本高達5億美元之巨，已經成為超A級制作的豪華大片。

《速度與激情》系列故事的發端是從幾輛低調尋常的日本車開始的，1998年5月，著名的嘻哈音樂雜志《感應》發表了一篇名為《街頭戰車》的故事，講述物美價廉的日本車在進入美國后，經改裝被用于紐約街頭賽車的故事，文章從一名街頭賽車新手加入這項非法活動的經歷，切入展現出執法當局為了打擊這項活動而做出的種種努力。這個引人入勝的故事立刻就打動了導演羅伯·科恩，他毫不猶豫買下這個故事的版權，并將其推薦給環球影業。三年后，《速度與激情》伴隨著馬達轟鳴登上大熒幕，從此拉開了票房和眼球的高速超車之路。在《速度與激情》第一部和第二部中，如何令自己在速度中感到激情已經成為街頭賽車們的精神支柱，即使是在日常聊天聚餐時，他們的主題永遠會圍繞著車。飆車競技只是外在形式，而狂野不羈、對自由的向往才是這個系列的精神內核。在《速度與激情2》的導演從商業片導演羅伯·科恩換成憑借《街區男孩》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提名黑人導演約翰·辛格頓，非常熟悉街頭生態的辛格頓將更多的汽車改裝和街頭賽車文化融入影片當中。

影片開場在強勁的電子音樂伴奏下，火辣的美女穿梭來往，俏皮的俚語，炫耀式的后備箱展覽，嘻哈饒舌混搭街舞，在推拉搖移中帶著濃郁的街頭文化風情撲面而來，隨即各種華麗涂鴉的改裝車，配合著性格各異的車手粉墨登場，車庫中幾十上百輛的各色改裝車群體出動，場面從近景特寫到航拍俯視令人印象深刻，據說這部電影動用了上千部車，并且有不少真正的賽車手參與。嚴格來說，沒有迪塞爾和沃克出演的《速度與激情3——東京漂移》屬于該系列的外傳，好萊塢華裔導演林詣彬就從此接手該系列，導演了第三部到第六部。他稱自己的任務是續寫神話以及角色深入創造的體驗。影片中的人物深度開始加強，故事也開始趨向于多選復雜化，更多的劇情張力開始借助于特效，商業片大制作的雄心從此開始混合著汽油和氧化亞氮燃爆。

影片的制作方環球影業曾經在《速度與激情4》的拍攝前做過抽樣調查，觀看該片75%的觀眾，是25歲以下的年輕影迷，而男性觀眾占了55%。女性觀眾為45%，為了更加吸引女性觀眾的眼球，從《速度與激情4》開始，制片方有意識地弱化了過于男性機械化的賽車文化，誰先沖過終點線的情節不再是推動故事發展的主要手段和興奮點。車的類型也從原來的以街車為主，變成了現在的拉風超跑，減少了對傳統競技比賽車系的投入，將剩下的預算更多地用在情節減員和加深人物設計上。到《速度與激情4》開始，銀幕上傳統的競技賽車鏡頭開始大幅縮短，取而代之的是與各種交通工具乃至軍用飛機之間較量的鏡頭時間大幅度上升，同時爆炸、開槍甚至貼身肉搏的鏡頭相應增多，在慣有的賣點上，《速度與激情4》在開場的8分鐘變換敘事呈現角度，導演迅速通過一場搶劫油罐車的飆車去吸引了觀眾的注意力，追車風險直接與利益掛鉤，上演了山路彎道版的“智取生辰綱”。原來相對小眾的單純競技片風格已經轉型為更加商業大眾化的犯罪動作片，這個鮮明的賣點轉化也體現在結尾的隧道，在荒野追逐上懲惡揚善直接迅猛，將香車美女、警匪對立、生死格斗等更富有商業氣息的元素雜糅，將原本街道上的駕駛和特技空間逐漸放大，到更加多元化的鐵道隧道乃至空中，雖然傳統的賽車大戰場面遠不如前三部，但《速度與激情4》的票房卻高揚崛起，達到3.6億美元，可見觀眾對新鮮事物和鮮活人物的青睞。

《速度與激情5》是林詣彬第三次擔任該系列的導演，情節跌宕起伏情感豐富飽滿，演員之間的化學反應也堪稱完美，《速度與激情5》是該系列中口碑最好的一部，幾乎可以看作是經典奪寶動作片《十一羅漢》的《速度與激情》翻拍版。而在全球票房上，《速度與激情5》的票房是6.3億美元，遠超第四部的3.6億美元，巴西黑道伙同布萊恩與托雷托借助拖車，從火車車廂中截取跑車的橋段，可以看作是向影史經典的《火車大劫案》騎馬搶劫火車鏡頭的一次完美致敬。《速度與激情5》網羅了該系列的多位重要角色共聚一堂，并且以一個完整的故事將它們串聯起來，最經典的九人團伙各有所長、各司其職。這一部中，為了不再讓無所不能的托雷托有找不到對手的感覺，環球公司將體格更加健壯的巨石強森引入劇情與托雷托對決。強森扮演的特警和飛車黨們不打不相識，最后同樣被托雷托強大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共同面對兇殘的敵人。這次《速度與激情5》劇組又換了一個城市來飆車，里約熱內盧是一個新舊文化融合的地方，建筑風格很有特點，而且當地政府相當配合，于是觀眾在大銀幕上看到了一次最為驚心動魄的賽車冒險。結尾處布萊恩與托雷托在里約街頭各自駕車，拖拽著裝有一億多美金的巨大保險柜亡命狂奔，被纜繩拖拽的重達數噸的保險柜如同毀天滅地的流星錘，一路釋放著荒蠻的力量，暴力美學意味十足。這一場高潮戲有80%的追車鏡頭都是實拍，包括在里約大街上的警匪追車戲，動用了超過50輛警車，在制作成本與口碑上，徹底將該系列從B級賽車片成功升級為A級警匪動作片后，觀眾已經認可《極品飛車》游戲感加《十一羅漢》劇情感的混搭模式，導演林詣彬想要續寫神話，在延續這個系列的核心理念的同時，只好再次加進更兇殘的反派，派出更加重磅的競速道具，而特工老大巨石強森也開始更密切地與托雷托團隊展開多層次的合作。

《速度與激情6》動作場面一如既往的刺激，但從劇情上來看又有一些可笑，或者說是在瘋狂的道路上更近了一步，這一步的大反派不再是簡單的毒梟惡霸，而是有著軍方與諜戰背景的國際恐怖組織頭目肖恩，如同他心狠手辣的性格，他的鏟鏟車座駕也更突出了其殘忍的一面，其中一段公路追逐只能用喪心病狂來形容，正是這一段八分鐘的高速路追逐戲拯救了這一部創意上已略顯疲憊的商業片。用力量對比鮮明的反差來制造戲劇氣氛，令人耳目一新，動作反轉情節讓一對癡情男女上演200邁時速狀態下，空中飛人降迫時，用后背砸碎前車擋風玻璃卻安然無恙的神奇戲碼。結尾汽車大戰運輸機的段落有驚無險，幾組對手各自廝殺，為了增加悲劇性，還特意安排吉賽爾為了救韓，而不惜犧牲自己。但作為世界上體格最大的安—124運輸機，按照影片打斗時間來算，在跑道上低空飛行距離已經超過20公里，不知道哪里的機場有如此超長的跑道，最關鍵也是最拷問物理常識的是，天上的運輸機迎來了和坦克一樣的命運，又是被車上的幾條鋼索生生弄翻在地，《速度與激情6》最大的英雄勛章應該頒發給鋼索，這也成為該片最大的詬病。

在指導了四部《速度與激情》后，導演林詣彬選擇了急流勇退，如何再繼續講好新故事，這個創新的任務交給了因拍攝恐怖片《電鋸驚魂》和《招魂》而聲名鵲起的導演溫子仁身上。對于如何接受這樣一部珠玉在前的系列片，擁有中國及馬來西亞血統，在澳大利亞長大的溫子仁坦言，“我很清楚我要執導的是一部已經拍到第七部的系列電影作品，他就像是一架運轉良好的機器，這對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為影片增加一點屬于我個人的創作。”在動作場面的創新上，《速度與激情7》開始劍走偏鋒，用更多的新奇特動作戲、動感酷炫的畫面、快速凌厲的剪輯以及摧枯拉朽一般的節奏，再加上勁道十足的迷幻動感的音樂，將汽車插上想象力的翅膀飛向天空，帶給觀眾十分驚奇地觀看體驗。為了保證突襲任務的突然性和精準打擊，飛車黨五人幫乘坐飛機，在高空駕著各自愛車跳傘，從此開創了大銀幕傘車速遞的另類奇觀，總是能刷新自己的極限，這個想象力即使是花樣百出酷炫的《007》也不曾擁有。三位攜帶降落傘和攝影機的空中攝影隨車一起飛出機艙，在高達140英里時速下降中全方位跟拍，加一架直升機攝影輔助才完成這個速降創意。在車不能飛的尖叫中，布萊恩與托雷托駕駛著價值三千萬元的跑車之王萊肯沖破玻璃幕墻，飛出摩天樓外，在阿布扎比夕陽映射下遍體生光。在《速度與激情7》出場的摩天樓鏡頭是阿聯酋阿布扎比卓美亞阿提哈德塔酒店，這個酒店是一個巨大的五塔摩天樓建筑。其中最高的一棟有305米，最低的一棟有214米，據范·迪塞爾透露，確實是親自駕駛車在高空中完成滑降的鏡頭，其余高樓高空背景都是后期合成，每次回到家都會跪在地下，抱著孩子說我又從一場特技拍攝中活了下來。為了拍攝《速度與激情7》總共報廢了230輛汽車，影片所有用于拍攝的車輛都被要求銷毀到無法修復的程度，以防止有人試圖修補這些車而造成意外損傷。在速度與激情七中拍攝80余天，趕上感恩節放假，享受假期的保羅·沃克與友人在駕駛一輛保時捷跑車時，不幸發生事故，汽車先后撞上了路旁的水泥燈桿與大樹，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沃克與友人當場遇難，40歲的沃克用一種近乎希臘悲劇式的傷逝戲劇性退場。

環球影業啟用F·加里·格雷來指導《速度與激情8》，有一個重要加分因素，是他曾經在1996年將經典動作片《意大利任務》翻拍成《偷天換日》，這次2.5億美元的拍攝成本足夠讓加里·格雷光明正大地改天換日，而《偷天換日》中出境的查理茲·塞隆和杰森·斯坦森也將與他再度合作，塞隆飾演的黑客魔女利用技術控制住了大量僵尸車作為武器來圍堵大使車隊，眾所周知，《速度與激情》系列更喜歡實景拍攝，而不是使用后期特效來完成一些特技場景，而這場瘋狂的追車系就是實景拍攝，從大樓上摔下來的每一輛車都是實打實的，導演格雷透露，“當我提出這個想法要求買這么多車，制片人們都盯著我看，好像我的腦子出問題了一樣，而且我要的還都得是相對較新的車，要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范圍去摧毀這些車子，這無疑要付出昂貴的代價，不過我們最終還是為了影迷們做到了這一點”，影片結尾的冰原大決戰的拍攝取景，在冰島的馬維頓湖，其中絕大多數飆車大展鏡頭，也都是實景拍攝的，只有托雷托駕車調戲那輛壓迫力十足的潛艇，才是整部電影中唯一需要大量加入電腦特效的一場戲。而巨石強森從車中推魚雷那場有些荒唐過分的戲，也都是實景拍攝。那輛造型酷炫極具未來感的世界上最輕最快的豪華軍用粗尺鋸坦克來自美國軍方，調動必須通過美國國防部。導演加里·格雷對這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屑一顧，“電影里連潛艇都出現了，我們已經超越了理性的邊界了，索性就更加開放一些享受其中的樂趣”。

到了2019年，林詣彬再度接盤《速度與激情9》，一如既往地拯救世界、在槍林彈雨中飛車奪命，對電影中的特技和特效堪稱苛刻，為了拍攝一段磁吸跑車穿墻破屋的4秒鐘的鏡頭，林詣彬帶領團隊利用8個月進行準備，足足拍攝了4天，毀掉了3輛車。在他看來，“實拍”讓這部電影變得特別，拍出電腦特效做不出的那些發自肺腑的東西。但這一次導演林詣彬在《速度與激情8》的基礎上，將想象力拓展到了外空，羅曼與泰這對有趣的組合登上太空時，失重的糖果包裝在車內飄來飄去，而當他們將一輛載有火箭噴射器的汽車直接將衛星撞碎的這種設計既沒能讓觀眾覺得影片更真實，也沒有任何必要，使得整個場景激發出一種錯誤的幽默。按照這種想象邏輯，第十部《速度與激情》應該會發生時間的穿越，他們開著車會出現在未來或者過去，不然很難預見此系列將以何種方式超越自己。

對于《速度與激情》這個在故事上越來越趨向于科幻的商業片系列來說，不僅將飆車速度和景觀作為一大奇觀和突破，其中警匪配合以及賽車主題等呈現了多樣化的視覺空間效果，以及托雷托挑戰速度時邪魅的一笑，讓觀眾能夠隔著熒幕感受荷爾蒙爆燃的推背幻覺，能夠繼續欣賞著始終貫穿的跨文化背景和風情，觀眾就永遠不會選擇下車，也成就了好萊塢賽車主題影片中不可多得的經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