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峰
(西南政法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重慶 401120)
紅色記憶是中華民族歷史記憶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作為中國共產黨百年奮斗偉大征程的重要載體,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發揮喚醒愛國情感、強化政治認知和凝聚文化認同的功能,是文化自信得以生成、確立和鞏固的有效資源。青年興則國家興,青年強則國家強,青年文化自信程度關乎著國家安全、社會穩定和民族復興。通過喚醒、激發和強化青年的紅色記憶,進而建構并培育青年的文化自信,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重要精神支撐。現有對青年文化自信培育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宏觀理論層面,多是從制度、學校、文化等方面進行探討,而從微觀的紅色記憶作為切入維度的研究有限。因此,以紅色記憶為起點,探索培育青年文化自信的有效路徑,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和實踐價值。
日常生活蘊含并積淀著豐富的思想觀點、價值理念和意識形態,是集體無意識形成的主要途徑,也是價值共識得以達成的重要寓所。日常生活中人們思想認知、價值認同與行為習慣的形成往往不是依據抽象的理論體系,而更多憑借已有的風尚、習慣、風俗等進行,而這些要素的獲取恰恰來源于人們在日常生活和社會交往中所長期積累的歷史記憶和文化記憶,即日常生活中被我們所感知和體驗的各種傳統節日、儀式慶典、英雄事跡和歷史遺跡等,都是記憶進行知識傳遞和價值引導的空間場域,在一定程度上潛移默化地影響人們的認知、情感、意志和行為,因而具有鮮明的日常生活屬性。
紅色記憶是以故事文本、符號體系、紀念儀式、身體實踐等形式傳承、創新并轉換而來的人們共有的經驗圖式、價值理念和情感積淀,承載著中華民族戮力同心爭取民族獨立、國家富強和偉大復興的歷史記憶,是中華民族和中國共產黨紅色歷史及紅色文化的形象標識、文化底色與價值圖譜,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歷史積淀和文化基因,這使紅色記憶已經成為一種集體無意識并深度嵌入大眾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成為人們的一種思維范式、認知圖式和行為模式,并對人們的思想觀念和價值理念潛移默化地發揮價值引領和道德教化功能,進而成為現代社會大眾歷史認同、文化認同和政治認同達成的重要載體。
紅色記憶體現為“一種價值標準,也是一種價值判斷,更應該是一種價值選擇,具有鮮明價值屬性”[1]。也就是說,紅色記憶形成的過程也是對社會思想領域的其他文化形態進行解析辨異的結果,是自我與他者進行區分的過程,其中既有被記憶的部分,也有被遺忘的環節,“被記憶的部分即被認同的部分,被遺忘的部分即需要區分的環節”[2],那些能夠承載紅色歷史、傳承紅色文化、凝聚紅色基因的歷史記憶才能稱為紅色記憶,而這些紅色記憶的賡續、喚醒與強化有利于民族精神的傳承、歷史文化的創新和價值觀念的塑造,能夠促進文化認同的確立和文化自信的提升。因此,紅色記憶不僅是對歷史史實的再現,更是對人們現有價值觀念和情感取向的傳播,鏈接著過去、現在和未來。
需要注意的是,價值建構的達成并非一蹴而就的過程,而是人們在長期日常生活中不斷調試思維方式、認知結構和行為習慣的結果。紅色記憶承載著中華民族歷史發展的共同經歷、文化傳統和價值信仰,凝結著特定的集體情感、共同追求和文化記憶,能夠代表中華民族全體成員的精神需求和利益訴求,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人們的價值取向和政治心理。
文化認同是對本民族的文化觀念、歷史傳統和風俗習慣的共同傾向與文化共識,但是文化認同的確立不是自然而然的既定過程,而是個體對認知圖式和心理結構不斷建構的結果,需要借助一定的歷史認知、社會情境和主觀情感才能生成。每個個體自出生起就受到環境、文化和他人的影響,從而形成一定的文化記憶和知識“前見”,并且依據這些記憶和“前見”確立認同感和歸屬感。而紅色記憶是人們對過去的文化傳統和經驗情感的累積,個體正是以自身既有的紅色記憶為參照和坐標,才能建構個體與社會之間的同一性和連續性,從而確立身份歸屬和文化自信。換言之,文化認同是文化自信產生的前提,個體要想在社會交往和社會實踐中建構文化自信,必須有意識地與社會成員擁有相同的象征符號和意義系統,才能產生對本民族歷史文化的歸屬感、依附感與認同感,這是文化自信得以建構和達成的前提。
紅色記憶是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革命文化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進行融合貫通與轉換創新的實踐進程中所形成的集體記憶,是文化認同確立和文化自信生成的重要心理基礎與獨特文化標識。然而,紅色記憶并非是對所有歷史事件、歷史人物和歷史史實的全部呈現與簡單復制,而是基于歷史事實基礎上的價值選擇和主觀建構的過程,是根據現實需要和時代語境進行切身利益考量、有意識篩選和重新詮釋建構的結果,其中既包括篩選留存的過程,也包括遺忘剔除的過程,進而發揮認同與區分的功能,用以傳遞政治思想、利益訴求和價值取向,但也恰恰是在對紅色記憶進行選擇和重構的過程當中,完成了對人們價值觀的塑造和文化認同的建構。
馬克思指出:“‘思想’一旦離開‘利益’,就一定會使自己出丑。”[3]也就是說,任何思想觀點和價值理念的孕育、生長與發展都必須符合人們的利益訴求。紅色記憶屬于歷史記憶的一部分,是集體記憶不斷穩固化、延續化和創造化的結果,也是對利益訴求和現實需要的真實反映,因而承載著一定的價值判斷和現實選擇,這使紅色記憶會在一定程度上激發、影響并建構歷史認同、文化認同和政治認同,能夠對人們的思想觀念、價值取向和行為習慣起到一定的喚醒、引領和塑造作用,并使其成為個人與社會、國家之間利益關系和價值關系的反映與呈現。
紅色記憶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建構國家認同和文化認同的有效資源。對中華民族、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認同,是當代中國政治認同的核心,也是培育青年文化自信的主要目標和根本任務。紅色記憶代表了中國共產黨人始終以人民利益為中心的政治立場,是中國精神、中國價值和中國力量的集中表達,能夠為個體集體意識的塑造、國家政治認同的確立以及黨的執政合法性的鞏固提供重要的事實支撐和價值基因,因而“在現實性上,歷史記憶的選擇往往意味著政治認同達成的始步,而政治認同的實現則是歷史記憶建構的結果”[4]。
文化認同是指人們對本民族的文化觀念、歷史傳統和風俗習慣的共同傾向與文化共識,并最終轉化為自身的思維模式和行為實踐的過程。價值性是文化認同的本質屬性,價值觀認同是文化認同的核心內容。文化認同在本質上是個體對本民族文化的價值判斷和價值定位,它是個體理性選擇的結果,能夠符合其根本利益和文化訴求,代表代際相承的道德規范和精神品格,能夠提供更為深層且穩固的文化記憶和文化經驗,因而具有強大的思想引領力和情感黏合力。
紅色記憶借助文字、圖像、空間、儀式、節日等物質形式和符號形式,基于一定的時空情境和利益考量對歷史人物、歷史事件、文化傳統等進行一定的篩選、敘事和詮釋,以期喚醒個體的政治情感并產生對紅色歷史和紅色文化的心理感知與情感體驗,從而進行價值觀念的建構和意識形態的引領,最終推動社會的穩步發展,引導民族的文化傳承。但是,一定時代的歷史敘事必須建基于大眾的日常生活并深植于民族的文化傳統,這就使得紅色記憶構建的過程在一定程度上烙印著文化認同的痕跡,并深刻影響著人們記憶圖式的架構和價值結構的完善。也就是說,紅色記憶能夠為文化認同的達成提供一定的文化智慧和話語場域,因而以紅色記憶為依托建構文化認同更有易于大眾的接受與認可,從而增強文化自覺,堅定文化自信。
馬克思曾指出:“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5]那么,個體身份認同的確認和自我認同的獲得也必須在社會互動和實踐交往中才能得以實現。個體必須通過社會交往形成相同生活經驗和相似情感體悟,才能確定自己的身份歸屬并產生情感共鳴,這使其共享往事和經歷的過程被打上鮮明的價值選擇和情感建構的色彩。
記憶是人腦對過去經驗的一種反映形式,它在一定程度上屬于人們的心理活動范疇,具有強烈的意識屬性,并且記憶認知需要通過一定的記憶符號進行喚醒,才能發揮其激發政治認知和凝聚政治情感的功能。紅色記憶屬于一種特殊的記憶符號,它是對中華民族共同體共有源流和共享往事的歷史敘事,既是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和創新,又是對紅色革命文化的識記、再現和弘揚,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發展提供價值方向,它“不僅訴說著人們共享的過去,也在共享和傳播一套群體的價值觀和情感取向”[6],因而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激發青年群體的共情效應并影響青年的文化自信程度。
現代媒介技術和數字信息技術的發展促進了當代文化形態和傳播形式的革新,使圖像逐漸取代文字而成為當代文化結構的核心要素,既深刻改變著信息的生產和傳播方式,也使人們認知和把握世界的方式由抽象化的文字變為具象化的圖像,進而推動整個世界進入了一個以圖像為中心的視像時代。視像時代青年群體的思維方式、認知圖式和行為模式也日趨圖像化和影像化,這使青年紅色記憶的圖像化和視覺化建構迫在眉睫。尤其是作為網絡原住民和鼠標一代的00后青少年,他們是紅色歷史的非親身經歷者,其紅色記憶呈逐漸式微并代際遞減的態勢,特別是西方資本主義意識形態企圖利用自身在網絡技術的先發優勢將其滲透目標定位于三觀尚未定型的青年群體,企圖腐化和消解青年正確的歷史認知和歷史記憶,動搖青年的紅色信仰和文化自信,引發青年紅色記憶危機。
獲得青年對紅色歷史的關注,激發青年對紅色文化的興趣,使青年對紅色記憶產生正確的理性認知、強烈的情感認同和堅定的價值信仰,是當前培育青年文化自信的重要方式。這就要求紅色記憶的表達方式和實踐方式要適應視像時代信息傳播方式和青年認知方式的轉變,將其蘊含的思想觀念、價值理念和理想追求由枯燥抽象的文字敘事轉向豐富生動的圖像敘事,從而使紅色記憶更加日常化、生活化和具象化,能夠便于青年的理解和接受。具體來說,紅色記憶必須根據青年的思維特點和認知習慣,借助數智技術和智能媒體將紅色記憶的素材內容、話語體系、表現形式等轉化為青年所喜聞樂見的視覺修辭手法和圖像敘事形式,并借助3D模擬、VR仿真等技術將紅色歷史場景和歷史事件再現并使青年獲得交互體驗,從而創設“我在場”的情境,進而增強紅色文化敘事的效果。
記憶形成的過程也是情感積淀的過程。記憶總是被傾注一定情感的記憶,記憶的形成是對人們情感態度和價值選擇的體現。從情感的角度出發,可以將紅色記憶分為愉悅性記憶和創傷性記憶,記憶的過程同時也是情感傳遞和情感體驗的過程。一段記憶無論是愉悅的還是傷痛的,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喚醒人們的情感記憶、激發人們的情感共鳴。也就是說,認同達成的過程也是情感共鳴和意義生成的過程,這意味著,對青年文化自信的培育必須要在青年群體認知、理解和詮釋紅色記憶的過程當中進行氛圍營造和情感渲染,要激發青年群體的情感共鳴和身份認同,從而建構文化自信和文化認同。
需要注意的是,當前網絡信息傳播已然進入到以“情感高于事實”為特征的“后真相”時代,致使青年群體對信息和知識的收集和接收過程更加關注“情感”要素,以致于“真相”在一定程度上遭到遮蔽。不良社會思潮也正是借助“后真相”煽動青年的非理性和極端化情緒,企圖解構紅色歷史真相、紊亂青年紅色記憶、消解青年文化自信。可見,當青年對紅色記憶產生情感共鳴和情緒共振則更有助于生成文化自信,這就要求,青年文化自信的培育必須注重對紅色記憶中情感要素的深度挖掘,實現紅色記憶敘事的情感轉向,從而激發青年產生與紅色記憶同頻共振的情感。具體來說,在文化自信培育過程中,要善于利用大數據、算法等數字技術全面把握和密切關注青年群體的思想動態、社會心態和情感走向,以平等的姿態與青年群體進行對話、溝通和交流,加強對青年群體的情緒關照和情感疏導。同時,還要提升紅色記憶敘事方式和表現手段的青年化,如可以通過創設黨史故事劇本殺、設計紅色電競游戲等新型紅色情感敘事方式,營造紅色記憶的情感氛圍,增強青年對紅色記憶的代入感,進而激發青年紅色記憶的生成和內化。
記憶作為一種主體間的交互活動,需要通過個體間不斷地分享和實踐才能得到深化并上升為集體記憶,而集體記憶的保持、再現和傳承則需要依賴于一定的心理空間和物質基礎。承載歷史記憶的博物館、紀念碑、陳列館、慶典、儀式等能夠提供共享和傳承歷史記憶的資源和基礎。這表明,青年紅色記憶的賡續與強化需要借助一定的紀念性空間才能實現。所謂紀念性空間是現代社會空間的一種,它是“有思考、情感、精神和社會功能的場所,是一個回憶往事的地方,一個哀悼的地方,一個沉思和集會的地方”[7],是民族精神和歷史記憶得以穩固化和延續化的具象呈現,能夠為青年紅色記憶的建構、保持和強化提供一定的“記憶之場”,并在無意識中發揮價值引領作用和道德教育功能。
隨著互聯網絡的普及和媒介技術的發展,現代社會的空間形態得以拓寬和發展,紀念性空間的形態也隨之分化為現實紀念性空間和數字紀念性空間。這就要求我們以紅色記憶培育青年文化自信時,不僅要繼續加強對現實紀念性空間的建設和開發,還要創設數字紀念空間并舉辦網絡紀念活動。具體來說,紅色記憶的現實紀念性空間主要包括博物館、陳列館、展覽館、檔案館、紀念碑、活動舊址、名人故居、紅色基地、重大慶典儀式等紀念性場所和活動,應加大對這些紅色紀念空間的開發,打造新型紅色文化品牌,同時學校要與其形成常態化的合作機制,大力開展諸如“青年重走革命路”“思政紅色課堂”等社會實踐活動,提升青年紅色記憶空間的代入感、現場感、體驗感。另外,網絡已經成為當代青年群體的重要生活方式,要充分利用數字空間和社交媒體的跨時空和傳播快的優勢,加強紅色記憶與數字技術的整合,開發多模態的數字紀念性空間和網絡紀念性活動,擴大青年參與紀念性活動的受眾面和覆蓋面,提升青年紅色記憶空間的趣味性、交互性和沉浸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