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生存而忍，為尊嚴而嚴

《梁曉聲的“人世間”之言傳身教的母親》讓我了解了我本不熟悉的那個貧瘠年代。梁曉聲講述了那時為了能吃飽飯是如何想盡辦法，母親是如何嚴厲又不失體面地教育孩子。他用平實細膩的文字將故事娓娓道來，追憶自己幼時的點滴小事，炙熱之語里滿是真誠。

在現實生活中，“母親”是一種身份，她是我們生命里的第一個老師，是最了解我們的人；在中國綿延數千年的文脈里，“母親”也是一種象征，人們把祖國、黃河比作母親；在無數文學作品里，“母親”還是一種意象，如詩歌中常把對故鄉、大地的思念與對母親的感懷合二為一。在作者成長的貧苦年代里，母親原本的溫柔寬和需要扎根于對貧困的忍耐里，并不輕易示人。所幸這份溫和沒有被生存的艱難所完全壓倒。

梁曉聲筆下的母親隱忍且嚴厲，實則是特殊年代里身為人母的女性們在生活的不斷捶打中磨礪出的堅毅，以及因生育帶來的對生命的重新認識。以今天的視角來看，母親絕不縱容孩子不勞而獲仿佛是一種普遍的家庭教育觀念，但對于長期受困于貧窮，連溫飽都難實現的家庭來說，其母親能夠毫不猶豫地把孩子不勞而獲的“口糧”物歸原主，可見母親的自尊心、道德感并未被貧窮壓垮，她有著在那個年代彌足珍貴的公平心、同理心。作為孩童的梁曉聲在饑餓中沒有控制住對食物的占有欲，母親卻能體會他人也為人子，若在外丟了幾天的口糧意味著什么。在我看來，身為母親的人，比旁人多出的，便是這個對生命無差別的守護之心。

說到“忍”與“嚴厲”，在中國傳統觀念的語境里，這兩種特質并非母親的專屬，父親也有。人們常用“父愛如山”“不茍言笑”來形容父親。這中間多少也因父親同母親一樣，在逆境中為家庭負重前行，不茍言笑只因生活太苦！而這嚴厲也許是太期望孩子們出人頭地，搏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不再受困于貧窮和無知。但如此一來，家庭這個本是庇護的場所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好在大部分家庭教育分工里，父親與母親總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孩子在嚴厲的訓斥中自然委屈，不過可以在另一方溫柔的臂膀中得到安慰，也算是成長過程中的一件幸事。

如今人們的物質生活條件已優越不少，“忍”與“嚴厲”在家庭生活中是否還有價值？如果有，母親們要忍什么？嚴厲的育兒方式是不是最適合孩子成長發展的？我想這個問題既不能一刀切地下判斷，也不能被輕視。現在的母親們或許不需要忍受物質匱乏，也極少面臨捉襟見肘的生活，但要額外承擔起社會競爭的壓力，而自我提升同樣需要出色的忍耐力。這份忍耐能夠為孩子們做出示范。“嚴厲”則來源于在青少年時期高度規律的學習生活，后在家庭里用以身作則的方式演變為約束孩子的他律。無論對母親還是孩子來說，忍耐與自律都是一個人抵達更好自我的必備品質，只是在不同的環境中表現方式不同。

“忍”字背后蘊藏的是中國老百姓強大的生命力，他們忍耐著貧窮，忍耐著艱辛的勞動，忍耐著命運無常；“嚴厲”二字想表達的，是像作者母親一般不因貧窮而易的、清晰的是非觀，不僅是教子良方，更應成為人們心中普遍存在的道德律。最后，我想對如梁曉聲先生的母親一般堅韌的女性們說，感謝你們忍耐貧苦，我們才能吃飽穿暖、保持善良；更感謝你們的嚴格教育，我們在前行之路上才不會旁逸斜出，才能慢慢長成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