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細碎的光斑（組詩）

稻草人

我說，我有一種存在的身份

我有足夠的理由，扎進生活的土里

我說燦爛，我說盛開

蜂飛蝶舞的良辰里，一些動人的面孔

輕而易舉地填滿那些無邊的暗夜

我說，我向往春天和愛情

越來越溫軟的空氣里，濃烈的顏色涌上來

從此我義無反顧，鋪天蓋地地思念

我說，我屬于傀儡的物件

鮮活的眾生在我眼前倒下，疼痛的細節

把我死死地釘在這里。一切歸于沉寂

我只能束手就擒，把自己拆解成裸露的詞根

等待著，為下一場演出搭臺布景

風吹來

一切的平靜和沉默被打破

我感覺到了。把門窗打開

坐在一篇詩歌的開頭迎接

關于風。來到的時候

我想到的是它的顏色

拂過我的影子，進入我的身體

吹走每一粒沙塵。我開始

透明輕揚，生出翅膀

世界，呼啦一聲圍攏過來

一場雨到來之前

在你涉足的草地上，我靜靜地滋生

成為一株曼陀羅，在長風中，在你的記憶里

在那些不曾允諾的夜晚，兀自開著

感覺到了嗎？那葉蔓就快要接近你的羽毛

看到我的不安了嗎，我深居簡出

蒼白地低到塵埃里，抵御盛開的泛濫

很長時間，盯著一片持久的光輝

看，你的指紋被無限地放大

無法松開神經，動不動

就有拂亂我的黃昏和夜晚

鉛灰色的悒郁，在頭頂的上空徘徊著

需要，陽光和詞語從流水線上擠出去

只有曼陀羅，不是什么別的植物

在潮濕的空氣里，葉子青得發亮

一群低飛著好看的鳥兒，讓我突然念起

春天的草地上，我的笑靨如花

請用你艷麗的羽毛銜起我

作一次飛翔，好嗎

其實我知道，曼陀羅充滿著

郁郁的毒汁，猶如你憂傷的吻

刻骨銘心而又欲罷不能

這些飛翔的姿勢

撫摸著光陰

一個人獨處，是享受的

嘈雜的鳥鳴橫沖直撞，一直糾纏著

那些舒展著的枝葉。有時

我會持續地盯著他們

身不由己，融入到合唱的陣營里

挺胸，收腹，氣沉丹田

抓緊那些細碎的光斑

這些飛翔的姿勢，讓我的身體里

始終充滿了生機。我確信

那些震感，傾軋，陰謀

一直殘留，是需要安放一些人的靈魂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是道難題

“藍啊，我抒情的顏色

來自天空，更來自河流……”

脆弱的器皿

放在一塊糙石上日夜打磨

生命像一件利器

一天一天變薄

陽光從日子的縫隙間透進來

一種瓷的質感

打在她的臉上

彈性，線條，肌理

從表情周圍突圍出去

漸漸地成為一種變數

現在，迷戀著你

迷戀著一種神秘和穿透

懷念像一條沉船

阻塞了每一條通道

只是，那女人還在

不知什么時候

她變成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