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衛二漁夫

“ 嘟……嘟……嘟……”

那是通信器的響聲。

正在冰墻上刻著什么的方杰猛然抬頭，臉上滿是驚慌與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原以為，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再收到來自外界的信息了。

三天前，方杰接到了來自土衛六的緊急通信。

“是小行星耶利哥！我們對它的牽引失敗了！方杰，這是我們最后一次通信！但我們還有希望……”

信號陡然中斷。方杰在恍惚片刻后，手足無措地穿好了能夠讓他在星球表面行走的宇航服，沖進了電梯井。

所謂電梯井，其實并沒有什么升降設備，只是一條垂直向上的通道。方杰輕輕一躍，便將自己送到了幾十米的高空。因為這里的星球引力僅相當于地球的百分之一。

“雪球”，是這座科研站的名字，它坐落于土衛二南極大峽谷中深達三十米的冰層之下。從太空看向這顆被冰雪覆蓋的小小星球，會發現這個名字取得恰如其分，它就像一枚鑲嵌在漆黑夜幕中的潔白雪球，緩緩沿著土星E 環a公轉。

從冰層下的科研站跳躍到星球表面，僅需一分鐘。而這短短的一分鐘，卻讓方杰度秒如年，無數個可能性在他的大腦中閃現。

小行星耶利哥即將撞擊土衛六，科學家們很早就預見到了這一天，所以一年以來，土衛六基地制定了非常有針對性的計劃，但再完善的計劃，都有失敗的可能，難道……

當方杰真正踏足地面，通過峽谷看向空中時，他首先看到的是高懸于一側、永遠不會降落的土星。

這里或許是太陽系景致最迷人的峽谷了，他曾無數次從這個峽谷仰望美麗的土星環。而在另一個方向，他可以看到浩瀚深邃的宇宙，以及無數點綴其間的星系云團。當然，還有土衛六，那是距他最近的有人類生存的星球。只不過從這里看向土衛六，土衛六會顯得非常渺小而暗淡，畢竟它距離這里太遠了，有一百萬千米呢。

但現在，土衛六卻變得耀眼而明亮，他知道，那是一顆星體最后的輝煌。

土衛六，土星最大的衛星——也是太陽系第二大衛星，在經歷了幾十億年的悠長歲月后，迎來了它生命的終結。小行星耶利哥，徹底摧毀了它。

“ 不！”方杰癱軟在地，大聲哀號。

在那顆星球上，有他的同事、朋友。許多曾經朝夕相處的面孔，從今日起，他再也見不到了。方杰不知道自己哭泣了多久，也不知道渾渾噩噩的自己是如何返回到冰層下的。

方杰是幸運的，不久前，他輪值到雪球科研站進行為期半個月的科研工作，僥幸躲過了一劫。但這也意味著，他成了宇宙中最孤獨的人類。

小小的科研站內，只有方杰一人。小小的星球上，也僅有方杰一人。離他最近的人類在十幾億千米之外。

最可怕的是，他聯絡不上地球。土衛二上的通信設備功率太小，無法支撐把信號傳輸回去。地球方面或許會想方設法聯絡他，但此前，地球和他的聯絡都要通過位于土衛六軌道上的中繼衛星才能實現，而現在，毫無疑問，那顆中繼衛星也一定和土衛六一同毀滅了。

而且，即便聯絡到地球又能怎樣呢？地球會為了他一個人，組織起一場跨越十幾億千米的星際救援嗎？更何況，他根本無法堅持到救援到來。

在某一個清醒的瞬間，他曾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

幾個月后，在雪球的物資耗盡后，自己會因饑餓、缺乏必要的維生素或其他營養物質走向生命的終點。

更有可能的是，在那之前，自己就會沉入孤獨和絕望的深淵。這顆星球就像一座冰冷的監獄，只囚禁了他一個人。

這一天，他走到基地一側的冰墻上，用一柄匕首，刻下了第一個名字。

那個名字代表著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后跟他通信的人。他告訴自己還有希望，但希望又在哪里呢？

一個又一個名字被刻下，幾天時間內，方杰刻下了土衛六上他記得的所有朋友和同事的名字。這面冰墻就像一座墓碑，或許在很久之后，當人們再次來到這顆星球時，看到這塊墓碑，就還能想起這里曾有一個人孤獨地離世。

所以，在最后，方杰也刻下了自己的名字。就在這時，通信器響了。

方杰突然一陣眩暈，他很恐懼，擔心這只是自己崩潰前大腦出現的幻覺，他飛快地沖到通信器前，用顫抖的手按下了按鈕。

“喂！這里是土衛二，這里是雪球科研基地！有人嗎？請問有人嗎？”好多天沒說話，方杰感覺這聲音已經不屬于自己了。

“是方博士嗎？！終于聯系上您了，很高興還能聽到您的聲音，謝天謝地！”對面的聲音同樣顫抖，同樣興奮。

是真的！許久沒有聽到人的聲音，方杰的淚水止不住流了下來。

“這里是‘希望號’星艦，我是李陵，星艦的首席工程師，還記得我嗎？”

方杰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個子不高，戴著高度近視眼鏡的老人。土衛六基地所有移民和工作人員加在一起也不過幾千人，即便不是很熟悉，但總歸是有印象的。

“‘ 希望號’？你們逃出來了！”方杰驚呼。

方杰想起來了，“希望號”是土衛六速度最快的星際巡航艦，日常梭巡在土衛六的衛星軌道上。在耶利哥撞向土衛六的時候，“希望號”如果能及時反應，是有可能逃出爆炸沖擊波范圍的。

“ 是的，事發突然，只有我們逃了出來……”

“ 你們有多少人？”方杰連忙問。

“ 只有七個工作人員，還有三十個孩子。”

“ 孩子？為什么會有孩子？”方杰驚訝道。

土衛六上有常駐的工作人員，當然每年都會有孩子降生，基地也建立了專門的教育機構來滿足孩子們的教育需求。但三十個，這幾乎是土衛六基地的全部孩子了。

“基地恰好組織了一場孩子們對星際巡航艦的參觀，所以我們才逃過了一劫。”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方杰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然后問出了最牽掛的問題：“李博士，你們可以來接我嗎？”

“恐怕您要耐心等待一段時間。在逃離土衛六的時候，‘ 希望號’被沖擊波波及，很多設備都被損壞了，通信系統才剛剛修好，而動力系統還需要大概一周的時間才能正常運轉。”

“ 好，我可以等！”

“我記得雪球基地上有小型運載火箭。”李陵又問。

“是的，最小型的二級運載火箭，可以將一個運載倉發射到土衛二的衛星軌道上。但那運載倉實在太小了，只能容納一個人和少量物資，恐怕再也裝不下更多東西了。”

這顆星球實在太小了，人類并沒有為之建設更多的基礎設施。

“那太好了，飛船上的燃料不足以支持我們二次啟動，所以我們不能在土衛二降落。一周后，‘ 希望號’將向著土星進發，并借助土星的引力加速。就在那個時候，您可以乘坐運載火箭在衛星軌道E環和F環之間的位置跟我們會合，我們將穿越小行星帶，半年后，就可以回到地球了。”李陵說。

方杰愣了一下，“為什么要半年？以星艦最大航速，應該在兩個月內就到達地球。”

“‘希望號’遭受了重創，最多只能加速到最高速度的三分之一，所以會比預期時間長很多。”

半年……方杰在心中迅速計算著飛船上成員所需的補給量，“ 有足夠的資源支撐我們生存半年嗎？”

“ 恐怕……不夠。”李陵實話實說。

是啊，沒有遠行計劃的星艦上，怎么會配置足夠幾十人生存半年的物資呢？

“我們只有一些補充維生素的藥劑和壓縮餅干。

水要好辦一些，可以在路過E環的時候存儲大量的冰，但我們最缺的是……”

“ 蛋白質。”方杰脫口而出。

“ 是的，蛋白質。”

方杰在腦中飛快地計算：加上自己，“希望號”上的所有人在半年的航程中，要維持基本健康的最低標準一共需要將近四百千克的蛋白質。

“怎么能弄到那么多的蛋白質呢？”方杰焦急地問。

“總會想到辦法的，人類即便沒有蛋白質的攝入，也能活很久，只不過會很辛苦罷了。”李陵卻如此回答。

“ 但是，那些孩子……”

“ 在生存面前，其他也算不得什么了。”

結束通信后，方杰竭力讓自己忘掉那些即將出現的困難，開始準備裝入運載倉的物資。首先便是食物。

“希望號”上的物資已經不足，“雪球”里存儲的壓縮餅干和罐頭可以讓大家多吃幾口。

實驗室的數據會定期備份至地球，所以這點倒是不用擔心，只是許多實驗樣本丟棄在這里太可惜了。

但考慮到運載倉的載重能力，方杰還是果斷放棄。還有個人物品……

實際上，方杰最舍不得的是這個實驗室，作為雪球基地的創始人之一，方杰為這個實驗室傾注了無數心血。他知道，這次離開或許一生都沒有機會回來，沒有了土衛六這個根據地，人類不知何時才能再組織起對土星的遠征。

想到這里，方杰扭頭看向了實驗室窗外的海面。

這里是三十米厚的冰層之下，但本應一片漆黑的海面上，卻蕩起了迷人的波光。這光亮并非來源于太陽，也并非來源于土星的折射光源。這光亮源自海底。

一枚“太陽”此時正懸浮于海面下十幾米的位置，發出柔和的光芒。

土衛二是太陽系中最神奇的星球之一，它擁有厚厚的冰殼、溫暖的海洋，還擁有豐富的碳氫化合物、甲烷等生命所需的元素。是的，土衛二可以孕育生命，它所需要的只是一顆生命的種子，而人類帶來了這顆種子。

如果你的視線可以穿透深達幾百米的海洋落在海底，你會看到一片生機盎然的世界。大量的苔蘚和藻類被栽種于這片海洋的最深處，密布于海底的巖石上。

而為了讓它們可以順利生長，研究人員在海中建造了一枚核聚變人造太陽。

這枚“太陽”不需要提供熱量，它輻射了方圓十幾千米的海底，以二十四小時為一個周期，提供紅色和藍紫光譜——這可以讓海洋中的藻類和其他浮游生物蓬勃生長。

這只是第一個階段。在“太陽”升起將近十年后，海底苔蘚長成，釋放出了無數的浮游微生物，生物造氧能力大大增強， 大量游離氧也生成了。

接下來是第二個階段。大批基因改造磷蝦被投入這片海洋，浮游生物為它們提供食物，供它們迅速繁殖。

原本明年就要開啟實驗的第三個階段，投放基因改造過的南極鱈魚用以觀察海洋生態前期改造的成果——如果一切順利，那意味著，在人類的干預下，土衛二上的生態系統僅僅用了十幾年的時間，便跳躍了幾十億年的演化史，可以直接進入脊椎動物時代。

而且可以預期，在不久的將來，土衛二的海底會變得更加生機盎然。這里的生物多樣性還遠遠沒有到達盡頭。未來，更多的海洋生物甚至哺乳動物，都可能生活在這片海洋中。

但方杰知道，這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他凝望那枚懸浮于海中的“太陽”。定期維護讓方杰太了解它的健康程度了，它至少還可以運行十年。但是，十年后呢？倘若有一天它熄滅了，這里將重新變成一片死寂。

生活在這里的所有生物都會消亡，海藻、磷蝦……

磷蝦？

方杰忽然大叫一聲跳了起來，由于重力的原因，他直接撞到了實驗室的屋頂，又彈落下來。但他顧不得去揉撞疼的腦袋，連忙回撥了“ 希望號”的通信。

“李博士！我們有吃的了！我們有蛋白質了！我們有磷蝦！”剛一接通，方杰就大叫起來。

“磷蝦！”李陵也猛然醒悟過來，他和方杰一樣，始終把土衛二上的這些生物當作實驗樣本，從沒有想到食物上去。磷蝦的蛋白質含量甚至超過了50 %，而且都是最優質的蛋白質！

“方博士，你告訴我，土衛二有多少磷蝦？”李陵努力壓抑著自己聲音中的興奮。

“ 上次的樣本統計，肯定已經超過了十噸！”

“ 這么多！”李陵驚呼。

“是的，經過數年的繁衍生息，磷蝦已經遍布了這片海域。這里遠離海底火山口，處于冷熱海水交匯的區域，非常適合磷蝦的繁育生長，而且它們在這里沒有任何天敵，十幾噸只是保守的估計。”

“ 太好了，太好了……”李陵喃喃著。

“還有幾天時間，我會盡力捕撈這些磷蝦，等我的好消息吧！”

掛斷了通信，方杰立刻行動起來。捕撈磷蝦，聽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沒那么容易。實驗室有捕撈磷蝦的網，但那只是為了捕撈實驗樣本而設計的，實在太小了，依靠它很難實現方杰的目標。

需要一張更大的網。

方杰將實驗室翻了個底朝天，把所有備用捕撈網都翻找出來，然后做起了縫紉活兒。他用了好幾個小時才把這些網拼接起來，最終，他擁有了一張約十三平方米大小的網。

在地球上，磷蝦生活在近海面的位置，因為南極大陸的寒流在向北流時會下沉，而來自太平洋、大西洋和印度洋的暖流在南下時遇到這股下沉的寒流，會形成上升流。這股上升流含有豐富的營養物質，加之水暖，使得微生物大量繁殖，成為磷蝦攝食和棲息的理想場所。

而土衛二的海洋狀況恰恰相反，海面上靠近冰層的部分海水冰冷刺骨，接近零度；反之，越往下，由于海底火山的加熱，海水溫度更高而富含營養，所以這里的磷蝦都生活在海面數十米下，這為方杰的打撈工作增加了更多難度。

平日里需要實驗樣本的時候，只需用實驗室的一臺深潛機器人攜帶網兜進行采集。可機器人沒法單獨操作這樣一張大網，方杰必須和機器人協力完成。

方杰穿上特制的潛水服，靠潛水服上的聲吶提示找到了磷蝦最為密集的區域。那是一個很大的蝦群，但他不貪心，只要能成功撈起第一網就心滿意足了——這足以說明他的設想完全可行。

他發出指令，機器人配合著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地扯了網兜的兩個角，向磷蝦群的方向慢慢移動。

過了十幾分鐘，方杰才來到目標位置。磷蝦們那幾乎透明的身體在“陽光”的照射下，映出了迷人的光澤。這不是他第一次置身于磷蝦群中，但這一次，他卻有著完全不一樣的感受。他面前的這些富有活力的小小磷蝦，意味著數十個人類生命的延續。

方杰下達了指令，機器人和他同時張開深深的大網，兜向蝦群。

當磷蝦置身于大網中時，似乎感覺到了危險的來臨，爭先恐后地從還未合攏的空隙中跳出去。方杰手忙腳亂地下達了收束指令，機器人向他快速沖來，大網的四個角完全對在一起。

成了！雖然大半磷蝦都逃走了，但第一網比方杰預想得更容易。

方杰壓抑住心中的狂喜，帶著機器人向上浮去。

“進展怎么樣？在土衛二上當漁夫很辛苦吧。”第二天一早，方杰接到了來自“希望號”的通信。李陵跟他開了個玩笑，但方杰卻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揮之不去的疲倦。

是啊，李陵的壓力一定也很大。他年紀不小了，此時還要負責整艘飛船所有人的衣食住用。他們都在跟時間賽跑，飛船啟動每延誤一天，孩子們就要多挨一天的餓。

“還不錯，一晚上撈了五十千克。按照這個速度，我們返程的時候應該能準備出足夠的磷蝦。”

“五十千克？你下海了幾次？”李陵明顯被這個數字驚呆了。

“六次，開始不熟練，一網才能撈起大概五千克，不過后來就好了，往返一次可以收獲十千克左右。”

了解方杰打撈磷蝦的全過程后，李陵沉默了片刻，“ 方博士，我們還有時間，你可以休息一下。”

“放心吧，我的體力沒問題，你才應該好好休息。”方杰提醒李陵。

此時，他剛剛拉起新的一網磷蝦，正在清理漁網。打撈只是第一步，要存儲磷蝦，就必須將磷蝦脫水，不過在土衛二上這或許是最簡單的工作了。由于土衛二上大氣壓極低，磷蝦體內的水分在脫離海洋后都會迅速氣化，磷蝦也會因此完成脫水。

八百千克，這個數字始終在方杰的腦海中閃動，“希望號”至少需要八百千克的磷蝦。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數字，這么多的磷蝦，運載倉恐怕裝不下呢……

忽然間，方杰愣住了，清理漁網的雙手竟然顫抖起來。接下來的十分鐘里，他在腦海中反反復復計算著一個數值，直至完全確認無誤，然后，他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雙手再次忙碌起來。很快，在清理好漁網后，他又操控著機器人，向海下潛去。

接下來的幾天里，方杰一次又一次地往返于實驗室和海底之間，拉起一網又一網的磷蝦。他只在必需的時候才補充一些食物和水，困到極致了，便和衣匆匆睡一會兒。

這期間，“希望號”也和他聯絡過幾次，飛船的引擎修復進展非常順利，會在約定的時間準時出發。不過，后面兩次跟方杰聯系的人卻換成了李陵的助手。

“ 李博士怎么了？”方杰有些疑惑。

“ 他……身體不太舒服……”助手有些吞吞吐吐。

“哦，讓他好好休息。”疲憊不堪的方杰沒有細想，掛斷通信后便又投入了捕撈工作中。

七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終于到了約定好的會合時間。

“方博士，‘希望號’已經啟程，我們很快便會接近土星。”

按照既定方案，運載倉需要到達土星E環和F環之間的位置同“ 希望號”對接。

此時，方杰正在將許多袋子整齊地碼在運載倉中。每一個袋子中都裝了五十千克磷蝦，這樣的十幾個袋子，就是方杰七天來幾乎不眠不休的工作成果。

“李博士身體好些了嗎？如果方便請讓他接一下通信，我有話想對他說。”

“李博士他……”助手的聲音忽然哽咽了，“他病得很嚴重……飛船上沒有控制他病情的藥物……所以，從一開始，他……”

方杰手中的袋子滑落下去。

“這些日子里，李博士一點兒東西都沒吃。他說：把吃的都留給孩子們吧……”助手泣不成聲。

方杰沉默不語，他知道李陵做出了選擇。

就像現在，自己也做出了選擇。

“……我準備了整整一運載倉的磷蝦，大家不用擔心餓肚子……照顧好孩子們。他們，就是我們的希望。”方杰平靜地說。

“一運載倉？方博士，您……”助手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還有海藻，我也取了一些，很難吃，但可以給孩子們補充維生素。對了，還有鹽，我猜飛船上的鹽也是不夠的。這都是土衛二的饋贈……”

“方博士！我們將在一小時后抵達對接地點，您應該馬上到達預定位置！”助手急促地叫出聲。

“運載倉太小了。”方杰笑了，“它能裝下一個成年人，或者……裝下這些物資。”

方杰合上了運載倉，在最后一次調試火箭的軌道路線后，按下了發射按鈕。發射井中傳出陣陣轟鳴。

“ 方博士！”

方杰一臉輕松地看著飛向瑰麗土星環的火箭。那上面載滿了祝福和希望。他似乎已經看到“希望號”

沿著美麗的光環向地球飛去，看到孩子們返回地球后的喜悅臉龐……

“ 方博士！等我們回來！我們一定會重返土星！”

方杰回過頭，看到了冰墻上的那些名字。他抹去了自己的名字，又鄭重地刻上了“ 李陵”。

然后，他向著星空揮舞著雙臂，高喊：“再見！我在這里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