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孤單的遠方

夏威夷群島位于太平洋的中心。這片浩瀚汪洋里的桃花源，除了與孤單很近，離世界的任何地方都渺茫到遙遠。

維基基大道兩旁，南太平洋綠意濃烈的熱帶植物，鑲嵌著鱗次櫛比的樓群。太平洋深處四季如春的長風，穿過狹窄而平坦的沙灘，吹進窗欞，在我裸露的肌膚上，拂過麻酥酥的快感。這是一個童話世界，遠處層巒疊嶂的青山，頭頂岫玉般湛靜的藍天，近旁散發著寶石色澤的大海，讓每一縷輕柔的空氣，都彌散著浪漫的思緒。

我畢業后，只身飛到天涯海角，已經7個月了。

克萊爾·溫斯頓先生心腸很好，收留了潦倒落魄的我。他是一名人體AI化設計師，常年往返于夏威夷和悉尼，我成了他的助手，蹲守在一棟7層聯排別墅的“永生之城”里。

想想人生有時真是一種莫大的諷刺，幾個月前，我還從萬里之外的另一座“永生之城”，不顧一切地逃出來。

好在這里是一座死城。

目前為止，人類2.0升級基本完成，3.0改造還沒大規模展開，世界各地的AI加工車間大都門庭冷落。夏威夷位于世界邊緣，“永生之城”早已人去樓空，我更像個獨守空房的打更者。

每天，我都會穿過茂密的棕櫚林，去海邊轉轉，躺在威基基的白色沙灘上，傾聽海浪陣陣起伏的呼吸聲。

如果遇見檀香山的明媚陽光，我會騎上單車，穿行在海風習習的大街小巷：高樓林立的華德商區，貝殼狀的鉆石頭山歌劇院，矗立著卡美哈國王銅像的夏威夷州政府大樓，以及乳白色的亞利桑那紀念館所在地珍珠港。

只是聯排別墅后院，空曠場地上的白色小樓，我很少去。那是焚燒間，曾有從千千萬萬人體上，割裂下來的大量殘肢，被扔進焚化爐中燒掉。

更多的時間，我收留了許多流浪街頭的AI寵物，它們的主人也成為AI后，對它們產生了同類的排斥。我會為它們更換零件，協調姿態，重新恢復或呆萌或強健的活力。對其中頂配級別的，我依照溫斯頓先生留下的一本散發著東方神秘浪漫色彩的《山海經》圖冊，利用車間里最高端的那部全息納米自組織裝配機床，把它們改裝成有著特殊能力的AI異獸。我是學機械的，對此得心應手。那些樣貌奇形怪狀、叫聲稀奇古怪的家伙很快有4頭之多，我分別給它們起了名字，每天領著它們奔跑在山海交接的童話王國，成了我黯淡生命里的全部快樂。

夏威夷的恬淡時光里，從前的生活如昨夜夢境般漸漸渺茫，我與所有老師和同學失去了聯系，包括斯蒂法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