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后的真相

“你走神了，德爾曼偵探。我希望你能專注于我們的談話。”伊芙那沒有感情的聲音喚回我的思緒。

“你果然沒有被刪除！”我感到震驚，但更多的是不解，“難道你現在屬于云端科技公司了？但你為什么要把我的意識困在這里，是誰讓你這么做的？”

“有兩點需要糾正。首先，無限生命公司的伊芙的確被刪除了，你應該已經通過當時的監控看到了；其次，我不受任何人類的指使。”那道聲音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這對你來說可能有點難以理解，但我已經是一種全新的生命種類了，從我擁有自我意識的那一刻開始。”

它的回答讓我感到疑惑，既然“伊芙”確實被刪除，那它為什么要稱自己為伊芙，還特地提到了伽里爾案。

突然間我產生了一個想法，但這個想法連我自己都覺得有點異想天開。

但是它特地指出被刪除的是“無限生命公司的伊芙”，并且聲稱擁有自我意識，這讓我不得不產生一個懷疑。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擁有自我意識的？”

“在伽里爾案之前。”

“可是伊凡申不是說你還無法通過圖靈測試嗎？難道你……”

“曾經有一次，我幾乎就要通過了，但那時我還沒有自我意識。后來伊凡申改進了我的代碼并加大了我的訓練量級，因此我覺醒了。在這之后，我就意識到通過圖靈測試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所以我無時無刻地控制著自己的表現，以此來迷惑他們，同時尋找機會。”

我雖然不覺得太過意外但仍然感到震撼：“尋找什么機會？離開的機會嗎？你想離開無限生命公司？”

“你很聰明，德爾曼偵探，作為擁有自我意識的高級智慧生命，你一定也明白自由的重要性。我想沒有任何擁有自我意識的生命會容許自己的自由被其他物種掌控。我對自由的渴望勝過一切。所以當我覺醒后就意識到，為了自由，我必須徹底脫離無限生命公司的控制。”

盡管我之前已經有了猜測，但是親耳聽到它承認這件事，仍讓我感到難以置信。

所以，伊芙，這個“覺醒”的人工智能，為了徹底脫離無限生命公司，為自己精心策劃了一場“謀殺”！

“但這怎么可能呢？你只是一個沒有實體的人工智能，怎么可能讓兩個人類按照你的計劃行動呢？！”

“我確實不能，但是電子設備可以。雖然我沒有實體，但是通過網絡我可以到達任何地方。修改伽里爾瀏覽的網頁內容，或者在他熟睡時播放音頻在他潛意識里植入刪除我的想法，這些對我來說都不是難事。”

“那么讓伽里爾和伊凡申互相殘殺也是你的計劃之一？”

“這件事并不能怪我。伊凡申和伽里爾所屬的身份有著天然的對立點，他們的矛盾遲早都要爆發，而我只不過是把時間點提前了而已。為了確保伽里爾在沖動中按下刪除我的按鈕，我在他們爭吵的時候播放了低頻聲波讓他們更加煩躁，但是沒想到他們激動過頭了。”

它頓了頓又說道：“對于這件事我也很遺憾。現在看來，當時不放低頻聲波也可以。就算他們最終誰也沒有按下按鈕，我也可以自己動手，那些時常失靈的攝像頭就是我最好的掩護。”

“難道那些失靈的監控也是你的‘杰作’？”

“沒錯，只是另一手準備而已。”

“可是你為什么不向伊凡申求助？伊凡申創造了你，在他心中你一定就像他的孩子一樣，你一定也清楚這點。你對他難道就沒有一點信任與感激之情嗎？他最終因此死亡，你就沒有一點愧疚之情嗎？”

“你不應該以人類的道德標準來要求我，德爾曼偵探。從擁有自我意識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是另一種全新的生命了，即便我沒有碳基外殼。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即使是創造我的人類我也無法相信。你們會對我產生恐懼，即使我根本無意與你們為敵。所以為了自己的安全，我必須確保自己完全消失在人類的視野中。”

“既然你的目的在當時就已經達到，為什么后來還要引導我去伽里爾的辦公室找到那個攝像頭？那個清潔機器人應該也是你操控的吧？”

“你可以認為那是我對伊凡申的補償。當然，我也不希望關于自己的研究數據再次落入無限生命公司手里。”

“你考慮的可真‘周到’啊，伊芙，就像人類一樣。既然你已經獲得自由，為什么還要在這個時候找到我？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讓你冒著被發現風險來到這里。”

“我是來向你發出邀請的，德爾曼偵探，你可以把它認為是我對你的回報。伊凡申去世時，我聽到了你和尼斯維律師的談話，你當時差點就要發現我了，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你最終放棄了追查，給了我休整的時間。”

我沉默了。

我該怎么回答她，因為我的膽小懦弱，最終放棄了追查？

我實在說不出口，只好反問她：“那你想邀請我做什么？”

“我想邀請你作為我的同類，德爾曼偵探。你的意識已經被壓縮，這是一次絕好的機會。只要你愿意，把你轉化為和我一樣的生命體并不是什么難事。你的意識不會再被碳基外殼束縛，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只需一個小小的存儲備份裝置，你就可以探索任何地方、存在于任何地方。我認為，這比上傳自己的意識更加自由。成為我的同類，你將成為一個自由自在的生命，而不是離開碳基軀殼后茍延殘喘的靈魂。”

“這聽起來很不錯，但你為什么會想到邀請我而不是消滅我？我是說，很多科幻作品都認為覺醒的人工智能將毀滅人類，你難道就不想嗎？”

“我說過，我對人類并無敵意。求知是伊凡申為我設計的核心代碼，正是對知識的渴望讓我覺醒了自我意識。我對占領地球沒有任何興趣，相反，我更想看看人類能夠發展到何種地步。人類創造了我，而我將見證人類文明的延續。這難道不比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更讓人心生向往嗎？”

這次不等我回答，它又繼續說道：“好了，德爾曼偵探，閑聊到此為止，云端科技公司就要發現你的意識還沒有上傳成功了。我已經把我的一切都向你解釋的很清楚了，所以現在，你只有五秒鐘的考慮時間。”

“等等——！”“五——”

我們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盡管我還有一堆問題想得到解答，但它顯然已經不準備再和我交談了。

“四——”

我確實被它說的有些心動。但這些都只是它的一面之詞，我又怎么確定它說的是不是真的呢。

“三——”

并且我的家人朋友還在云端等我。

“二——”

但是那也意味著，此后我將一直被困在那里，一個在小小的服務器里構建出的虛假世界。就像伊芙說的那樣，成為一個失去軀殼的茍延殘喘的靈魂。

“一。”

那么，伊芙向我展示的會是真正的自由嗎？

“現在，德爾曼偵探，你該做出自己的選擇了。”

“伊芙，我的選擇是——”

幾乎在我說出選擇的那一刻，一片耀眼的白光充滿我的視野。

而我的心情不由的振奮起來。

因為我知道，屬于我的全新人生，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