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守護紅旗林

廖林說，守護紅旗林，我終生不悔！這是他對廣袤紅旗林最真情的告白！

廖林從文件柜里取出略微泛黃的筆記本，鄭重地在上面寫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這與他23年前剛到天池護林站工作時寫下的“森林是無價之寶。守護好森林，就是守護好子孫后代的資產！”遙相呼應。

廖林這一守便是23年，美好的青春年華與莽莽林海相伴。雖然林場工作、生活寂寞、清苦，但黨和人民不會忘記：2009年，國家林業局將“全國優秀護林員”稱號授予廖林;2011年3月，全國綠化委員會、國家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國家林業局又將廖林評為“全國綠化勞動模范”;2011年6月，中共四川省委再次將“四川省優秀共產黨員”的榮譽授予他。

一

1998年8月，從長春步兵部隊退伍回來的廖林，被安置到了國營大竹縣紅旗林場天池護林站。國營大竹縣紅旗林場所管轄的3萬余畝林地分布在銅鑼山和明月山上，涉及大竹縣周家鎮、高明鎮、原八渡鄉，以及重慶市梁平區、墊江縣等地，地域廣闊，林區周邊人口復雜眾多。而天池護林站是紅旗林場離縣城最偏遠的一個護林站，海拔1500米，距大竹縣城90公里，方圓7.5公里杳無人煙，只有一排5間的低矮磚木瓦房，護林員僅有廖林和黃生強兩人，負責管理紅旗林場3000余畝林地。那時，廖林25歲，正值血氣方剛的青春年華。

紅旗林場里全是高大的松樹、杉樹、香樟樹以及其他雜樹，還有成片的竹林，廣袤、深邃而雄渾。廖林上班的第一天，看到莽莽的大山，心下發怵：從此往后，難道我真與這寂靜幽邃的大山為伴了？人家都是走出大山奔向“光明”，我卻從“光明”走向深山，是對還是錯？他每天白天跟同事一道巡山，晚上回到瓦屋里就只得跟同事干瞪眼了。因為沒電，看不成電視;想打撲克牌，又缺人。日日夜夜里嗚嗚嗚的風聲伴著巨大的孤寂和無聊襲向兩個青春蓬勃的男人。深山大林里好寂寞啊！一眼就能看到的孤獨終老似的未來，讓正值青春的廖林感到了巨大的恐慌，況且每月工資僅150元，以后結婚了，有孩子了，拿什么養活他們？廖林每天戚戚然地想著這些煩心事。

1999年春節剛過，左鄰右舍、親戚朋友又背包帶衫地南下務工了，廖林心里癢癢的：好男兒志在四方，何不出去闖一闖？剛好有一表親來“攛掇”他：兄弟，憑你當兵的資歷和這身魁梧的身材，到外面工廠當一名保安，工資少不了千兒八百的，比你守大山強多了。表親的話刺激著廖林，他猶豫著去場部辭職。老場長江水泉聽了廖林的話，語重心長地對他說，當護林員的確清苦，但卻是一份正式工作。打工有工資高的，但沒日沒夜地勞作，比護林更辛苦，況且還照顧不到家里的老人和小孩。現在工資少，以后國家富了，工資肯定會漲的。年輕人，你是共產黨員，心胸要寬，眼光一定要長遠啊。森林是無價之寶，守護好森林，就是守護好子孫后代的資產。

無價之寶？子孫后代的資產？廖林從沒將護林工作上升到此種高度，老黨員的思想境界果然不一樣。老場長的話猶如一束亮光，漸漸驅散了廖林心中的霧霾。他慢慢明白了，一個人，或干一件事，眼光一定要長遠，不能只囿于眼前。

二

心安之處，便是吾鄉。廖林從此將天池護林站當成了自己的家。結婚后，他把妻子也帶上了山。

巡山護林、防止林木被偷砍盜伐、保護動植物等是護林員最基本的工作。彼時，廣袤的紅旗林里樹干粗壯、筆直的松樹、杉樹，因林區周邊群眾的偷砍盜伐，所剩不多。一個個黢黑的樹樁，一團團因砍伐留下的空地，像森林疼痛的傷疤深深地刺激著廖林。廖林暗下決心：護好紅旗林，讓森林生物多樣性早日恢復！

夏天天亮得早，廖林和同事總是五六點鐘起床，各自帶上一把砍刀向深山里進發。這時的紅旗林，顯得生機勃勃：松樹、杉樹、香樟樹筆直挺拔，仿佛列隊迎接檢閱的士兵;明媚的陽光照耀著大山，樹梢上、草葉上顆顆晶瑩的露珠仿佛珍珠般閃閃發亮;流動曼妙的霧嵐，清新濕潤的空氣，讓人心曠神怡。廖林敞開胸懷，迎著朝陽，覺得眼前的大山和生機盎然的林木是那么可親、可敬。那些挺拔的大樹，那些翠綠欲滴的灌木，在他眼里，儼然部隊里親密的戰友。漸漸地，他對紅旗林感到親切，對明月山越發地熱愛。每巡一次山，老場長的話就讓他更深地理解一次：森林是大地的肺。如果不把肺保護好，大地上的人怎么活？

一天早上，廖林又與同事例行巡山。至大埡口，突然聽到深山里有樹倒的轟轟聲傳出。憑著大山里練就的“本領”，廖林立即判斷出聲音是從煤炭溝方向傳來的。“有人偷樹！”廖林站定對黃生強說，“在這個地段偷樹，應該是八渡鄉天池村的人。”說罷，廖林立即與黃生強趕往三四里外的出口等候“盜賊”，準備來個甕中捉鱉。

果然，幾個偷樹賊扛著臉盆粗的樹干下山來了。“站住！誰叫你們砍的？”廖林一聲斷喝，剛直、正氣的男中音立即回響于山谷。偷樹賊被喝聲嚇住，定睛一看，原來是新來的護林員。于是笑嘻嘻地上前散煙，說為了混口飯吃，大家都不容易，這次就算了吧。廖林當即朗聲回道：“不僅這次不行，下次、下下次更不行。”偷樹賊見新毛頭廖林軟的不吃，立即來硬的：“呵呵，你說不行？你以為你是誰？今天這樹老子要定了。你最好不要擋了我的財路，否則對你不客氣。”行伍出身的廖林最聽不得威脅之語，正義之氣陡然從心底升起：“我不是誰，我是護林員廖林。禁止偷砍盜伐是我的職責。對不起，你的財路發錯方向了。如果認錯態度好，放下樹子凈身出山，可以不追究你責任，否則，也別怪我不客氣。”

“要老子認錯，門兒都沒有。”

“跟誰當老子？嘴巴放干凈點兒。”

“就跟你當老子，怎么樣？耐得活嗎？”

見過偷兒耍橫，沒見過偷兒這么耍橫的，并且還耍得這么理直氣壯。氣憤之極的廖林說著就要動手。黃生強立即上前攔在廖林面前，對偷樹賊吼道：“走，去護林站接受處理。”

終于將偷樹賊帶到了護林站。可到底該處多少罰款呢？廖林只知道有部《森林法》，但沒認真學過。最后只得在討價還價中進行了最低額度的處罰。

三

經過與偷樹賊面對面的交鋒后，廖林陷入了沉思。如何護好紅旗林？禁止偷砍盜伐。如何禁止偷砍盜伐？只有讓村民富起來。可如何讓村民富起來，他一時想不出辦法了。廖林左思右想，想來想去都覺得禁止偷砍盜伐這事只能疏，不能堵。森林廣袤，護林員有限，堵是堵不住的。如何變堵為疏？廖林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一直想著這個問題。加之處罰一事，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太欠缺文化知識。于是，他開始惡補文化知識。

2000年仲春里的一天，廖林照例巡山。當他走到原涪陵監獄的東印農場處，看到茂盛的青草油潤潤的，他突然想起前幾天在報紙上看到的“林下經濟”一說，腦子里突然靈光乍現：何不發展林下經濟，增加老百姓收入？只要有了錢，誰還會費力不盡地來砍樹？有想法便立即付諸行動，他請示老場長，老場長覺得可行，遂東拼西湊1000元，先行試驗養羊。廖林于是有了雙重身份：護林員和羊倌。

可養羊是個技術活，規模養殖更需要技術支撐。怎么辦？學！他買來《科學養羊指南》《羊病防治手冊》等書籍仔細研讀，又向賣羊的養殖戶取經。給羊打預防針、喂羊預防藥，都嚴格按科學要求來。功夫不負有心人，廖林發展的林下經濟獲得了成功：初次養的二十余頭母羊，經過首次繁殖，已經有四五十頭羊了。有了經驗的他便號召周邊的群眾跟他學養羊。有的家庭沒錢買羊，他便借錢給他們，或者先賒小羊給他們。這時妻子卻不樂意了，嘟嘟囔囔地罵他“廖傻子”，說：“大家都養羊了，你還賺什么錢？”廖林耐心勸導妻子：“我們不養羊，別人也會養;我們養了羊，其他養羊的生意受到影響沒？當然沒有。市場需求量這么大，哪里是我們一家能夠獨占的？”妻子不管這些大道理，依然不樂意他帶領村民養羊。為此，夫妻倆實打實地吵過好幾次架。廖林沒好氣地反問妻子：“照你說，我是傻子，那江場長不是更傻？咱們養羊，江場長還借了錢給我們的。做人啊，不能太自私。群眾富起來了，自然不偷樹了，咱們護林員工作豈不更輕松？”妻子說不過他，只得由了他。

八渡鄉天池村的村民在廖林帶領下，基本都發展起了家庭小型養殖業。他們的羊因純天然放養，肉質細嫩肥美，根本不愁銷路，一到出欄期，商販自動上門購買。老百姓嘗到了養殖帶來的甜頭，到森林里偷砍樹木的便漸漸少了。

愛琢磨的廖林又想到了新招——發展高山蔬菜。2008年，大竹縣委首次試點派駐大學生村官時，縣委組織部便將廖林派到八渡鄉天池村，任村委副書記。他結合自己空閑時間鉆研得來的種養殖科學技術，利用高山特殊的地理和氣候，帶領當地村民大力發展高山辣椒、南瓜、白菜、蘿卜等蔬菜。天池村的高山蔬菜再次和山羊一樣，成了搶手的山貨。村民的荷包再一次鼓了，年均純收入超過5000元。隨后，他又帶領群眾從臨近的重慶梁平區接通了農用電，讓天池護林站和林區周邊群眾過上了有“光亮”的生活。他又通過多方爭取，硬化了林區進山公路6公里，為100余戶村民接通了飲用水管道。2010年，他還鼓勵當地村民桂義國發展黑山豬養殖業，又取得意料之中的成功。

他對大山付出的深情厚誼，大山都給了他豐厚的回報。2009年，國家林業局表彰廖林為“全國優秀護林員”。

四

廖林初到林場時，以為護林員就是巡山，防止偷砍盜伐。隨著工作一天天開展，他覺得要當好護林員，還有許多東西要學。林木就像孩子，除了守護，還要哺育。因第一次處罰偷樹賊不知道法律細則，他便到場部找來《中華人民共和國森林法》《四川省天然林保護條例》等法律法規學習。又積極參加場部、林業局開展的森林防滅火、病蟲害防治等業務培訓。通過培訓學習，他知道了森林不是讓他野生野長，放任生長，而是需要精心管理和照顧的。為了提高自己的業務能力，2002年，他主動報名參加了達州職業技術學院林學專業的函授學習，利用業余和節假日時間，認認真真啃完了森林植物學、植物營養學、森林昆蟲學、林木病理學等課程，并以優異成績畢業。

胸有“墨水”的廖林再看眼前的紅旗林，覺得跟它們更親近了。親近的情感來自彼此知根知底的了解。這時，他更深切地明白了森林涵養水分、保持水土、凈化空氣的巨大作用;他也更深切地懂得了老場長那句“森林是無價之寶，守護好森林，守護好子孫后代的資產”的深刻含義了。廖林對眼前的森林感情更深厚了，好像它們成了自己的戰友，又仿佛成了自己的孩子，他決定用一生來守護它們。2018年，縣林業局決定對各林場干部交流輪崗，時任紅旗林場副書記的廖林愣是沒同意到離縣城近、條件相對較好的其他林場，他說：“我對紅旗林有感情了，盡管條件艱苦，我也不想離開。”

為了育林，廖林自覺主動參與義務植樹。對偷砍盜伐過的空地，主伐或間伐過的區域，他跟同事黃生強每年都要進行補植。特別是在看到原涪陵監獄東印農場遺留下來的大片荒地時，他更是惦記于心，今年5畝，明年10畝，一年一年地栽，一株一株地哺育，幾年下來，他跟同事黃生強栽種了60余畝、13000余株樹苗。2011年3月，全國綠化委員會、國家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國家林業局共同表彰廖林為“全國綠化勞動模范”。如今，那些當年種下的松樹、杉樹、柏樹已然成林，仿佛愈合了紅旗林曾經的傷疤，紅旗林變得更加豐茂、偉岸了。

護林中，廖林還經常細細查看各類樹枝的生長情況，不斷積累森林病蟲害防治經驗。由于業務知識過硬，2018年，他被達州市林業局抽派到達州經開區參加松材線蟲病防治，為經開區挽回森林經濟損失上萬元。

年近半百的廖林現在依然住在天池護林站低矮的磚木房內，還是一如既往地天天巡山護林。多年養成的早起習慣，讓他依然每天天亮便出門巡山。清脆的鳥鳴，清新的朝露，透亮的陽光，密實的林木，在廖林眼里心里變得更加溫情了。都說陪伴最易生情，20余年8000余個日日夜夜的守護和陪伴，廖林已經把自己當成了紅旗林的一部分。經過精心的管理和守護，如今樹干直徑達20cm—30cm、樹高達15m—20m的參天大樹比比皆是，就像動畫片《熊出沒》里的廣袤森林。林下野豬、豪豬、麂子、松鼠、野雞等野生動物成為常客，更有國家二級保護植物潤楠在林子里自由生長。

2021年10月12日下午，廖林坐在電視機前，完整收看了聯合國在昆明舉行的《生物多樣性公約》第十五次締約方大會領導人峰會實況。當他聽到習近平總書記說“人與自然應和諧共生。我們要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構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地球家園”時，他激動地取出那個已然泛黃的筆記本，鄭重地寫下了習近平主席的經典語錄：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再看莽莽群山，廖林覺得自己付出的青春和年華是值得的。他決定一直守護紅旗林，直至退休干不動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