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的野豬

“是野豬報仇來了……”

1

嘎什山脈的冬天真是好看。

天幕下的山峰，雪色瑩藍;絨布雪野，寂寥無聲;樹梢上的冰凌，玻璃樣透明。

獵人蔣松的妻子米莎又懷孕了。米莎營養(yǎng)不良，臉色蒼白，她要進補一些肉食才行。蔣松想到了野豬，野豬味道鮮美，營養(yǎng)豐富，而且經(jīng)常在這一帶活動。

蔣松一大早就潛伏在一棵被大雪壓折了的大樹下，樹枝搭在一塊大石上，像天然的頂棚。

為了這次狩獵，蔣松很多天沒洗澡了，因為野豬的嗅覺靈敏，他怕野豬聞到他身上的皂角味。

蔣松一不小心碰到那把插在腰間的手槍，槍盒子冰冷冰冷的，直透骨髓。他打了一個寒戰(zhàn)，把手縮了回來。

蔣松來這座人跡罕至的嘎什山有五年多了，他清楚記得五年前的一個傍晚，他就是抓著這把槍，慌慌張張地誤入了這座大山。

那天大雪紛飛，寒風削骨，他蜷縮在一個山洞里。他感到自己將要被凍死的時候，一位路過的老獵人將他救回家，并讓他在自己家住下來。不久，老獵人死了，他娶了老獵人漂亮的女兒米莎做妻子，之后米莎生下一個可愛的女兒。他這個無依無靠的人，機緣巧合地過上了平靜而幸福的生活。

他的故事就像一個傳奇，又像一個童話。

2

蔣松從家里出來的時候，天空還飄著小雪，此時雪已經(jīng)停止。雪，剛好蓋住他留下的腳印。可他從早上等到日暮，卻沒有看到野豬一絲的蹤影。

蔣松活動活動手腳，他手腳有點麻木。他想起了妻子米莎，此時的米莎是不是正抱著孩子，站在門口，正踮著腳尖，翹首焦急地等待著他歸來？

漂亮的米莎，是上帝給蔣松送來的天使！蔣松喜歡米莎那翹翹的鼻子，每次打獵回家都禁不住要摸一下才過癮。蔣松更喜歡米莎長著長長睫毛的眼睛，就像嘎什山洼那片清澈純凈的湖水，能映出月亮移動的影子，鳥飛過的影子。

他愛米莎，無論再走多遠去打獵，只要一想起米莎，心里就像打翻了一罐子的蜜，甜絲絲美滋滋的！

3

蔣松揉揉發(fā)困的眼睛，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地形很熟悉，他想起了前幾年，也是在離這個地方不遠的山坡，獵殺過一頭野豬。

那是一個傍晚，天空飛起了一片片云霞。一頭野豬帶著它的幼崽警惕地走過來。蔣松藏在一棵大樹后。當野豬走進獵槍射程之內(nèi)，他舉起老獵人留給他的那桿老槍，瞄準，扣動扳機。一聲槍響，野豬發(fā)出一聲震天的“號叫”，瘋狂地在原地跳了幾下，隨后趔趔趄趄倒在了雪地里。而那頭小野豬因野豬擋住了大部分砂彈，沒有被擊倒，但尖尖的小耳朵被砂彈打穿了，流著血。小野豬受到了槍聲的驚嚇，戰(zhàn)戰(zhàn)兢兢站在一旁一動不動。當蔣松雀躍地從大樹后跳出來，準備去抓那頭小野豬時，倒在雪地里的野豬卻突然站起來，向小野豬使勁一拱，小野豬便骨碌碌滾下了山坡。

野豬迅速轉過頭，齜著長長的獠牙，眼睛閃著藍光，向蔣松撲過來，樣子非常猙獰！蔣松急忙一閃，雖然躲過了野豬的獠牙，但野豬的腳撕破了他的衣服，獵槍也被甩在了一邊。但野豬由于傷勢過重，還沒有發(fā)起第二輪攻勢，就又摔倒了。

蔣松從腰里拔出那把冰冷的手槍，對準了野豬。在即將開槍的一瞬，蔣松突然想到了這顆子彈，是最危險的時候才用的，不能隨隨便便開槍。何況，野豬已經(jīng)受了重傷，用木棍可以解決它。蔣松看到樹下有條胳膊粗的枯枝，于是抓起來，向野豬狠狠揮過去。野豬雖然受了重傷，在危急時刻竟一躍而起，又朝蔣松撲過來。蔣松一個靈活轉身，躲到大樹后，只聽“砰”的一聲，野豬一下撞到大樹上。好久，蔣松才慢慢轉過身，看到倒在地上喘著粗氣的野豬，蔣松松了一口氣。等野豬咽了氣，蔣松過去用繩子結結實實把它五花大綁拖回家，讓米莎美美地吃了半個月的野豬肉。

可是，幾年過去了，蔣松不敢輕易再打野豬，野豬拼命的樣子讓他心有余悸。

4

黃昏嘎什山脈一邊的夕陽緩緩降落，一邊的月亮像一片薄薄的美玉，悄悄浮動在天空。

嚓——嚓——

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有點犯困的蔣松一下精神起來。

一頭體格健壯、黑色鬃毛的野豬由遠而近，向蔣松走來。野豬很警惕，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還不時地嗅嗅空中的味道。它在尋找著食物，也時時刻刻警惕著危險。

野豬近了。蔣松很快看清了那頭野豬的模樣。他突然發(fā)現(xiàn)迎頭走來的野豬，和幾年前他獵殺的那頭野豬一個模樣。

蔣松心里有點慌亂。可越走越近的野豬還是令他緊張地舉起獵槍，瞄準……在扣動扳機一剎那，蔣松甚至看到昂起頭觀望的野豬，那尖尖的耳朵上有一個小洞，從小洞里透過月亮的光。

難道，難道這頭野豬是幾年前被獵殺的野豬的孩子？蔣松心一緊，手一哆嗦，砰的一聲槍響，子彈打飛了，砂彈飛向樹林，樹葉沙沙作響。

野豬顯然沒有被傷到，它脖子上的鬃毛突然豎起，像一根根鋼針，在月色下散發(fā)著冰冷的光。它發(fā)現(xiàn)了蔣松，直奔而來。蔣松迅速扔掉空獵槍，從腰間拔出手槍，對準撲過來的野豬就是一槍。啪！子彈聲音響亮！野豬顯然是被打中了眼部，它號叫著團團亂轉了幾圈，突然掉頭向山下跑去。

蔣松確信自己打中了野豬，而且野豬不會活命。只要緊追野豬的血跡和腳印，就能找到它。他一路沿著野豬留下的腳印，在山脈里轉來轉去，當他被寒風吹得打了個寒戰(zhàn)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迷了路。他不敢再走，他知道雪地里藏著無數(shù)的陷阱。他找了一個廢棄的草垛鉆進去取暖，最后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5

第二天太陽升得老高的時候，蔣松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回走。

“嗨！寶貝，你自己跑回家來了？”快到家門口的時候，蔣松一聲驚叫！他發(fā)現(xiàn)昨天那頭被他擊中的野豬，躺在他家門前。蔣松擦擦眼睛，不相信有這種奇怪的事發(fā)生。

蔣松蹲下身子，查看野豬中彈的地方，并迅速在野豬中彈的地方摸了一下，卻發(fā)現(xiàn)那顆子彈不見了。蔣松心里一驚！

“嗨，你是在找這個吧？”蔣松抬頭一看，兩個魁梧的警察站在他面前。其中一個警察捏著一顆子彈殼，在蔣松的眼前晃了晃。

“是啊是啊——不是不是。”蔣松看到警察語無倫次。

“沒錯，你是姜功！”其中一個警察對他說。

蔣松聽到“姜功”這個名字，臉色突變。他突然拔出別在腰間的手槍對準自己的頭。

“姜功，放下槍吧，你的槍里已經(jīng)沒有子彈了。”捏著子彈的警察說。

蔣松頓時沒了脾氣，他把手槍扔在雪地里。是的，那最后一顆子彈本來是留給自己的。

“我們是這片的民警。”其中一個警察說。

“你們是怎么找到我的？”被戴上手銬的蔣松在失望之余，仍不死心地問。

“一頭受傷的野豬很奇怪地跑到了警察局門口就死了，之后我們發(fā)現(xiàn)了野豬身上的子彈，經(jīng)檢測，子彈和五年前那個殺人犯使用的子彈是一模一樣的。所以，我們是跟著野豬的腳印找上來的。”

“是野豬報仇來了……”蔣松癱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