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這個紀元被稱為“諸神紀”,因為人類已經進化出超能力。
我也有超能力。每次傷心時,我都無法流出一滴眼淚。取而代之的是,方圓1公里范圍內會下雨,仿佛我的眼淚化成了雨水。
于是,我的超能力被定為“毛毛雨”,超能力等級是W。W代表“無用”,我只是一名無用少女。
“毛毛,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午休時,隔壁班的男同學向我求助。
經過體育老師被害事件后,奇怪的謠言開始蔓延:如果你有不可思議的謎題,或者無法想象的遭遇,不要緊,來X班咨詢無用少女。
向對方闡明案情后,她就會進行推理。但她的推理沒什么用,真正有用的是她的同桌轉校生,他才是能一針見血指出真相的名偵探。可惜,名偵探的代號為“災星”,超能力是制造不幸,所以一定不能和他成為朋友。他還有一個外號——有害少年,只要和他有所牽連,很可能會成為被害人或者兇手。
眼前,這位慕名而來的男同學很明顯聽信了這些謠言,從他不敢正視我同桌的眼神和不自然的嗓音里就能判斷出來。
“毛毛,你得幫幫我,我被雨衣殺人魔盯上了!”
雨衣殺人魔,是超W能力學院流傳已久的怪談——
某個精神病患者,雨天時會穿著一件黑色的橡膠雨衣,只在眼睛處留一條細細的縫隙。沒人知道他的真實相貌,甚至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殺人魔會從身后勒住受害人的脖子,讓受害人逐漸喘不過氣。
沒有人能在這個時候抓住殺人魔,因為殺人魔穿的雨衣非常光滑,一點抓撓的痕跡都不會留下。而且,殺人魔還在雨衣各處,特別是袖口,埋下了鋒利的剃須刀片。刀片也是黑色的,在雨夜并不顯眼。如果受害人用力掙扎或是試圖拉扯對方的手臂,刀片就會割傷受害人的雙手,直到鮮血淋淋。
普通人如果五到十分鐘不能呼吸,就會意識喪失,甚至死亡。
但這個心理變態的殺人魔會故意放松手臂,讓受害人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保有一絲獲救的希望。可惜,這只是虛假的幻想,殺人魔只想享受受害人痛苦掙扎的過程,想讓受害人的手被刀片割出更多的傷口。
據說,警方在尸檢中發現,部分被害人被勒的時間長達半小時,死亡時雙手沒有一處皮膚是完好的。
這是警方僅有的線索。兇手只選擇在雨天作案,現場殘留的痕跡因為雨水沖刷而被破壞殆盡。
“雨衣殺人魔是學校編造出來的故事,目的是為了讓我們放學后趕緊回家。”我安慰眼前驚慌失措的男同學。
“不,這是真的。”對方斬釘截鐵地說,“因為,我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二)
“我的外號是‘阿光’,超能力是透視,代號‘X光’。”阿光介紹自己。
我立刻來了興趣:“就像電影里,超人能透過墻壁看到里面的場景?或是視線能穿透人體,看到內臟結構,從而發現病癥?”
“這些都是D級超能力。”阿光沮喪地解釋,“我是W級,只能透視膠布、油布、塑料薄膜等材質的物品,不能透視人體器官。我的能力與生俱來,被動開啟,無法關閉。”
事情發生在前天雨夜。
那天晚上,雨一直淅淅瀝瀝下個不停,路上沒有行人。阿光打傘回家,孤零零地穿過一條漆黑的小巷。
我知道那條小巷,就在我家附近。因為拆遷,暫時無人居住,巷子里只有寂靜的黑暗。
為了壯膽,阿光大聲唱起歌。忽然,一個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微弱但清晰:“別唱了,你會把雨衣殺人魔引來的。”
阿光嚇了一跳,緊張地張望。這條小巷寬約一米半,僅拐角處的空地余留了空間,但堆放著亂七八糟的建筑垃圾。此刻,在夜色深處的腳手架后面,隱約有一個蜷縮的身影。
細長的四肢、瘦弱的身體、柔順的長發、面部右邊有塊紅色胎記,似乎是同班某位女同學……
“你別說話,聽我說。”對方非常緊張,“我是你的同班同學小話。我在用超能力直接和你交流,別人聽不到。”
我認識小話!我和小話都喜歡看書,自然而然地成為書友,書店就是我們最常去的地方。我喜歡看推理小說,她喜歡看言情故事,我們都曾向對方推薦過自己喜歡的作品。她常吐槽說,我推薦的小說把她嚇得晚上睡不著,而我也總因為她推薦的悲慘故事哭個不停,只不過是以“毛毛雨”的方式。
小話的超能力,是可以直接把聲音傳輸到想要溝通的人耳中,避免被其他人聽到。當然,前提條件是對方和自己的距離不超過3米。超能力有了這種限制,理所當然只有W級,頂多算一個低配版的單向步話機。
聽見阿光的話,我突然緊張起來。之前小話借給我一本小說,兩天前我趁著空閑偷偷看完(當然,還是不出意外地哭了),正想把書還給她,卻始終找不到人,該不會真出了意外吧?
“她沒事,應該在家休息,畢竟遭遇了殺人魔嘛。”阿光繼續說著前天的經歷。
原來小話回家時,被人從身后勒住了脖子。因為雨衣殺人魔的怪談在校園里流傳很久,所以小話早就想好了對策——她將聲音直接傳送到襲擊者的耳中。
“快放開她,你這個壞人!”
突然聽到這個聲音,對方以為是自己的罪行被路人撞見,頓時慌了神。
小話趁機掙脫,慌不擇路地跑進這條巷子。正巧阿光從另一頭走來,小話以為是殺人魔,所以躲藏了起來。聽到阿光的歌聲后,她才發現是認識的同學。
這時,巷子外傳來一聲怪叫,有點像犬吠,又有點像雞鳴,讓人不寒而栗。
小話頓時緊張起來:“你趕緊躲起來,一定是殺人魔追來了。”
阿光環視了一圈。小話藏在這里已經非常勉強,不可能再躲下第二個人。
他咬咬牙,下定決心:“你躲著,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要出來。”說完,他毅然向怪聲傳來的方向走去。阿光可以透過雨衣看到殺人魔的真實身份,也許還有機會報告給警方。
現在,他已經走過那個拐角,展現在他眼前的是……
(三)
一頭站起來的狼。
它灰色雜亂的鬃毛被雨水打濕后黏在一起,形成怪異的花紋。抬起的兩只獸爪非常鋒利,尖端有三四厘米長,可以刺穿人的皮膚,直接掏出內臟。此刻,它的爪子上正滴著鮮血。
這頭狼的眼睛是綠色的,瞳孔細長,利齒上還掛著唾液,隨著呼吸吹出小小的鮮紅氣泡。
鎮定!
“你看不到這些!”阿光提醒自己,“你看到的,只是一個穿著雨衣的人。下雨穿雨衣,這很正常。”他強作鎮定地打著傘,和狼人擦肩而過。
“你是阿光吧?”一個嘶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阿光全身僵硬,緩緩轉過身。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狼,而是人:灰色的頭發,胖胖的身體,是一位和藹可親的老爺爺。
阿光認識他,是附近書店的老板。
“怎么這么晚還在外面?多危險啊!”書店老板滿臉笑容,“我送你回家吧,你在前面帶路。”
“不,不能把這么危險的人帶回家。”阿光立刻在心里說。
突然,阿光看見一個瘦弱的身影走出藏身處。同時,一句話傳到阿光的耳中:“一定要把你看到的真相傳出去。”
不要,小話!阿光想阻止,但已經遲了。小話拔腿向小巷的另一頭跑去,書店老板聽到異響,發現小話奔跑的身影,立刻丟下阿光追了上去。
小話應該是聽到兩人交談,害怕阿光遇到危險,所以想以自己為誘餌,讓阿光逃脫,這樣就能將殺人魔的真實身份公之于眾。
阿光以最快的速度報警,警方在小巷不遠處的排水閘口找到昏迷的小話,她跳進因為降雨而水位暴漲的下水道,擺脫了追殺。警方根據阿光的證詞,鎖定書店老板,可惜對方已經不知所蹤。
“那家書店我和小話常去。沒想到慈眉善目的書店老板居然是兇殘的殺人魔,還是狼人。”我忍不住感慨道。
“方便面。”一個仿若嘆氣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是我的同桌。
“謝謝,不用了。我中午吃了面包。”我雖然貪吃,但還是禮貌地謝絕——我才不想和這種有害少年扯上關系。
“不,我說的是書店老板的超能力,代號‘方便面’。”同桌——他的名字是晨星,解釋道,“方便面的能力等級只有D,因為他一天只能變身一次,每次不超過三分鐘,剛好是泡開一包方便面的時間。而且,他變身的不是狼人,是浣熊人。”
等等,浣熊不是有兩個黑眼圈和一條毛茸茸尾巴的可愛生物嗎?
“那是動畫片里的浣熊。現實中的浣熊很兇殘,破壞力極強。因為我身邊總是會發生惡性事件,所以每到一個地方,我就會調查該地所有人的超能力資料,以便做到心中有數,快速破案。”晨星苦笑道,“畢竟,揭開真相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隨后,他做出了爆炸性的推理:“書店老板并不是雨衣殺人魔!”
(四)
晨星面色蒼白,眼睛無神,聲音聽起來總像嘆氣。但只要涉及案情,他就變得特別精神:“你好好想想書店老板當時的模樣。”
我仔細回想阿光的描述:鬃毛被雨水打濕了,爪子上還滴著鮮血。
不對呀!如果書店老板全身都被籠罩在雨衣中,毛發根本不會被雨水打濕啊。
我大膽假設起來:書店老板不是穿雨衣的殺人魔,他是脫險后才穿上雨衣的。他手上的鮮血應該是自己的——書店老板就像所有遭遇殺人魔的受害人那樣,雙手被對方雨衣上的刀片劃傷。
“當時誰還穿著雨衣?”晨星意味深長地問。
我想起阿光初次遇到小話時的描述:細長的四肢,瘦弱的身體,柔順的長發,面部右邊有塊紅色胎記……
柔順的長發,證明她穿著雨衣。只有這樣,長發才能保持干爽。臉上的胎記過于明顯,需要雨衣掩飾身份。
如果小話真的被追殺,聽到前方有腳步聲,應該選擇呼救,因為反方向走來的阿光明顯不是殺人魔,但小話還是躲了起來。唯一的可能是,她身上穿著殺人用的雨衣!
她之所以主動聯系阿光,是因為她知道阿光的超能力,確信他看不到自己身上的雨衣。
根據晨星的推理,事情的真相如下所述:
小話才是雨衣殺人魔。前兩天的雨夜,她身穿橡膠雨衣襲擊了書店老板。但是,老板可以短暫地變身為厲害的浣熊人,他掙脫了小話的鉗制,也被雨衣上的刀片弄傷了雙手。
穿著雨衣的小話逃進小巷,變身后的書店老板緊追不舍,想為民除害。
這時,小巷的另一頭傳來了阿光的歌聲。小話心生一計,想把罪名栽贓給書店老板,來擺脫自己的嫌疑。于是,她上演了一出好戲,謊稱自己被殺人魔追趕,顛倒黑白和善惡。
追上小話的書店老板,因為用完了每天一次的變身能力,可能被小話毀尸滅跡了。
“看似兇殘的浣熊人,才是見義勇為的好人。而你的好朋友,接受警方保護的小話,才是真正的殺人魔!”
“不可能!你騙人!”我拍案而起,不能接受他的話。
“小話那么喜歡讀書,她還借給我很多小說。她不可能是雨衣殺人魔!”我拼命地為小話辯解。
“她借給你的小說,你看了會怎么樣?”
雨衣殺人魔只在雨夜殺人,因為那時候穿著雨衣才不顯眼。
如果總是不下雨,那就想辦法讓天空下
雨,比如說——送給你的好朋友一本內容悲慘的故事書,讓她家附近的小巷下起毛毛雨。
“你并不是無用少女。”晨星也許只是想安慰我,但他很明顯又說錯話了。
天空又下起了毛毛雨。
警方在晨星的建議下展開調查,結果發現多處疑點,立刻前往小話家。原來,小話就住在我家附近,直線距離不到半公里。她爸媽都在外地,小話一個人生活。
警方在客廳的地板上發現了小話的尸體。她在半小時前死于溺水,身體冰冷得仿佛凍在北冰洋中。但奇怪的是,除了氣管和肺部灌滿了冰水,小話的衣服、頭發和皮膚并沒有任何水漬,房間內也沒有打斗痕跡。所有的出入口,包括房門和窗戶都從里面反鎖,甚至連窗戶縫都被膠帶密封住,上面只有小話一個人的指紋。
也就是說,她在完全密閉的干燥環境中,淹死在冰水里。
唯一的線索,是小話手中緊握的一張紙條,上面是一句詩:白云生處有人家。
知道這件事后,晨星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嚴肅的表情:“我見過類似的案件,那張紙條意味著小話死于某個超能力者的復仇。”
我想起了死去的書店老板,是他的親人處決了兇手?
晨星把一疊練習冊和課外輔導資料推給我,低聲叮囑:“好好學習。”
我不解地看著他。
“超能力等級B,代號‘送命題’的能力者已經潛伏在我們身邊了,學習是你保命的唯一途徑。”
“但,我是無辜的啊。”
“你別忘了,那天晚上的雨由你引發。理論
上,你也是共犯,也會被追殺。”
眼前的這位有害少年,終于也為我帶來了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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