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屎香”是什么？

不論是下里巴人，還是陽春白雪，“鴨屎香”這么火絕非僅靠奇特的名字。只有好喝的茶，才會真正俘獲愛茶人的心。

影星長相美與丑，不是關鍵問題。重要的是，能讓觀眾過目不忘。“鴨屎香”也是如此。甭管名字有多么下里巴人，但不得不承認，確實能第一時間讓人記住。

鴨屎香，產于廣東省潮州市潮安區鳳凰鎮。它屬于烏龍茶，是鳳凰單叢中的代表品種之一。能在茶界立足，名茶各有神通。有的依靠口感，有的依靠顏值，也有的依靠歷史名人代言。唯有“鴨屎香”，不用開湯沖泡品飲，單單這名字就足以吸引眼球，讓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記得第一次聽聞此茶，我也是一頭霧水。對于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來講，“鴨屎”不是一樣很熟悉的物質。但據淺薄的生活經歷來看，一般動物排泄物的味道都不太理想。怎么單單“鴨屎”就能香？

鴨屎不易得，便只能訴求于文獻。但不管是《中國名茶志·廣東卷》，還是《中國茶葉大辭典》，或是《廣東茶葉》等專業期刊，都找不到“鴨屎香”的蹤跡。就連黃瑞光、桂埔芳等主編的《鳳凰單叢》一書，也沒有這款茶只言片語的記載。

后來有一次，我與桂埔芳老師從廣州出發，一起去潮州鳳凰山。在動車上閑談之際，她才向我道出了“鴨屎香”名不見經傳的原因。早在20世紀80年代，桂老師就曾任廣東茶葉進出口公司經理、第一廠副廠長等職務，對于單叢茶的收購與銷售，可謂是見多識廣。按桂老師的說法，之前從未聽聞過“鴨屎香”的名號。因此在2006年編寫《鳳凰單叢》一書時，也未將“鴨屎香”一條收錄。由此可見，“鴨屎香”的成名也只是近十余年的事情。

雖然成名晚，但“鴨屎香”品種卻有著悠久的歷史。這款茶的原產地，位于潮安區鳳凰鎮鳳溪村。母樹的樹齡已有三百多年，現由茶農魏春色管理。該品種生長速度快，產量高，香型優雅，廣受茶農歡迎。現如今，鳳凰茶區多采用扦插或嫁接技術。像“鴨屎香”，當年嫁接，第二年就可以開采，因此種植的人也越來越多。

說起“鴨屎香”的出名，我想可能還有“貓屎咖啡”的功勞。這款咖啡口味如何，我們不作評價。但其由于特殊的生產方式，從而成為咖啡界的明星。

原來，印度尼西亞所產的一種麝香貓，愛吃咖啡果。在麝香貓的消化系統中，這些咖啡果經歷了獨特的發酵。因此人們在麝香貓排出的糞便中收集咖啡果，從而再加工成咖啡。

“貓屎咖啡”與“鴨屎香”都是飲品，從名字上看又都與動物排泄物有關。因此，很多人誤將“鴨屎香”認定為中國茶界的“貓屎咖啡”。大錯特錯！“貓屎咖啡”，是與麝香貓的糞便有關。可“鴨屎香”茶，則真是與鴨子的排泄物無關了。

關于“鴨屎香”茶名的由來，我在鳳凰鎮當地聽到了不同的講法。

其一，外形說。

鴨屎香這種茶樹，葉形橢圓，葉幅大，芽葉碩壯，葉色深綠。因此采用傳統手工制茶方法，條索難以緊卷美觀。成品茶看起來，像是一坨坨的鴨屎，故名“鴨屎香”。

我多次觀察，實在難以把單叢茶的條索與鴨屎聯系在一起。外形說，也僅作一家之言記錄在冊就是了。

其二，土壤說。

也有人講，這種茶之所以好喝，是因為茶樹生長區域為特別的“鴨屎土”（黃壤土，富含白堊）。并且，茶農要用鴨屎作為肥料，才使得茶樹茁壯成長。由于種在“鴨屎”上，肥料又是鴨屎，因此得名“鴨屎香”。

這種說法，也欠妥當。首先，同一茶區土質差異不會很大;其次，在沒有化肥的年代，茶樹施肥也不會單單只用鴨的糞便，能收集到的有機肥應該都會用到才對。用土壤和肥料與“鴨屎”相聯系，也顯得牽強了。

其三，賤名說。

還有一種講法，說此樹最早散落荒野，被茶農意外發現。初時未曾在意，采得鮮葉回去制茶，沖泡后香氣濃郁，回甘不絕，確是真正好茶。鄉親們都聽說這家得了好茶，七嘴八舌地又是問香型，又是問樹種。發現者怕被別人搶先挖走，就謊稱沒有什么好茶，這茶就算是香，也就是個“鴨屎香”。起個賤名，為的就是保密，不讓外人注意。

到后來，這種茶樹還是被廣泛嫁接與扦插。只是這個“鴨屎香”的名字，倒是留了下來。

關于這個說法，倒是符合我們一貫的文化習慣。在中國文化中，向來有一套知識產權保護系統。最為典型的，就是中醫的秘方。每位名醫，都有自己秘不示人的方子。舊時很多醫生，自己開設藥房，就是為了方便配藥，以免方劑外泄。

“鴨屎香”的起名方法類似。起初，應是為起到保密的作用。沒想到歪打正著，茶樹資源雖然沒做到獨享，倒是成就了如今最有賣點的單叢茶。

此茶名字雖俗，香型卻極其雅致。先將茶器用熱水燙過，丟一把“鴨屎香”下去，借著高溫的茶器，沖鼻的香氣直涌而出。沸水沖泡，快進快出。湯色淡黃，口感香鮮、凈清，不摻一絲雜味。細細尋找，在昂高的香氣中可捕捉到一股子鮮金銀花的味道。怪不得也有人將其雅稱為“銀花香”。

不論是下里巴人，還是陽春白雪，“鴨屎香”這么火絕非僅靠奇特的名字。只有好喝的茶，才會真正俘獲愛茶人的心。

（摘自生活書店出版有限公司《吃茶趣：中國名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