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數字經濟時代的金融安全

羅熹

一個全新的數字金融時代正在來臨。數字金融的快速發展，一方面有利于降低傳統金融風險，另一方面也帶來了新的風險與挑戰。金融業必須從新的理論和實踐角度，統籌推進數字金融發展與安全，加快提升保障數字安全的水平與能力。

習近平總書記深刻指出，當今時代，數字技術、數字經濟是世界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先機，是新一輪國際競爭重點領域，我們一定要抓住先機、搶占未來發展制高點。對于我國金融業而言，數字金融已成為后疫情時代行業轉型創新的必然選擇，運用數字技術、融入數字經濟，是走好中國特色金融發展之路、加快推動我國金融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方面。目前，金融業對數字技術的應用，已從服務提升和流程再造，演變為金融底層邏輯、產業生態和商業模式的顛覆性變革，一個全新的數字金融時代正在來臨。數字金融的快速發展，一方面有利于降低傳統金融風險，另一方面也帶來了新的風險與挑戰。金融業必須從新的理論和實踐角度，統籌推進數字金融發展與安全，加快提升保障數字安全的水平與能力。

數字金融具有“四化”的鮮明特征

與傳統金融相比，數字金融的內涵和業態正發生深刻轉變，機構網點從“線下實體”延伸到“線上虛擬”，客服人員從“自然人”延伸到“機器人”，金融服務場景從“實體場景”延伸到“虛擬場景”，金融交易的對象也從“實物資產”延伸到“數字資產”，從更長遠的角度看，金融業態將從“現實世界”進一步延伸到“虛擬世界”。特別是當下數字經濟的“熱點”元宇宙，即現實世界的虛擬運作，運用虛擬現實、區塊鏈以及生物、量子等系列前沿技術，把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映射關聯起來。數字金融是元宇宙建設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和基礎設施，元宇宙也將對金融業的發展產生深遠影響?？傮w看，新時代的數字金融，表現出線上化、虛擬化、擬真化和智能化的“四化”特征。

一是交易活動線上化。移動互聯網等數字技術的發展，使金融客戶的交易途徑不再受制于線下的實體渠道。以前客戶辦存款要到銀行網點，買保險要到營業廳，現在客戶大部分時間在手機上動動手指、掃個二維碼，就能完成交易，極大拓展了金融服務的時間與空間廣度，增強了金融服務的可及性和穿透力。二是服務場景虛擬化。數字技術把過去的現場服務逐步轉移到了虛擬空間。以車險理賠為例，以前車輛發生事故，需要理賠人員到現場查勘定損，現在事故發生后，客戶可自己拍照上傳，在保險公司的系統中智能判斷損失情況；未來隨著車聯網、智慧公路等技術的發展，可自動生成交通事故的虛擬場景，更準確地判斷事故責任和車輛人員損失，其他各類金融服務也可以在虛擬的空間中完成。三是風險控制擬真化。過去的金融風險防控主要靠風險內控制度和傳統技術手段，對于一些具體的風險事件，難以進行準確的推演判斷。新數字時代，金融企業可運用數據建模、人工智能、數字孿生等技術，模擬各類現實運營場景，預測各類風險，提升風險防控的主動性和準確性。比如在保險業風險管理方面，臺風、地震等自然災害造成的損失影響巨大，傳統模式下往往只能通過事后的查勘定損估算風險損失；在數字時代，保險行業可以通過數字技術構建更精準的臺風、地震巨災風險模型，提供巨災風險量化、定價和主動風險管理等方面的有力支撐。四是金融管理智能化。大數據等技術能大幅提升金融企業的管理水平，通過構建人機協同的智能運營體系，開展各類經營數據的自動化分析，以數據看板等方式展現經營狀態，實現經營數據的過程監控和精細管理，診斷出業務發展中的問題，為經營管理提供有效決策支持；在金融監管方面，監管機構可運用知識圖譜等數字技術手段，監控和發現異常交易和違規行為，實現更有效的市場監管。總體看，數字金融的“四化”特點將大幅降低金融活動的交易成本，更全面地融入實體經濟生產、流通和消費等各類具體場景，實現對實體經濟的穿透式、嵌入式服務，延伸至大眾長尾、小微普惠等客群，有效提升金融服務的效率效能、廣度深度和可得性可及性。

數字金融有利于降低傳統金融風險

數字金融能解決現實世界中信息不透明、不連續、不全面、不對稱等問題，有利于提高金融業運行的安全性。

一是解決信息失真的問題。金融風險很大一部分源于信息失真，源于金融機構與客戶間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傳統模式下金融機構掌握的客戶信息往往是有限的、局部的、割裂的，難以對客戶風險狀況進行準確評估，不僅在風險定價方面難以做到精準，還容易出現騙保、騙貸等道德風險。在新數字時代，金融機構通過自身的數據積累和外部數據的引入，能更全面地獲得客戶的各類交易、資產乃至行為信息，賦能金融機構做出更準確的判斷。二是解決感知連續的問題。傳統模式下金融機構難以對客戶的風險狀況進行實時、不間斷的了解。以保險業為例，保險消費者購買重疾險等險種，要去做健康體檢，但這之后其健康狀況如何，保險機構是難以持續感知的。在物聯網等新技術支持下，保險機構可通過可穿戴、植入式設備，持續了解客戶健康狀況的變化，徹底改變傳統的保險承保理賠模式。同樣，在對法人客戶的承保理賠方面，保險機構可通過各類傳感器和物聯網聯結，實時和連續地獲取企業廠房、生產線、機器設備等方面的水淹、火警和事故信息，為企業提供防災防損和及時的理賠服務。三是解決金融犯罪的問題。目前隨著網絡支付、數字貨幣等技術的發展，特別是目前我國數字人民幣的加快推廣，將顯著降低原來使用現金所導致的詐騙、盜竊等犯罪活動，也將有效提升金融監管機構在反洗錢、反恐怖融資等方面的監管能力。區塊鏈技術在除數字貨幣外的金融領域有著更廣泛的運用，由于其具有數據難以篡改、所有交易活動可追溯等特點，有利于提升金融交易真實性，防止金融欺詐活動。

總體看，新數字時代的金融業，在全景式信息采集、連續性信息監控、虛擬化場景再現和區塊鏈閉環運行等技術支持下，風險防控能力將有一個大的提升，可以說，數字金融越發達，就越有利于降低傳統的金融風險。

數字金融將帶來新的金融安全挑戰

數字金融有利于解決傳統金融風險，但也衍生出更多的不確定性和新型風險，給金融業帶來了新的挑戰。數字化導致金融服務方式更加虛擬、更加依賴于技術、與其他行業的聯系也更加緊密，風險防控的重心也從傳統交易風險更多地轉向了新型技術風險，主要有四個方面的挑戰。

一是網絡安全的挑戰。網絡空間面臨的安全形勢嚴峻復雜，網絡攻擊、黑客入侵等對金融企業的經營安全乃至金融基礎設施安全帶來嚴重威脅，不僅引發金融業自身數據泄露、營業中斷、資產損失等風險問題，更可能上升為國家安全風險，造成的各類連帶損失可能遠高于一起傳統的金融風險事件。二是數據安全的挑戰。金融機構匯聚了大量涉及實體經濟、居民信息的數據，隨著數字金融中數據資產價值的凸顯，隨之而來的數據泄露、數據販賣等數據安全問題，已經成為金融機構防范風險的重要環節。當前，國家和金融監管部門高度重視消費者隱私保護問題，金融機構掌握大量的客戶信息，如何能夠在運用數據為消費者提供更加優質的金融服務的同時，更好地保護消費者個人隱私，是數字金融發展中面臨的重要挑戰。三是映射安全的挑戰。新數字時代，金融機構了解的客戶信息往往是一種“虛擬”的信息，是“現實”世界信息在“虛擬”世界的映射。比如，銀行、保險機構掌握的客戶信息、交易信息，很多都不是實地和現場了解和看到的，很大一部分來自線上、來自數據。但如果這種虛擬世界的映射，與現實存在偏差，就容易滋生新的金融風險。四是智能安全的挑戰。目前很多金融經營和交易活動，大量運用“算法”和人工智能技術，比如投資領域中的智能投顧、量化投資等手段已經較為普遍，如果人工智能算法出現了問題，比如算法歧視、模型缺陷、算法趨同等，不僅會損害金融消費者的利益，還有可能放大金融順周期風險，影響金融穩定與安全。這些新數字時代產生的新金融安全問題，需要我們未雨綢繆，預先進行思考和準備應對。

數字金融風險防范要樹立新的安全觀

為更好地促進數字金融發展，加強風險防范，金融業應樹立新的安全觀，把科技安全放在風險防范的突出位置。

一是轉觀念。數字金融是數字時代金融業不可逆轉的發展趨勢，每家金融企業要在當下和未來塑造新的競爭優勢，都必須主動擁抱數字技術，不能因為有風險就裹足不前。金融企業應當時刻跟隨數字技術的發展變化，持續更新風險防控理念，從企業的頂層設計、頂層規劃高度，加強對數字金融的風險防控，完善科技治理體系，構建整體性的風險防控系統，把數字金融風險防范作為一項全局性、系統性工程來抓。二是重合作。數字金融橫跨金融、科技、行為認知等多學科領域，單純靠金融機構自身的力量，難以完全把握和防范各類新的風險因素。金融企業應加強跨學科、跨領域的交流，更注重與科研機構、互聯網企業和各類技術企業合作，通過共建數字金融創新實驗室等形式，強化數字金融技術的前瞻應用和風控技術研究，提升數據金融安全防控的水平和能力。三是全流程。數字金融已經滲透到金融機構經營管理的各個方面，金融機構要從根本上強化數字金融安全，進行全面的規劃和安排，覆蓋技術架構、核心系統、數據中心、數據標準、映射管理、場景模擬、數據鏈接、客戶觸點、網絡防護等設計、應用和維護全過程。四是強技術。對于國有大型金融企業而言，應當著重提升金融科技領域的自主可控性，加大科技研發投入，建設自有數據中心和信息技術隊伍，不斷加強關鍵核心技術攻堅，加快關鍵設施設備的國產化替代步伐，推進研發、數據、智能等各類基礎平臺建設，打造自主可控、穩定安全的技術生態體系；同時高度重視供應鏈安全，建立健全預案和應急響應機制，確保在極端情況下的可持續提供金融服務能力。積極構建制度、管理和技術有機銜接的網絡安全綜合防御體系，推進智能化網絡安全態勢感知和綜合管理平臺建設，對潛在網絡安全風險做好應急預案，提升網絡安全防護能力。統籌推動數據賦能和數據安全，探索應用多方安全計算、聯邦學習等隱私技術，確保重要核心數據可用不可見、數據不動價值動，有效保護數據安全特別是客戶隱私安全，持續提升防范數據風險的技術水平，真正在釋放數字金融價值的同時，創新金融安全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