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作品著作權保護探析

遼寧師范大學 尹鶴

一、相聲藝術的歷史與發展

（一）相聲綜述

相聲是一種民間說唱藝術，以“說、學、逗、唱”為主要表演形式，并通過“說、學、逗、唱”的藝術手段突出相聲區別于其他曲藝作品的特點。相聲起源于北京天橋、天津勸業場和南京夫子廟，但現在人們多數認為天津是相聲的發源地，其實不然。相聲在地域上分為南北兩派，又在派別上分為王、高、李三派，按照時代又可劃分為傳統相聲、新相聲、當代相聲，主要以口頭方式進行表演，常以折扇、醒木、手絹、御子等道具輔助表演。在參演人數上，主要形式為單口相聲、對口相聲、群口相聲等。相聲講究四門絕活，分別是“說、學、逗、唱”“說”主要是講故事、打燈謎和繞口令；“學”主要是模仿各種動物叫聲、各種唱腔等?！岸骸敝饕桥踹?、逗哏之間制造笑料，抓哏取笑；“唱”主要是唱戲、唱歌，實際上是指唱“太平歌詞”。相聲是以民間流傳整合，逐步走入大眾視野的一種生活娛樂方式。

（二）相聲溯源即發展概況

相聲古作象聲，原意是指模擬別人，故又稱隔壁相聲。經華北地區民間說唱曲藝進一步演化發展，并且在此基礎上融入了模擬口技等曲藝形式而形成，一般認為相聲于清咸豐、同治年間形成，以說笑話或滑稽問答的方式引起觀眾發笑的曲藝形式。至民國初年，象聲逐漸從一個人摹擬口技發展為單口笑話，所以名稱隨之轉變為相聲。后逐步發展為單口相聲、對口相聲、群口相聲，綜合成為名副其實的相聲。經過多年的發展，對口相聲最終成為最受觀眾喜愛的相聲形式。到了晚清年間，相聲就形成了比較現代的特色和風格。主要是用北京話進行表演，不過各地也有“方言相聲”，如“天津相聲”“南京相聲”等。相聲形成過程中廣泛吸取口技、說書等藝術之長，寓莊于諧，以諷刺笑料表現真善美，以引人發笑為藝術特點。傳統相聲的發展到了侯寶林、馬三立時期發展壯大，在當時相聲多作為養家糊口的生計。相聲發展到當代，已經出現了極其明顯的領軍人物，“德云社”作為當今相聲界的領頭羊，其在全國各地已經設立了無數分社，并且德云社的部分場次也到了一票難求的境地，當代相聲也在德云社的帶領下逐步向更大的目標發展。

二、相聲作品的特征

相聲因其獨特的創作和表演形式，有著區別于其他作品的獨特特征。

（一）傳統相聲內容的固定性

傳統相聲有“死缸死口”的說法，通俗解釋就是說傳統相聲最開始的內容、形式非常固定。因為傳統相聲依賴于師承關系，都是先從拜師開始，如果沒有師父則無法進入相聲這個行業的。拜師之后，師父才會教授有關相聲的知識，不過也沒有具體的教材，大多數都是以口口相傳的形式。并且因為這種嚴謹的師承關系，所以對于傳承下來的傳統相聲的內容是無法更改的，相聲演員能做的就是照本宣科，如果相聲演員在場上更改了本子的內容，下場后是會受到責難的，在師父看來，此類行為當算演出事故，更甚者會被認為是不尊師重道的行為。所以在這種情形下，傳統相聲的內容極為固定，并且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難以改變此種局面。

（二）相聲表現形式的多樣性

首先，當代相聲作為一種雖然有固定劇本但已經開始偏向于現掛的作品，比如說某些演員的現場即興群口相聲表演，這個表演就是完全沒有腳本的，全憑相聲演員自身能力在現場根據觀眾的反應及時作出判斷，所以這種相聲表演是沒有固定內容和表現手法的。

（三）相聲的時代創新性

相聲分為傳統相聲、新相聲和當代相聲。相聲作為一門藝術，在歷經坎坷后流傳當今天，和相聲一直在結合時代進行創新是密不可分的。在傳統相聲時代，相聲的主要形式是諷刺性相聲，有著極強的時代特征。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多是諷刺社會不公、人民生活貧苦。而到了現代社會，相聲作品多摻雜時事新聞、娛樂新聞以供大家能更具有體驗感和參與感。相聲這種極強的時代性，賦予了相聲作品不斷被創新的特征。

（四）相聲的人身依附性

相聲因為相聲演員自身條件的不同，所呈現出來的形式也大不相同。并且因為相聲演員的社會閱歷、鉆研程度的不同導致他們內在精神層面的不同，以至于對于同一作品，所理解的內在含義和應該具有的表現形式也是大不相同的他們每個人呈現出來的作品效果也是千差萬別的。正是因為相聲表現形式的多樣性，在相聲這個領域也極易形成代表作。同時，因為相聲的人身依附性也會導致一些問題的出現，如果一個作品個人特征太過于明顯的話，就會影響他人的演繹，畢竟大家都會有先入為主的思想，認為第一次演繹的比第二次的好。

（五）相聲的非排他性

相聲行業與其他行業存在著十分顯著的區別，一個優秀的相聲作品往往會受到全體行業從業者的關注，并且因為相聲演員之間這種強烈的師承關系，所以一個好的作品往往會在全行業廣泛使用。也就是說，相聲演員所創作出來的相聲作品雖然具有獨創性，但并不具有排他性。

三、相聲作品的著作權

（一）相聲創作的特殊性

首先，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保護法實施條例》第四條第五款的規定：“曲藝作品，是指相聲、快書、大鼓、評書等以說唱為主要形式表演的作品?！备鶕摲l我們可以看出，相聲著作權法實際上是保護以說唱為主要形式表演的作品，那么作為大部分相聲作品根基的“相聲劇本”的創作者的權利應當如何保證？在這個行業，并不是所有的表演者都是相聲的創作者，也是存在獨立的相聲劇本創作人的，法律應當如何保障這類群體的權益？其次，現代相聲大多以對口相聲的形式表演，所謂對口相聲也就是有捧哏、逗哏兩個人完成一個相聲作品。在這種情況下，這樣一個相聲作品就是集體作品，集體相聲作品的權利又當如何保障？

（二）相聲演員的權利

在絕大部分情況下，相聲演員既是相聲劇本的創作者，又是該相聲作品的表演者，那么相聲演員是否既擁有著作權又享有表演者權？首先，著作權是指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對文學、藝術和科學作品享有的財產權利和精神權利的總稱。表演者權是指表演者依法對其表演所享有的權利。從概念上可以看出，著作權所包含的范圍明顯要大于表演者權，在創作者和表演者為同一主體時，表演者權是會被著作權所吸收的，著作權是可以包含表演者權的，但并不意味著在表演者權被他人侵害時，該相聲作品的創作者是無權主張權利的，創作者可以基于著作權向侵權人主張權利。

四、相聲作品的法律保護模式選擇

（一）相聲作品早期著作權保護

相聲是一種民間藝術，源于人民群眾的生活。在傳統相聲時期，并不存在著作權保護的說法。相聲主要靠嚴謹的師承關系以維持相聲作品的保密性，這是相聲行業獨特的自我保護措施。并且為了保護自己的相聲作品不外泄，相聲演員還獨創了一種只有經過拜師學藝后才能接觸到的“行話”，所謂“行話”譬如太平歌詞、柳活、腿子活、頂、膩縫等。這些話是普通大眾所無法完全理解的，通過這種方式，也使得相聲作品有了一定的神秘性。但這樣的防范措施是沒有辦法真正解決模仿和偷盜的，畢竟相聲演員最終是要登臺表演的，相聲作品也不可能永遠處于保密狀態，終有一日要為觀眾和同行所知曉。并且此種行為也會導致相聲行業逐漸形成封閉的局面，外人很難進入相聲這個行業，更不要說加入相聲行業，一起將傳統文化發揚光大了，正是由于這個原因，相聲也在此后經歷了一段不短的低迷期。

（二）相聲作品現行著作權保護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四條的規定，相聲作品受著作權法的保護。但相聲作為一個極其特殊的行業，我們知道一個包袱、一個作品是會被行業內的多人使用的。如果僅僅是完全照搬那么就沒有接下來的困擾，但有的相聲是通過腳本形式表現的，還有一部分是演員在場上以“現掛”的形式創作出來的。并且在“說學逗唱”中“學、唱”有一些是涉及京劇或者其他地方戲例如《汾河灣》這種加在相聲中的河北梆子，這種做法就相當于進行二次創作。那么，二次創作者也應當是相聲創作者，并且作為二次創作者也具有發表權、署名權、修改與保護作品完整權及獲得報酬的權利，以及鄰接權人的表演、播放、發行的權利。

（三）相聲作品著作權保護的局限性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二十三條第一款的規定，自然人的作品，其發表權、本法第十條第一款第（五）項至第（十七）項規定的權利的保護期為作者終生及其死亡后五十年，截止于作者死亡后第五十年的12月31日；如果是合作作品，那么相聲作品作為作品的一種也應當按照著作權法規定的保護期限。但相聲具有非固定性的特點，基于此特點，相聲作品最初的版本可能會一直被更改。相聲作品的保護期限應當從何時算起？是相聲作品最初被創作出來的時間，還是第一次登臺表演的時間抑或是相聲作品最后一次被修改的時間，這個問題在實踐中也一直沒有得到解決。

（四）相聲界對相聲作品保護的嘗試

2009年7月2日，在北京新聞大廈舉辦了一場全國（天津）相聲新作品大賽的作品拍賣會，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相聲作品以“拍賣”的形式出現在大眾視野。在當時的相聲界，希望通過拍賣這種方式使相聲作品的著作權等權利明確化，不過拍賣這種形式會將該相聲作品現呈現給被邀請參加拍賣的人員，但最終此相聲作品只會歸于一人，但參與拍賣會的其他人也同樣知悉該相聲作品。相聲作品的靈魂就是“包袱”，如果作品已經提前泄露給參加拍賣活動的其他人，并且被使用在其他作品中，那么該相聲作品的靈魂也就不復存在了，著作權也就無法得到保障。所以，拍賣“包袱”這一做法在之后的相聲界已經很難看到了。

（五）相聲作品保護的建議

1.相聲著作權集體保護

因為相聲創作形式的獨特性，導致相聲作品大多為兩人或群體共同創作，對創作者而言，他們所創作的作品是不可分割的。并且由于現在相聲從業者聚集的原因，一個相聲作品大多由例如“德云社”這樣的群體中的部分成員所共同創作或者商討，在這種情況下，此相聲作品是可以允許在該群體內部成員之間無償使用和改編的?；诖?，大眾只能在現場觀看演出而不能用錄音、錄像等方式進行傳播，如果大眾要進行傳播，則需要征得該相聲作品創作群體的許可有償使用。

2.相聲著作權合同保護

上文我們提到，現在有一個特殊的群體就是相聲腳本創作者，他們的權利是很難得到保障的。我們可以通過相聲腳本的買賣合同對相聲腳本創作者的權利進行規定。譬如，創作者應當有在相聲演員表演前的報幕時被提及的權利等。根據中國曲協調解相聲作品著作權糾紛案例等相關材料我們不難發現，相聲腳本創作者的權利并不受到重視，相聲腳本創作者的侵權賠償金也僅有200-300元。所以我們急需通過各種方式特別是法律途徑保護他們的著作權。

3.增強從業演員法律意識

相聲和其他藝術形式相比有其自身的獨特性。相聲因其內容的不固定性，導致相比于其他作品對于侵權的認定較為困難，有時對于抄襲行為提起訴訟，但對于是否抄襲也是難以界定的，這個時候在遵守法律、敬畏法律、法律發揮其底線作用的同時，從業演員自身得道德底線也應當有所提高，自覺遵守法律和行業定律。與此同時，也應當向從業演員普及相關法律。由于相聲行業呈現出人員魚龍混雜的情形，并且絕大多數是文化水平相對較低的人員，應當對他們開展相關法律知識的普及活動，增強他們的法律知識儲備，建立依法維權的思維。

4.成立版權監督、自律機構

應當發揮行業協會在相聲版權保護方面的主導作用，通過建立完善的行業管理體系、行業監督體系、侵權維護機制等方式在行業內部為大家提供一道堅實的著作權保護墻。行業協會也應當發揮自己的帶頭作用，多對從業演員進行各種培訓，以及在行業內部出現糾紛時積極進行調解。

相聲作為民間藝術的一部分，同樣也是我國優秀的傳統文化，相聲的著作權保護也關系到我國傳統文化的繼承與發展。近幾年，在德云社的帶領下，相聲已經有了逐步復興的態勢，但也有很多新出現的問題一直沒有解決，阻礙著我國相聲行業的發展進程。想要更好地繼承和發揚相聲必然要對相聲著作權進行保護。結合相聲自身的特點，在現行的法律框架內找尋一條適合相聲著作權保護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