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興尚
這才是日常的原本
它虛幻,冷冽
卻溫情地籠著你
它害怕你身上的鋒刃
又在你心中打磨著頑石
取出硫黃,熔巖
向陽的粗糲崖面
爆破的震響,火山灰
它心懷泥沙,決意潰敗
與日光不同在,羞于敞開
借道江峽,雪花之身
石頭之心,它讓你穿過危崖時
不懼來路,不畏歸途
沿著西坡向上
依次是麥地,荊棘
亂墳崗,石頭森林
麥芒,尖刺,紙幡,銳石
都會挑破熟透的落日
要推著它上山
挾裹它,以一把煙霞
它在人間沾滿煙火的樣子
像一只蜜汁撐大肚腹的蜂王
相較于推著石頭上山
需要一些猶疑和抽離
推著落日上山,送它
回到懸崖和江水的背面
回到瓷器和青銅的灰燼中
著蒲公英的衣裳
去看你,要穿過黃泥小路
要有風,揚起落葉和酒意
不會遇到熟識的人
他們大多奔赴疆場
或貶謫遠地。只有失意客
流連于名利場和花街柳巷
郁郁不可終日
要把春意換成酒錢
車馬勞頓,見到你
早已滿面秋風。添燈油
續霜雪,莫言朝堂事
若有多余時日
可以種竹,養松
植一塘荷,聽夜雨新聲
秋風一起
茅草就退回牛羊胃中
留下牧鞭的叫囂
鐮刀的驚愕
空山浮起
暮色和江水沉下去
所有地面的附著物
都退到冰面以下
冷月撞響山崖
我們借躲藏和潰逃暖身
途經高空的時候
看到人流
如突然收起翅膀的潮水
從一開始,我們就欠人世
一個溫暖的擁抱
空口無憑啊
那些對抗冬天的骨頭
正一節節坍塌而下
除了不多的麥草
大地空手而歸,只剩下
從我們身體的風箱中
不斷吹送出的空茫
舊年雪圍坐火爐邊
烤著濕鞋和燕麥片
一個行千里,一個果腹
雪線以上是冬天的溫床
冰瀑緊鎖山羊的木屋
青鳥說,它早已看穿
風雪堆中老鷹的花花腸子
石頭浩大,蔽日遮天
除了薄霧濃云
它們是阻斷風暴的唯一能手
舊年雪一直覆過來
我們流水的日月
敗給了山花的嬌羞
為收回崩塌
她不會拒絕凋零
我有時在明處,有時在暗里
像你心中的雨水,或長燈
橫在中間的曖昧
涂滿山崗和枯木
有時天空鋪滿羽毛
有時心里落滿霜花
我們之間有白色的破壁
海水落下,星光浮起
阻住天堂入口的
是永遠向下的塵埃
山下有雞鳴聲雷動如山洪
喊不醒山頂的晨光,隔夜的淺睡
○段靖
在秋山
我遇到過于濃烈的事物都會流淚
尤當我身陷斑斕之際
秋山靜默不說話,自有良木進言
五角楓,黃櫨子,五倍子,水青岡
這些未經初戀的闊葉女子,秋風一搭訕
小臉就緋紅。不像那些松柏、杉樹、冬青
被秋風反復游說,入贅斑斕世家
不肯回應,硬是把一身的青翠
從這邊山崖,鋪排到那邊斷崖
稍晚些時候,倒是那些雪,把六邊形的花萼
蹭上去
層層疊疊的愛意,壓彎枝頭
看到此情此景,我忍不住想對雪說——
“醒醒吧,癡迷的孩子
你叫不醒一個低頭念過或
假寐之人”
它們的抱負和圖謀,只想和半天上的
鷹隼對話。與流云比高低
是的,我們談起明日
你說,我們不期未來
從前,我有醫治豁口的好身手
于凹陷處撈明月,東山梁拈來花萼
自秋山萬千胸壑中,剝離鳥鳴與松濤
糾結不清之愛意。而現在
我小心地動用忍痛術,看一枚松針給浮塵療傷
秋山自有斑斕豹紋,隱遁于
雪霜之側。也有人如谷底升起團霧
盲目。打轉。沖撞
最后,喪失自我,消失于——
無肉,無骨。無影
無照見
聽說秋山有湖
我就水鳥樣優雅地鳧過來
劃開你的深邃如鏡。在你蘆葦蕩蕩的密語里
筑巢,產蛋,孵化出一窩小鳥來
用毛茸茸鵝黃,點亮你眼眸里的秋色
不是每座山都手心掬湖
不是哪個人都心上有人
秋山就不同,祭出四圍峭壁
俘獲一汪秋水,任它落單的灰雁
一小撮游魚,嶺上暮雪
自個兒戲耍。秋山自有浩劫
你看秋風的長鞭,高高舉起
狠勁甩下,秋山都皮開肉綻了
兀自,繽紛,斑斕
秋風不管不顧,一心迫使它交出
魔法的調色板。內心的火。爍金術
每一鞭子,湖面都落滿枯葉
秋山在蛻變
要想成為春山,得先涅槃為空山
○王琪
應該在深呼吸中和這些花草相遇
應該在喧擾之外來到這里
風吹浮世,到了秦嶺北麓安詳如斯
塔樓巋然不動,長廊精巧雅致
而參天的古樹披著朝霞與星辰向上生生不息
輾轉千萬里的腳步,因為大雄寶殿
舍內傳出的誦經之聲清晰起來
你不為別的,只為雙手合十
虔誠地在繚繞的香火中,叩拜高堂與上蒼
慰藉一顆顆迷惘之心
當你登上門樓獨自觀望,找到如坐云端的感覺
長空中忽閃忽現的,多是靈光,更像佛光
幾乎照耀了整個塵世
其間我有些恍惚
我渴望這個時候,自己能被神看見
那樣,即使隔著數千年沙沙的風聲雨聲
薄霧彌漫的悟真寺
也會逐漸在眼前肅穆起來,莊嚴起來
秋深時節,風不急不緩
秦東一帶該是舉目妖嬈了吧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你不會知道
這里山有風骨,水有韻味
和居住這里的人們,你會一見如故
時光在靜默中逝去
記憶中的古村落、老街道已變成新模樣
秦嶺北的一座人間小城
滿懷況味和慈悲
不單是陽光下的翩翩少年
山林中深藏不露的隱士
不單是風云變幻的年代
被寫進歲月冊頁……
秦東內外,年年槐花飄落
漿果散發出香甜的味道
而塔樓的燈影下,有人在翻閱書卷
有人相約新朋舊友
趁月上柳梢之際一起小酌、淺吟、談笑
暮煙包容了萬物之美
像我在傍晚時分,經常出現的錯覺與幻覺
站在半山腰,想告訴你——
每個色彩深淺不一的秋季
你來不來這里,都值得為之渴慕與期待
倒下去的那些灌木叢
隨季候變換,在這些日子
重新獲得了生的可能
她們姿態蓬勃,神態昂然
一直保持著積極向上的力量
身邊的枯草與腳下塵泥
正與春天伺機竊取親人復活的訊息
又相遇了,多不容易
仿佛一年才有這么一次機會
去山頂上望月,或在林中聽風
都是我們春天喜歡做的事情
桃花妖嬈了三天三夜最后消亡了
陽光流淌著甜甜的蜜意我們無從察覺
而茶盞上飄散出的話題
能令人愉悅到后半夜
比十里鋪更遠的地方
記不清我們曾徘徊過多少次
但一定有什么聲音,在細碎和散漫中
為我們獲取人世上的機密
車子加速奔跑時
繞城公路兩側變得倏忽不定
一閃一閃,若即若離
杉木、落葉松形成的巨大林帶
像上映一部舊時代灰白電影
從兩側徐徐后退
斑鳩溝的陽光有些燦爛
剛翻過西梁崗
就看到梨花白、桃花紅
那驚人心魄的一幕
讓我對行進中的春天不再有所猶疑
隧道外的事物漸次醒來
我竟對它們昔日的蒼涼有點不舍
因為我沒有看到
它是如何萌發、潛滋暗長在春天前夜
我只有耐心等待
等待塵世上的光,在隱忍之后
發出集體沉默的力量
○劍峰
天空是灰色的
一成不變的表情說明什么?
突然,說明什么?
連續兩次抵達同一目的地
滿地的松果急需提取多糖化合物
而時間繼承了錯誤
這個過程意味著多重災難
肥皂的光芒,回家的第一件事
翻滾的手指像流動的羊群
一把椅子,靠在玻璃門邊
此刻,原來的劇情上演了變化
一對戀人很快失散了
落下多少新鮮惆悵的注腳
但古老的情感,也是這片天空
巨大的疑問和種下的結果
它如此注重對細節的描寫
當揮汗如雨的毛孔有序張開
與一個時代的悖謬并行時
你的期待無法預示一場突變的天氣
僅僅一次,免疫因子逆病理方向的爆發
我們看不到在雨后泥土更新的氣息
你要怎么才能知道
我對你掩飾感情并非所愿
的確,他們已經到了晦暗的那一刻
但是我,儼然晨起時
一片葉子上勃然滾落的露珠
于是在去年詩歌年鑒里殘留的夢痕
總是以時間錯誤的階梯降臨
我說過整體終將消失
命運將演變成零星的碎片
天下雨了,經過種滿花卉的吊籃
錯過一次精心的滴灌
我踮起腳站在搖晃的木椅上
仍然不知燈泡的旋鈕是緊還是松
哦!命運生澀,偶爾也會錯過必然
這是硬幣的兩面,一場足球賽注定的開始
而謝幕詞如隆冬升起的炊煙
當天使矯正下凡的方向
一切的詞都是滿目淚花
在太陽下曬得很痛
我們只有淋濕后才會發現自己
每個簽證處都洋溢著幾分遺憾
救護車滿載希望而來
他勞動的港灣將意味某種艱辛
頭雁引導著壞天氣,這就是天氣
我們已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贊歌
這樣的繁華了
想象空乏而無聊
我們看見你在自己的夜晚
從夢里回到少年時代
一棵大樹在為行人打傘
這無疑是不太平靜的一天
在這個世界上特立獨行
也要看那只黑熊是否確定走遠
風甚至如沙粒一樣狂躁
可怕的疾病在一些老人那里
從油松水車緩緩濺起的飛沫中
就像保安笑著對你說:
“郵件已被一個
女人取走”,原來這里
留著很多寫錯地址的書信
詩歌,牽牛花,哦!
畫筆在波浪上延伸
你去哪里?日子倦怠
而微笑,風會抹平一切。
都在這里,異樣的景致帶來希望
不做解釋,啊!珍珠灘,教堂
我們準備深入,原始的欲望
不明動機便是最高魔法。
剝開筍子,重復夢境,啊!
大量花開,給脊背涂滿精油
然后跑了步,以為空空空
就知道你去哪里,沿軸線、斷裂
其實我受的罪,是個常識
把一些固定的結論推翻
雪夜從來不乏喉痛的理由
只不過要到此為止。
既然你已經來了,遲到了
靈魂還是坐在同一張網上。
我想抽支煙,倒吸回三十年前
那是對一只藍孔雀,扇形的幻想
住在夢的森林里,養分充足。
而我的小麋鹿幾時會從被窩里出發?
以至于水管里結成冰
也要重新從廣播里聽到你的誦讀。
其實在這一刻相遇是致命的。
影子到正午,把它的完美降到最低
招來一陣風暴嫉妒式的鳴響
雨絲穿過車燈時,我才發現
不曾感覺的事物有時已經變得很宏大。
除非把握住每一次都從命運中
逃脫,各種調票的機會
那場詩會,我會從心底給你的掌聲。
○董洪良
光潔很美,圓潤很美
母親臉上的皺紋
是一朵花的繁華開盡
但依然保持著動人之處
有時,它甚至比光潔、圓潤
更多了一份撼動人心的精致與豐盈
具有生生不息的暖度
抓痕及感召力
無數的紋路折疊、堆積過后
皺紋,會通過草木樣的
枯敗與嶙峋山石
來打造一塊碑刻的緣起與顫抖
從而與后人相遇
倘若真恨一個人
就去當一回火化師
假如真愛一個人
就去當一次殯儀師
不是所有的愛恨
都用一次去完成和體現
為什么塵世間有那么多的人
狠心地把人推進火爐
而后,又斷腸似的斂起骨灰
悲傷地裝進一個小匣子
隆起的新生命是種子
也是山丘,和綿延不絕的
悲喜重疊以及人世復制
在自然與人性的法則中
再次存活并被日子熨燙得略微
有些失神與不知所措
而被命運認領的憑證至少有兩種:
要么是一道切口與刀疤
要么是全部消失后的空無
○龐潔
白云無盡時
遂想起你對我的慈悲
我種植的帶刺植物過于茂盛
像被酒浸泡過的一些老套的詩歌意象
無法開出例外之花
著名詩人的前妻在朋友圈持續聲討
他曾酗酒 出軌 家暴
與他坐在主席臺上判若兩人
唐朝詩人的妻子則要幸運一些
即便沒在悼亡詩中留名
情人們隨意采擷一顆紅豆
也能替黑夜解除桎梏
明月松間照
你身上的廟宇是一座不動產
即便有一道無法修繕的疤痕
也會傾注雨水
即便輞川成為越來越多政客的圖騰
在違章別墅前沉吟:
清川澹如此
在清泉竹林邂逅一束光
已倍感幸運
以至于那些未寫之詩
不再讓我陷入虛空
滿目悲生事,因人作遠游。
——《秦州雜詩》
詩歌很輕,顛沛很重
時光很新,古柏很舊
他們說到杜甫時
眼角濕潤
像憶起已故的老父親
也曾閱盡大地的殘破與疾苦
從東柯草堂到南郭寺
作為一個失敗的即興表演者
站在杜甫雕像面前吟誦自己的詩
同時在內心檢索詩圣的名句
那一刻
我的魂靈被放逐到最低處
多么羞愧的冒犯啊
“杜甫在秦州”
——這個句子本身就是一首大詩
讓人謙卑而戰栗
今天的詩人們
或口若懸河
或惜墨如金
大都迷戀隱喻和象征
大于熱愛土地與人間
秋風陡峭
提醒路過的詩人
要把每一句都當作遺言來寫
○黎陽
我試圖抓住一個詞語用力揉戳
打開一個久遠自己
思想的堆積云跟著西嶺的風
蕩起胎記上的浮塵
此刻東吳客船已經落下桅桿
在香煙繚繞的燈下
停泊成雪景
綻放的笑臉伸出去的手臂
不知道遲緩些好
還是溫暖好
對著鏡子,我們使勁地吹
吹滅一盞電燈或者一段紅塵中
幾粒礙眼生疼的砂子或者結石
錦江在眼眶外流動
草堂邊靜默的瞭望天涯
變成天涯石下一口干涸的井
深不可測的你坐在鏡子里
默不出語
時間打碎的酒杯
端不住你的品賞
我們跟著風流浪到你的十二月
化成一尊矗立的像
反復吟詠的詞匯
落進一杯苦斷衷腸的咖啡
站在岸上,背影
都是故鄉樹上的冰凌花
總想把目光伸出時光的長河
捕捉那些躲在砂石縫隙的蚌
太多的往事被他含在腹內
有些是落難時的傷口
有些是離舍中的幸福
人到中年以后,有些詞
不斷地被修改,有些已經面目全非
溫暖在冷眼里也不會變得多余
這人啊,一輩子都在詞匯里
躲開一個,另外一個還會出現
我們覺得留下了一個詞
其實他在慢慢消逝
晨光的水線,在電腦打開我的青春
一杯茶已經醒在詩歌的外面
干枯過、凝固過的詞組,正在被目光
浸染出鮮活的芬芳,這是詩的命泉
未讀的慰藉在郵件里加重畫外音
潛藏著期盼或者說盛開的花蕊
等待一場震顫的抵達
那些分行或者不分行的文字
生動的植物,在牽引天籟
上善若水從一首詩歌里擴散
凜冽從文字里透出來的毛骨悚然
總會讓一些人停頓
風流或者淪陷。這才是讀懂
或者讀不懂的蝴蝶
閱讀的根源,在空明中
搜索梨花的念想
詞語打動靜穆的目光
被悲憫浸染過的心情很多時候
都是瑣碎的漣漪
意料之外的點睛之筆
總是會讓下劃線、厭倦、困頓一掃而空
空即是色的網,而色
就是這百態人生的像
一沙之中的語言鈣化,才能
呈現出信口開河
書寫的人,從未想過會把命
留在文字里,文字的液化
才有了通透的情愫
明就是懂的船,懂卻是這
感同身受的潮水
一朵浪花開放出來的往事
不是美麗的綻放
而是開放中的撕裂
這疼痛入心扉的詞根
總是懷著惻隱之心
旋轉在沒有任何痕跡的紙上
生命總有一刻需要停止
沒人在意幾顆螺絲的存在
即使留下斑斑的轍韻
也是被誤以為路的標識
青春被誰驅使的過程
已經變得輕微黃花瘦
與誰碰撞的火花都會漸漸散開
注定一生的光在沒有方向的前進
偶爾的佇立只是為了讓沒有喜悅的呼吸
痛快一些
○曾蒙
老人會賜教穿堂風,
會留下念想。他用自己的方式
告別傍晚里微微的期待
或結束。
他用自言自語挽留
遠方、近處、眼里的死亡。
這些不著邊際的事物
都要指向同一事物,
這些統一的事物無非都有同一個名字
與信仰。
窗外的樹被吹得東倒西歪
他們一致同意偏移的位置
并最終還原成
樹的原型。
老人教會了沉默
他沉淀的部分高度直達三米,
他萎縮的部分直徑可達十公里,
仿佛大象
仿佛大草原。
老人教會我們的不只是零星知識
還有他越來越珍惜的生命
越來越少的悲傷,
越來越多的咳嗽與佇立。
他低頭看見的是月,
仰頭望見的卻是故鄉。
我一生都有責任,它催生了降落
并直抵頹廢、安詳與寧靜。
我有一種刺痛
讓神經酥麻,渴望得到緩解,
得到了結。更有甚者
將傷病的翅膀置于剩余的誠摯
比如水田、麥地、恍惚的郊區。
我看到的是更為破爛的篝火
失去了先生的一處荒坡。
他吃出的是生,吐出的是傷和痛。
整個背景,我將他
畫地為牢,成為山川的軸線
慢慢恢復,沉淀的粉末
隨風而起。
忽而變得勃勃生機。
晨練的老人有一顆破碎的心,
就像一幅抽象畫,
散落在廣場附近,其中的裂紋
布滿了清晨。他以某種不可理喻
企圖來解釋某種理性:
湖水蕩開,山岳凜冽,鮮花盛開。
他出入市井,又獨善其身,
以素面和稠衣、棉鞋沾染到俗氣。
這座扯淡的城市
他無法熟悉,卻又熟悉得太多。
每一條巷子、每一條街道
都向他敞開,又同一時間關閉。
他置身事外,看云、看傾盆的雨。
能喚醒良知的唯有霧靄、癌癥
與沙塵暴。
你不需要星辰,
也不需要道德律。
唯有正午的黑暗,
水滴般刺痛幾何形空間,
你走進了死胡同,
你認可了鋼絲、墻
以及像風一樣自由的風。
你也許需要咆哮、憤怒,
少女的鮮亮與水中的惆悵。
沒有什么能喚醒
光芒的渴望。
沒有什么能撕裂玻璃的痛楚。
你藐視的不是死亡,
你贊揚的不是肉體,
靈魂一樣有重量,
一樣擁有陰影里彎曲的房屋與河流。
你不理會身外之物,
你不理會喧囂,
那些禮物都會源源不斷
流向兩種不同的方向。
對于這座山,紅葉有強烈的
好感。谷底的河
沖擊出坐在中間的悠閑石頭,
不分好壞
都交給蜂擁而至的兩側山脈。
根本不用考慮,
河流的出處,跟溪流有多大關系。
我目測的距離可能是幾公里。
拖烏山峰頂,
有一種光,常年清澈而晶瑩。
白雪成為一種象征,
依附于山峰并成為山峰。
而我,不會成為它的一部分。
我是種族、部落和過客,
我走過的地方是積雪、松針、密林,
更為收緊的風與落葉。
一部分的清貧,可能是
樹林鎖不住的反光、刺耳的寂靜
既寬闊又狹窄。
我留下城里的一部分喧囂
與平衡。
我帶走了群山中默默流動的
氣韻與山河。
另一部分,我留給一無所有的峽谷,
一無所有,卻群星閃爍
或許就是你所理解的簡單與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