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趙曉夢
該來的總會來。比如鷹
代替鳥在更低的天空盤旋
比如屋頂的樹拽住云的眩暈
在這深秋時節,草不用通報
就會讓出風的屋頂
有多少星辰在朝著街巷傾斜
就有多少黎明在眼淚中熄滅
重新活過來的屋頂,在記憶的
臉盆里傾聽練習琴聲
雖然單調,卻保持自由的狂熱
沒有絲毫恐懼,比風更粗暴
比冰更寒冷。文明的遺址越過
殘垣斷壁,數不清的疾苦和輝煌
出現在青銅馬車駛過的地方
如果不是云,他真會認為
希望和光明就在雪山的廣場上
翅膀從未嘗試過的吶喊與退讓
不再具有表演性。一根蘆葦就能
為跌宕起伏的河灘加息
寬闊的帽檐該保持怎樣的沉默
才會表情肅穆
屋頂承受不了這突然的重擊
接受專訪的螞蟻偏愛干燥的
石頭,那里有持久的幸福
也有帶刺的玫瑰
不確定的樹葉還在廢墟掩蓋真相
鳥已冒險返回滴水的屋檐
那么多的事物都在等風來
匿名快遞的雨分辨不出是非
這一帶許多路都通向額頭和嘴唇
廣闊的睡眠住在比日子更低的
拐杖上,沒有他我睡不著
缺席的燈光,回答就消失的臉
有雨的地方,就有未完成的窗
隔著玻璃把潰敗的時間收攏
如果寒冷有三重外衣和內衣
必須是前胸貼著后背并通過熱毛巾
最低限度的溫暖分不清白天黑夜
回響的代價藏在群星墜落的清醒中
屋頂總在不經意間退后,往事
只留下山的輪廓。某一天從
酒液中打破成見,缺失的生活
有了偏旁部首。當黎明出現在
窗口,跑步就不會降低身份
高粱的愛情不只是地理概念
借助一口窖池就能取出火的肉身
被夜晚拋棄的樹長滿風的吶喊
關上門,寂靜一個一個離開
大地的裂縫不再有荒原,漢唐
只需石碑和文字就能找到出處
心里沒有邊界,酒杯就能把散落
一地的文明拾起
盡管青銅睡得比所有的火都沉
鳥的嘴唇停在屋頂,每一道褶皺
都像身上的沙子。嶄新的傷口
在日子的亂石堆里呻吟
火的靈魂回到水里,檸檬
在另一種光中化成灰。五花馬千金裘
萬古家愁酒中自由。夏天結束
連同我們沒來得及隱藏的孤獨
有時候,燈光如水跌落
樓下的花草樹木接不住啊
秋天的聲音,粉身碎骨的
蕁麻疹。佯裝睡著的陰影
模仿歲月滿是灰燼的手
讓這不愿結束的路困死叢林
讓遠方的水從干涸的屋頂流出
那一點水銀的光,從菊花貧乏的
氣味邊緣繞道而行
他總是轉過身來面對自己
同樣的屋頂,同樣的憐憫
泥土在打開的門縫里
窺視桌上青銅和夜晚的苦惱
把水從有燈光的地方區別開來
沒有風,時間的文明鈍得像刀
只會刺痛孤獨與貧窮
即使道路塌陷也制止不了紛爭
寂靜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一滴水可以藏在月亮深處
也可以在花間起舞弄清影
盡管他移不走這移動的屋頂
到了這個年紀,街道的樹木都不再
低眉順眼,坐在車里和坐在酒杯里
都一個道理,不在抵達目的地就在
逃離出生地
有火的地方都在韜光養晦,哪怕
背了處分也會跟進趣味的變化
這是樹梢和樹林的聲音,也是群星
墜落的聲音。在破敗不堪的高處
裹著受傷的寒夜。油盡燈枯的鳥
猶如沙子跌進草叢,吹著最冷的風
激化屋頂社交媒體互相抄襲的矛盾
點贊與分享在愚蠢和暴戾中重新排序
他不知道山水的縫隙有無搜索指南
只知道這屋頂不會解散,哪怕門檻的
評論區滿是污言穢語,黃昏的帖子
曝光夜的隱私,看淡生死的火焰
也不會允許熄滅波浪中的船帆
哪怕風掌握了足夠的證據
火的理想主義者還在凝視好日子
他們的心潮澎湃幾乎張口就來
信得過的人品都在青銅上裸奔
信不過的真相都在鏡子里破碎
猛獸、夏天、智慧和少量房間
都在前排的肩膀上猶豫徘徊
一定是長久的凝望打破了平靜
他喜歡的柔情似水彌漫清晨
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在屋頂昏睡
讓光陰在地上因害怕而陶醉
四季輪回,黎明頂著風前行
夏天的打谷場曬干我的淚水
讓屋檐聚攏的每張臉都缺乏營養
大理石的墻壁閱盡滄桑說出海岸
靠近看,全都是泡沫的分界線
一筆到底的痛快不是生活的日常
就像漢字從不老實待在方格里
隨便一個姿勢就能突破風的衣架
君子與小人在各自命運里起身
卻又在無路可走時保持密切聯系
無論開枝散葉還是鋒芒畢露
現實的跳蚤都把疲勞寫在臉上
即使大雪封門,也會把最后的快樂
托付給暑熱中的一點微雨
燈亮著,晚熟的人不會在屋頂下跪
香樟木不會在山坡上對世界絕望
我們在敞開的橋洞里逐漸有了耐心
他終究會死在這里。傾斜的屋頂
走完過場的麻雀和喜鵲,有不少
疑問或破綻值得我們深究
如果生是一場宏大的結盟,那么死
注定在儀式之外并不希望轉發評論
山水的時間仿佛陷入一個死胡同
無論是在漏洞百出的標書里
還是在出差狀態的船槳上
沒有一個夜晚愿意跟大海群聊
盡管鮮血涌動的設備上好友全在線
草里有深刻的真理,道路有受傷的
春秋。陰影不再守護荒野
陽光就會慌張起來。樹木的敏感
無論是在江湖還是在廟堂
都不會脫離教條和殘紙之外
死亡有著漢字之美,不置可否的
月光,高度信任青石板的圈套
傷口創造的花崗巖風景,在一個
靜止的天空下轉向所有的窗欞
抵達墨跡未干的青銅殘片
死在其中的老樹停留在屋頂
這世界那么多人,我真不該對他
俯下身。已經斷開的網絡
正在整理桌布上的皺褶——曾經
疾行于水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