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彩蛋

李柏林

那年，我剛上大學，是個從小城鎮第一次去大城市的“鄉巴佬”。當時，班里都在討論一部叫《初戀這件小事》的電影，據說非常好看。班長不知道從哪里下載了這部電影，晚自習的時候，在教室偷偷地放給我們看。

電影中的小水因為喜歡阿亮學長，做著各種改變，直到成為最好的自己。可是她不知道，因為她，阿亮學長最后也成了一名優秀的攝影師。看到這里我便覺得，如果兩個人在各自的賽道上努力奔跑，即使當時沒有結果，重逢時也會出現一顆巨大的“彩蛋”。

電影放到一些精彩橋段時，有些同學因這純粹的感情而感動落淚。我看看教室后排的那個男孩，他也正在安靜地看著電影。我想，電影來源于生活，人生真的會有這么美好的重逢嗎？在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就是小水。

坐在后排的那個男孩，普通話標準，長得也好看。他來自大城市，畢業后應該會有很好的工作。而像我這樣的人，可能畢業后就會回到自己的家鄉，過平凡的一生。

我想起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場景，應該是在英語課上。老師從進教室開始，就只說英文，我什么都聽不懂。只有他，在課堂上跟老師用英語輕松地交流。

像所有的暗戀一樣，我也在努力地向他奔跑……為了看起來好看一點，我把框架眼鏡換成隱形眼鏡、把生活費省下來買各種化妝品和衣服、開始畫長長的眼線、還去燙了自認為滿意的發型……

我不敢在任何課上走神，并以最快的速度回答問題，只為了讓他能注意到我是班里的優秀學生。雖然我英語差，但是我努力寫文章，并且發表在學校的刊物上。這些都是為了讓他知道我并不是一無是處。

后來，他開始考研，我也學著他考研。很多次在圖書館，我們隔著幾張桌子，我看到他認真的樣子，便不敢貪玩了。可是因為我英語太差，考研落榜，而他考到了一個還不錯的大學。

畢業后，我回到了家鄉，做著一份非常普通的工作，我們之間再也沒有可以聯系的理由。他去了新的學校，也有了新的同學。他研究生畢業后進了一檔收視率很高的電視欄目做編導，后來又輾轉到另外一個臺當主持人。

我還是會在夜深人靜時，翻他的微博，陷入失眠。他現在的生活在鎂光燈下，在攝像機前，看起來那么光鮮亮麗，而我卻生活在鎂光燈永遠都無法照亮的角落，過著泛不起一絲波瀾的日子。有時候，我會在半夜替自己打氣：寫吧，寫吧，文章可以去千里之外，也許有一天會被他看到。

否則，我們這輩子應該都不會有任何交集了。

畢業后的第七年，班長結婚，新娘是我對面寢室的女孩。他拉了微信群，喊了以前班里所有的同學。我是在婚禮上才知道，當年那場電影是班長故意放給我們看的，那是對女孩的表白。

我也在宴席上看到了他，他在人群中看到我后主動向我走過來，他說：“我在雜志上看過你的文章，我經常跟同事提起你——我有個優秀的同學。”我說道：“我也會偶爾看你的微博、你的節目。”他笑著說：“認識你真幸運。”然后他問道：“我快結婚了，你呢？”

我愣了一下，說：“真好啊，你那么優秀，誰嫁給你都會幸福的。”話一說完，我立刻想到了《初戀這件小事》的結局，那一刻，我的眼淚差點要掉下來。

回去后，我重新看了那部電影，里面的很多場景讓我潸然淚下。我曾經以為人生如電影，努力奔跑過，就會有好的結局。可當一切塵埃落定，我才發現，我的初戀故事一直是我一個人自導自演的獨角戲。

盡管這重逢的結局是為了分道揚鑣，但我依舊堅信，那是一場最好的“初戀”。我用文字，為這場戲加了鎂光燈，加了攝影機，這個故事也成了我一個人的電影。每場電影都有“彩蛋”，只是我的“彩蛋”是成長。

田龍華//摘自《青春期健康·上半月》2022年第10期，本刊有刪節，四季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