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號

申志遠

一支衣衫襤褸的隊伍行進在草地上。遠遠的，一個人走在前頭，他的影子在天際線下，是一個小黑點。后面，很遠很遠的地方，是打著軍旗行進的紅軍。

從茨坪出發，一直走到這一眼看不到邊的草地，陸青一直走在這支隊伍的前頭，因為他是號手，軍號一響，紅軍戰士就要向前沖鋒。

軍號原來的主人叫阿貴，每天號不離手，從南昌一路吹到井岡山。這軍號阿貴以前是從不給陸青用的，用一個牛皮套套著，拴了一大塊紅綢子。有一天阿貴對陸青說：“我要犧牲了，你得繼續吹，吹到革命勝利……”

湘江之役，白匪用了飛機大炮，紅軍的浮橋被炸斷，造幣廠的車床、《紅星報》的印刷機都被炸到江里，紅軍戰士的鮮血染紅了湘江……毛委員下令：突圍！號兵阿貴在湘江渡口吹響了沖鋒號。一顆炸彈爆炸在江中心，號聲戛然而止，阿貴的腦袋被彈片削掉了，一團血霧噴出來，鮮血浸透了紅綢。血噴了陸青一臉，他拾起軍號，用盡平生的力氣吹響，號聲嗚咽，為阿貴奏響挽歌。紅軍在付出巨大的犧牲后，成功突圍了……

以后，這軍號便跟了陸青，跟著主力紅軍，一路走來。

松潘草原的天氣，一會兒一變，剛剛還是萬里晴空，一下子就暴雨如注。陸青行進在草地上，任雨水澆過頭頂，他把軍號塞進背包，打開背上破舊的油紙雨傘，冒雨前行。

暴雨過后，草原上彌漫著雨霧，天邊還出現了一道彩虹，陸青又餓又乏，他已經急行軍好幾里路了。

前方是一塊綠色的草坪，過了草坪就是一大片灌木叢，陸青喝光水壺中最后一口水，扔掉了被雨打爛的油紙傘，擦了擦軍號，整理了一下背包，踏上了綠色的草坪。

一腳下去，陸青感覺自己好像飛了起來，而后整個身子迅速地沉下去，仿佛大地里伸出一只手在拽他，他掙扎著，可越掙扎陷得越深。陸青試圖扔掉身上的背包，可是根本摘不下來，就這樣，一點兒一點兒被綠色的泥漿包圍。時間似乎靜止了，他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陸青半個身子沒在沼澤里，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吹響了軍號。號聲嘹亮，號聲嗚咽，在草地上空久久回蕩……

吹號加速了陸青的沉沒，很快，淤泥沒了他的脖子。一瞬間，他睜不開眼睛了，但是他覺得自己的腳踏在一塊石頭上，他用左臂高高地舉起軍號，他要讓戰友們看到軍號……

紅軍隊伍走到這里，正是晚霞飄落時分。一望無垠的草地上，只見陸青的手高高地擎起，軍號緊握在他的手里，像個路標，紅綢子在風中飄舞……

（選自《北方文學》2018年第4期，有改動）

巧學一技

一條線索貫串文章始終。在敘事類文章中，可以設置一條線索，使其貫串文章始終，令文章內容渾然一體。選文中，以軍號為線索，將讀者帶入久遠的戰爭年代，展現了不同場景中革命先烈的英雄本色。軍號原來的主人阿貴對軍號十分珍愛，天天號不離手。在湘江戰役中，阿貴不幸犧牲，軍號傳到了陸青手中。隨著軍號傳到陸青手中的，還有責任和信仰。行軍路上，在陸青不幸陷入沼澤，生還無望時，他拼盡全力將軍號高高舉起，為身后的戰友發出警示。“軍號”推動了故事情節的發展，也代表著一代代革命先烈不畏犧牲、甘于奉獻的革命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