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的春天，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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溧陽的山，一年四季郁郁蔥蔥，在冬天都肆意張揚著碧綠的生命活力。

其實，經歷過大煉鋼鐵和饑荒歲月之后，溧陽大多數丘陵低山被砍得光禿禿的，樹根都被挖盡刨光。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溧陽大搞植樹造林，栽竹子、種板栗、育松林，丘陵山區才重披綠裝。

李家園村的山林，因為桃樹岕水庫的滋潤，毛竹長得特別好。李家園七八十年代靠山吃山，開山挖煤、燃煤煉鋼，加上竹木砍伐的收入，日子過得很滋潤。像這樣“靠山吃山”、發展建材經濟的村鎮，溧陽當時有不少。

青峰山下深水塘邊的葛世林家，守著溧陽與安徽流通的隘口。七八十年代，這里曾經設有查禁竹木、蠶繭非法流通的檢查站。檢查站的人換著班，常年蹲守在此，吃喝就在老葛家搭伙。這也造就了老葛的廚藝。很多人慕名而來，品味山里的農家菜。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砍竹伐樹、開山采石這種破壞生態的野蠻發展方式，被溧陽的決策者們叫停了。溧陽啟動丘陵山區綜合開發計劃，開始趟一條“綠色發展、錯位競爭、彎道超車”的發展新路。發展生態農業、高效農業，喚醒沉睡多年的低山丘陵，溧陽成為“全國山區綜合開發示范縣（市）”。沙河水庫“靠水吃水”，轉型搞旅游，華麗轉身為“天目湖旅游度假區”。

陳澤平從天目湖調任橫澗鎮書記，把天目湖轉型成功的經驗移植到南山，啟動南山竹海旅游開發。南山腳下的李家園村關了煤礦和小鋼廠，依托“千畝茶園萬畝竹海”，開始了農旅融合發展的路子。“山頂竹木戴帽，山間茶園果林，山腳田園農莊”，很快把休閑農業和鄉村旅游打造成村里的支柱產業，走上了致富的新路。全村辦起52家茶場，茶葉年銷售三千多萬元；農莊、酒店和特色民宿更是發展到百余家。潘建華創辦了富民資產合作社，盤活閑置民房搞鄉村民宿，合作社員工200多人，社員戶均年獲利8萬元，老百姓得到了實實在在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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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峰山下的老葛，把深水塘周圍的山坡地流轉下來，開茶園、造果林，辦起了旅游農莊。《舌尖上的中國》劇組工作人員在這里發現了一道雁來蕈煨老鴨湯，讓老葛的廚藝上了央視，吸引了八方來客。不過，耄耋之年的葛老爺子并不開心，兒孫的心思都在搞旅游上，自己的竹制手藝沒人繼承了。

蔣進章接棒陳澤平當橫澗鎮的書記，我就找上門去和他談合作。農旅融合，不僅要通過鄉村旅游銷售當地農產品，還要把鄉村農產品深加工產業帶動起來。

我在擔任旅游局局長的十幾年里，跟蔣進章一直保持非常好的合作關系。我們第一次合作，是一起組織李家園村的年輕人參加竹藝培訓班。當時出臺了很多優惠政策，比如給完成竹藝培訓的村民送南山竹海景區大門口一間店面房經營權。但讓更多民眾參與到綠色發展中來的想法很快落空了——不到半個月，參加培訓的村民都從安吉跑回來了。學手藝太辛苦，收入也不高，不如把房子租給生意人開飯店，自己做個包租公。不得已，竹工藝品的開發和生產，只能引進靠竹制品加工企業。

為了解決老百姓的思想問題，我跟蔣進章二度合作——打造典型。依托五百多畝黃崗嶺茶場，改造茶場路口廢棄的橫澗敬老院，把偏僻鄉村收集來的生產、生活“老古董”陳列出來，布置成清末民初農村生產生活的場景。“吳楚農耕文化園”一面世，就吸引了城市里的游客蜂擁而至，連韓國KBS電視臺都過來采訪。

典型引導，帶動溧陽丘陵山區發展起一大批“旅游農莊”。守著省界隘口的老葛，看得很清楚。“山那邊”還在開山采石，轟轟隆隆，煙塵滾滾。溧陽依托山水資源發展旅游農莊，鄉村生活加上特色美食，吸引了大量游客，帶動周邊村子的農戶發家致富。不論做廚娘保潔服務員，還是在果園茶園干老本行，在農莊就業的群眾每年人均四五萬元工資。自己制筍干做茶葉的，種菜養雞的，開車拉客跑運輸的，所有為農莊做配套的人家腰包都鼓了起來。甚至老太太走十里山路，也能每天賺個一兩百元——起早去“山那邊”的安徽村子買兩只老母雞回來。在農莊門口一坐，喝杯茶的功夫，肥肥的老母雞被游客買走了，還不耽誤回家做中飯。

溧陽兩百多家旅游農莊促進鄉村綠色發展，國家旅游研究院專家組來做課題研究，《中國旅游報》開辟“溧陽模式”研究專欄，《新華日報》發表長篇調研報告，對溧陽的實踐探索給予了高度評價。雨后春筍般的溧陽鄉村旅游產品，讓常州旅游局局長蘇偉每次到溧陽，都有“看個新地方”的期盼。

市委常委、副市長夏國浩牽頭溧陽美麗鄉村建設的那五六年，我和蔣進章進行了第三次合作——參與“治山理水美村”計劃。每個周末，夏國浩副市長帶隊，我和已調任農林局長的蔣進章、組織美麗鄉村建設的住建局副局長韓金紅一起跑鄉村，成為一種工作常態。蛀竹棵、錢家基、深溪岕、禮詩圩、箕笪里、南山后村……秉承30年不變的“綠色”方向，在生態景觀和鄉村文化、特色產業的基礎上，完善“主客共享”的基礎設施，實現棄房變茶舍、老村變網紅、水庫變景點、山林變氧吧、礦坑變公園的美好藍圖，努力加快“綠色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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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變求進，綠色發展，逐漸成為溧陽人民的自覺行動，也給溧陽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別橋鎮將油菜花海、水庫濕地、稻田村落等原鄉風光與別橋軟米、百合、果蔬等優勢農產品整合，打響“別橋原鄉”品牌，成了富民的抓手。曹山以“七彩曹山”為主題，規劃先行、筑巢引鳳，構建起“養眼、養身、養心”的產品體系，成為農業產業高地、休閑度假勝地，與“南山”形成呼應之勢。

周志清帶著兒女進山修復廢棄的松嶺煤礦宕口，礦坑變景區，工房成民宿，打造的青峰仙居成為遠近聞名的“網紅”民宿，還帶動了附近的王家村成為民宿專業村。每天都有各地的游客來這里走一圈、住一晚，享受鄉間愜意生活。

潘建華搞了竹海漂流，客人在鄉間澗河里一路飽覽山間色彩，在“綠色仙境”中釋放激情，“來了不想走，走了還想來”。

仲春明博士打造的螢火蟲茶園將環保理念植入人心，吸引親子家庭親密接觸大自然；建樹屋、引溫泉，滿足了城里人“詩意棲居”的愿望；擦亮“美岕山野”文化招牌，成為積極踐行“兩山理論”，致力生態創新發展的成功范例。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美岕”的成功吸引了更多的年輕人，80后、90后、00后，從城市奔向溧陽，回到山野創業創新。溧陽300余家民宿，彰顯著“自在茶香，美音溧陽”的文化內涵，兼備特色民宿、親子農場、自然課堂、休閑驛站、主題餐廳等新型鄉村業態。融入鄉愁、田園、康養、文創、民俗，用創新的理念將旅游農莊改造提升為品位獨特的爆款，溧陽變得越來越好玩。幾十座溧陽茶舍， 每一座都是鄉村振興和城鄉融合發展實踐的一粒種子。游客因為溧陽茶舍的“燈塔效應”，自駕行拍攝1號公路，打卡網紅田園村落，品嘗溧陽特色美食，盡享山間寧靜夜晚。曲曲彎彎的鄉村公路，串聯起星羅棋布的溧陽茶舍、旅游農莊、特色田園、美麗鄉村，催生出各具創意的農旅融合業態，帶動了沿線10萬農民在家門口的增收致富。這是一條綠水青山變成金山銀山的農旅融合、綠色發展的路徑。

溧陽的綠色發展，打造出“我的家鄉和你的遠方”，向世人展現出一個“處處綠水青山，家家金山銀山，人人壽比南山”的綠色仙境。“有一種生活方式叫溧陽”：如果想親近自然，那么到溧陽就是休閑的生活；如果想感知傳承，那么到溧陽就是文藝的生活；如果想健康長壽，那么到溧陽就能頤養天年；如果想追逐夢想，那么到溧陽就是奮斗的生活。

2022年11月7日，國際竹藤組織成立二十五周年志慶暨第二屆竹藤大會開幕式上，中國政府與國際竹藤組織共同發布“以竹代塑”倡議，是中國積極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綠色發展理念的體現。“以竹代塑”，不僅將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為子孫后代建設清潔美麗家園，還將助力鄉村振興。

鄉村的春天，又來了。

湯全明：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出版有多部散文集。